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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莫欺少年穷(中) ...

  •   No.32
      星期五应该是个好天气的。
      周五傍晚,逆着夕阳,拉着长长的影子一起作伴回家,牵着周末御赐的好心情,就算揣着总会恼人的作业,可是天高路远,仍旧能够慢悠悠地在下班高峰期的路牙边踩响明天。
      这才是属于我们的星期五——有着周六的照应和周日的袒护,肆无忌惮的星期五。
      可星期五就这样被没收了。

      No.33
      晚自习,许负熵看着窗外头漆黑一片,教室里的灯把所有人都偷拍在玻璃上,她发现了那个自己——愣愣地盯着自己的自己,做题做出了一副傻样子,额前碎发都跑了出来,乱糟糟的,满脸的疲惫和倦怠。
      只听见一声开门的声音,门把手刚转动,胳膊肘就被王木木一顶,许负熵立刻埋头,端正坐姿,俨然一副认真的样子。

      谢丹把弋阳叫了出去。
      办公室里还坐着他妈妈。
      这是一场不意外的会晤。
      “他挺聪明的,就是不太踏实,男孩儿嘛,青春期都有自己的想法。他可能目前还不清楚高考的重要性。”说到这儿,谢丹抬头对弋阳说:“高考跟中考不一样啊,中考考不好还有机会,高考考不好12年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弋阳妈妈在一旁附和,瞥了弋阳一眼:“就是说啊,他好奇心太重,想一出是一出,分散精力,影响学习。在家也总看闲书,您说,这也不能说不好,高考完想怎么看都随他,现在重要的是学习。我跟他讲,他也不听。还嫌我烦。”
      “老师,我还剩很多作业没做,先回去了。”谁能心平气和听完自己的批斗大会?
      长辈们错误的自以为年纪大经验多,往往不能认真了解孩子的心情,孩子的心总是更加真诚却不被重视。
      谢丹像是戳穿他的把戏似的,用一种心知肚明的眼神看着弋阳,还是准许了。

      接下来的一幕就是所有人都听到的那句“我不是都说了不去吗?!”
      那是回班后,弋阳又被他妈妈叫了出去,没一会儿,就听见走廊里特别大声的争执和那一句愤怒的无可奈何。
      全班都往窗外看去,看得他妈妈脸上挂不住,让弋阳赶紧回班拿书包,跟她一起回家。
      结果,弋阳头也没回就走了。
      他妈妈一直追到校门外,拦住弋阳的车:“你想气死我啊!脸都丢光了!回家!”
      “你觉得我还有面子?”弋阳推着车就想走。
      “你要去哪儿?!”他妈妈不撒手。
      “我回奶奶家。”

      No.34
      在这个时间点,下班高峰刚过,放学高峰还没到,大马路上没什么人,弋阳把车蹬到最快,疾风把眼睛吹得生涩,都生了血丝。
      弋阳奶奶家和爸妈家一南一北,出校门往左拐,要经过两座桥,一座大拱桥,一座小平桥,要经过五个红绿灯,三个大饭店和一条全是小饭馆路边摊的小吃街,最后应该会遇到一个大花坛横在路中间,那个圈里长着一颗老银杏,老银杏后面就是曾经的老二中,现在只留下一个老教职工宿舍楼。
      门口的牌子只是名义上的教工之家,其实也不剩几户真正的教师了。房子老,改搬的都搬走了,搬进来的也住不长。
      记得小时候奶奶家那栋楼都是学校的人。
      一楼是当时已经退休好几年的教导主任和她老伴儿,她的孙子当时上初中,周末的时候他儿子和儿媳会带着他一块儿回来吃饭。
      二楼,也就是奶奶家对门,是一对刚结婚的小夫妻,两个人都在学校工作,一个教语文一个教化学,从别人对他们的打趣中可以猜出来好像是一起带班三年,日久生情。可是印象中小夫妻并没有住很久,就搬走了,奶奶说是因为他们有了小弟弟,领着他住大房子去了。
      三楼教导主任家的狗个子小但是很凶。
      五楼的小女孩总是到弋阳家里玩儿,蹭吃蹭喝,还不肯回家要住在这里跟他一起睡……
      这里本来很小,但是现在,这里很大。

      今天,那棵银杏没在。

      爷爷刚刚洗漱完准备休息,弋阳推门进来。
      老人看见孙子来一脸惊喜“你今天怎么来了?”随即又担心地问:“下课了吗?跟你爸你妈说了没?”
      “爷爷,门口那树呢?”弋阳却心心念念银杏树。
      “搬了,月头搬的,搬到中心花园去了,那天一大早大卡车拉走的。你先洗个澡去吧,一身汗。我去给你找找衣服。”起身走到里屋。

      No.35
      等他湿淋淋地出来,就听见爷爷在讲电话。不用猜都知道是谁。
      弋阳坐在椅子上擦头发,挂了电话,爷爷问他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弋阳摇摇头。
      爷爷扶着把手,慢慢坐在沙发上,开口:“明天就回家吧。”
      “……”
      “别惹你爸妈上火。”
      “……”弋阳还是不说话。
      “竞赛就去吧,高考重要。你考上好大学,你奶奶也高兴。”

      家里那一边,更发愁。
      “都是小时候惯坏了,什么竞赛、考试都由着他的性子来。还不是他奶奶说的,什么兴趣第一,由着他,随心所欲。”
      “我妈说的也有道理。”
      “可是现在兴趣有用吗,兴趣爱好广泛是需要东西证明的。他学的会的一样样没考过级,没拿过证,有什么用!白学。”
      “也不能这么说,书读到肚子里也不会烂掉。等他回来你跟他好好说,别吵。高三是敏感时期。”
      “正好,明天出个差,本来我都想推掉不去的。”
      “你还是去吧,这几天就让他住在我爸那儿,我也省事儿,明天我给他送几套衣服过去。”

      “不是因为奶奶。”弋阳拉近椅子认真地说,眼睛里面一闪一闪的,“爷爷你放心,我肯定会考个好大学。没有这个竞赛我也一定能考好。真的,您就放一千个心。我保证。”
      “好,好好。”爷爷背着身,抹了抹眼睛,站起身回屋,“早点睡吧。”
      弋阳很希望自己没有看见,却在以后很长很长的日子里都忘不掉。
      爷爷抹掉的像是他没掉下来的眼泪,手里攥着毛巾暗暗发劲儿。
      这天晚上,弋阳睡得很早,却不断地从一个梦穿到另一个梦,衔接地无厘头,可又天衣无缝。
      他梦见那棵树缠满了绷带,挂着数不清的吊瓶,又梦见一个流浪汉垫着纸板睡在公园长椅上,怀里抱着一只玩具熊,最后那只玩具熊咬死了熟睡的流浪汉,对人类的血液上了瘾,嗜血成性。最后是在一片混乱中醒来的。
      一觉过后,整个人更累。

      No.36
      今天,周六,多云。
      被上缴的周六,上头安排,周考。
      上午语文,下午数学,晚上英语。

      在考完数学后,吃晚饭前,许负熵要先去英语办公室数答题卡,完了再去数卷子,在她抱着一沓一沓,白花花的纸进办公室前,弋阳没出现过。
      结果,一进门就看见他在姚菲办公桌旁边站着。
      姚菲一看许负熵抱着一大摞卷子来了,收拾收拾桌子,腾出一块地方,示意弋阳:“不过去帮人家捧一下?”
      这一次,他拿走了所有的负担。

      许负熵等着姚菲下任务,她却迟迟不开口,笑得不明所以。
      “要不要告诉许负熵你刚刚跟我磨什么?一碗水得端平啊。”
      “那正好啊,一碗水端平,你就两个一起放了呗。”弋阳嬉皮笑脸。
      许负熵听不懂这俩人在说什么,就是心里有种莫名其妙,无厘头的期待。也不知道在期待什么。
      “也不是不可以,放了你们,全班卷子你们俩讲,怎么样?划得来吗?”
      “放了我们?我们是犯什么事儿了吗?”许负熵心里有点抖,亏得刚刚还有什么破期待的错觉。
      “他刚刚跟我商量,能不能翘掉英语考试?”
      “姚老师,注意影响,是请假,请假。”
      “好好好,请假,请假。考虑好了吗?”
      “我可以啊,没问题。”
      “那就准假了。卷子等会我亲自去发。你们可以走了。”姚菲看着许负熵说。
      什么就说好了!说好什么啦!我算是主犯,还是从犯?
      许负熵内心叫嚣。有种被卖的感觉。

      No.37
      “逃课的感觉就是不一样。”许负熵有点小开心。
      “怎么不一样?”弋阳挑眉。
      “内心激动。心潮澎湃。”她就像要拥抱新生活一样。
      “第一次逃课啊?”
      “你有前科啊?”
      “你以为呢!”
      “看不出来啊,小兄弟。”许负熵拍拍弋阳的肩。
      “彼此彼此,你也前途无量啊。”
      “瞎说,我是优秀的共产主义接班人。”许负熵撇头。
      “接班人逃课都是内疚感,巴不得赶紧像组织投案自首,像你?还心潮澎湃。”说着学上了许负熵的样子。
      “就此别过吧。”许负熵站住,朝弋阳生无可恋地摆摆手。
      “你去哪儿,不回家啊?”
      “买零食。”许负熵扔下一句话抬脚就走。
      “要不要我带你去一个特齐全的地方,还又便宜。”弋阳拦住她。
      “远吗”
      “特别近。”
      “走着。”
      许负熵每周都会去零食铺搜刮下一周的所有囤货,每次买完东西付完账后总是有一种减压的感觉,像是白拿的一样。
      记得小时候有个电视节目,几组比拼,看谁在规定时间内在超市拿的东西价值最高,就白送他。
      许负熵总是跃跃欲试。

      No.38
      绿源茶叶店牌子底下是许负熵一张莫名其妙、难以置信的脸。
      到底是谁眼睛失聪,还是是谁耳朵失明?
      “你带我来茶叶店干嘛?”
      “你等着看。”
      “老板,我想买零食。”弋阳指指里面一扇卷帘门。
      然后,然后不可思议的,就像,嗯,就像Peter把Wendy领进Neverland一样。
      许负熵和弋阳进去之后,卷帘门就又被拉上了,里面黑咕隆咚,感觉像凶案现场似的,许负熵不自觉往弋阳那儿靠了靠。
      没灯吗?瞎着买东西?

      弋阳向四周看了看,拽了垂着的一根绳,“啪嗒”一声,电灯亮了。
      我去,这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这种灯的存在。
      许负熵这才清楚地看到昏暗的空间里面究竟是一番怎样的小天地,就是一个小卖部。
      确实小的可怜。
      还分了两层,导致屋顶很低。
      常客是附近小学的学生,个子矮,也无所谓,可是弋阳的背就没直起来过,还老撞头。

      一楼是小学生用的练习簿,自动铅,导弹铅还有各种各样的橡皮,剥笔器,卡纸,垫纸板,橡皮泥,紫砂泥,油彩,珠算,居然还有库洛牌。
      真是多少年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儿!
      角落里有一个窄窄的楼梯上二楼,很容易撞头,前车之鉴——弋阳。
      二楼几个货架塞得满满的,感觉零食都要溢出来了。
      许负熵第一眼就相中了秀逗。
      第二眼看中了辣条。
      第三眼收了□□糖。
      接着就是浪味仙、CC乐、跳跳糖、麦丽素、中华丹还有星球杯。

      No.39
      “你疯了吧,买这么多!”一路上,弋阳都在吐槽。
      “啧,花你钱啦!”许负熵白了弋阳一眼,搂紧了书包。
      弋阳撇撇嘴:“现在回家吗?”
      “不要!”许负熵炸了。
      “激动什么,我又不会压着你回去。”
      “偷来的浮生半日闲,我才不回去。”
      “那要不要我再带你去个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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