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她戴上指环》纪柏铭

21、等待寄出的明信片

　　“吱呀”一声。
　　微风吹过，木门发出了声响。

　　陈苏木看着紫色汽水易拉罐，外面凝着一层水珠，冒着冷气。

　　屋子里一片昏暗闷热，桌子上一堆食物残渣和垃圾.
　　从小到大，陈苏木连南城都没出去过，北京对于她而言，是遥不可及的距离。

　　到底有多远，她不知道。

　　现实摆在面前，梦想对于她来说实在是件奢侈的东西。

　　可对面坐着的人眼睛亮晶晶的，泛着盈盈水光。好像全世界都会为了她倾倒，什么事情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办到。

　　两个人安静地坐着，什么也不做，时间慢慢的流逝，这昏暗像是变成了一片没有边际的海，漫无目的地漂浮其中，可谁也没有要从中离开的意思。

　　其实陈苏木极度讨厌浪费时间，什么都不做地荒废。

　　可是这个无所事事的中午，并没有给她带来那种被焦虑啃食的不安感。在这种奢侈的浪费中，有种奇妙的感觉在慢慢发酵着。

　　她有些害怕自己沉溺于这种安逸舒适当中，无法抽身。

　　思索了片刻，陈苏木开口：“我送你回家吧。”

　　也许是经过食物的安抚，李蝉衣对回家也没有剧烈的抗拒。只是站起来伸了伸懒腰。
　　懒洋洋道：“吃得好撑……”

　　下午两点多，外面太阳正是毒辣的时候。顶着高温，两个人出门。

　　走到外面，巷口的另一边是杂乱的自建房，老片区。绿色树叶被照射地透亮。

　　院墙上斑驳着岁月的痕迹，一只猫躲在墙边的阴影处睡觉。老大爷搬着小凳子坐在巷口，手里捧着西瓜吃。

　　偶尔有年轻姑娘牵着宠物狗路过。

　　李蝉衣和陈苏木并肩走过这条小巷，花季少女纤细的小腿，乌黑的头发，纯白的衬衫，走到哪里都十分引人注目。

　　“等一下。这儿还有家书店呢，进去看看……”

　　李蝉衣似乎并不着急回家，她的目光被吸引，直接进了书店里。

　　陈苏木也跟了进去，看见她正蹲在某一列书架上，盯着一排排塑封包装的明信片。

　　手指伸过去，抽出其中一盒，她拿看了看确认这是自己想要的，又拿了一支笔去结账。
　　“老板，就这些。”

　　“买这个做什么？”陈苏木问。

　　李蝉衣指了指包装上的几个大字，“这是世界风景，你不是说将来想去世界各地看一看吗？到时候你出去旅游的时候，到了哪里就给我寄一张回来。”

　　把白色盒子拆开，抽出第一张。上面彩印着的画面是北京天安门。

　　要的就是这一张。
　　李蝉衣翻开背面，写下一句：一起去北京上大学。然后她在落款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递了过去。
　　催促道：“你也要写。”

　　陈苏木觉得好笑，她真是幼稚极了，但是自己又拿她没办法。“好。”

　　她接过，写下来自己的名字：陈苏木。

　　李蝉衣把明信片给收了回来。好像是两个人之间达成了某种契约，有了一个待完成的约定。

　　“这张我就收下了。”她小声道：“剩下的明信片你以后记得要寄给我哦……”

　　陈苏木提醒：“将来我未必能到处去旅游，更何况还是全世界旅游。”
　　这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太过昂贵。

　　李蝉衣很清楚陈苏木的理智冷静是远远超过同龄人的，这点有时候也是个缺点。她看问题太实际冷酷，不够自信。
　　“别人或许不行，但是你可以。按照你的实力，将来会顺利地考上全国最好的大学，你想做的事情也可以做成功。”

　　人跟人是不一样的。

　　陈苏木笑了笑：“借你吉言。但愿是吧。”

　　她是个理智过头的人，清楚自己需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现实也迫使她没有做梦享乐的权利。

　　对于她而言，能够跟李蝉衣相处的这些安逸时间，已经是足够奢侈的美好。

　　李蝉衣道：“要收好哦，千万不要弄丢了。”

　　“好。”

　　陈苏木把那盒明信片塞进口袋里，有些装不下，露出来半截儿。但是也没办法。

　　她再次发现，李蝉衣是这样天真浪漫的一个人。

　　两人一路步行走到了车站。
　　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李蝉衣拉着陈苏木一起上车。坐进去之后，陈苏木好奇地问：“你昨天不是说自己身上没钱吗？”

　　李蝉衣晃了晃自己的书包，笑道：“后来我又找到了钱。”

　　车驾驶座的师父开始打表，问：“去哪儿啊？”
　　李蝉衣报上地名：“西林路金水湾别墅区。”

　　司机师傅眉毛一挑，透过后视镜看了看，很少接到住别墅区的单子，还真是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

　　陈苏木有些错愕地反应过来情况，试探着问她：“要带我回你家吗？”

　　“对啊。”李蝉衣点头，她按耐住想说出来的心情，找了个说辞：“你都已经带我回你家了，我也应该带你去我家做客，礼尚往来。”

　　说不上来是抗拒，还是什么心情，陈苏木多多少少有些抵触。她的反应并不积极，只是微微点头。
　　她知道自己从未踏足过的地方有很多，但是不愿意在李蝉衣面前展露出局促。

　　一路上的风景不停地倒退。

　　李蝉衣掏出手机给家里打了个电话，“王妈，我爸妈不在家吧？”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李蝉衣点头：“那就好。我就知道他们这会儿肯定在外面没回来。”

　　挂了电话，她转过头看着陈苏木，想要告诉她这个好消息，但又还是忍住了，又乖乖扭头坐了回去。李蝉衣显得很兴奋很高兴。

　　很快就到了，车子停在笔直油亮的泊油路上。

　　两个人先后下车，陈苏木就这么被她带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周围一片茂密的植被，环境十分安静，足够放大任何感官上的知觉。笔直的路，雪白的外墙，暖黄色的路灯，抬眼望去，是一排漂亮的豪华别墅。

　　李蝉衣领在前面，邀请她进去。

　　黑色铁门打开，迎面而来是一片修剪整齐的草坪，里面种植着大片的白色绣球花，那点白色点缀出无暇，像是一片绿野中的仙子。

　　静谧美丽。

　　对于陈苏木来说，任何言语都难以形容眼前的一幕，在这个网络并不发达的年代，她所认知的世界，不过通过是书本，电视，报纸这些媒介传播出来的。

　　而在这些载体里，像她这种从贫困地区考学出来的人才是故事里的主角，英雄人物。仿佛金榜题名，考上大学的那一刻就是鲤鱼跃龙门，人生这场赛跑的终点。

　　往后的人生，更多的东西，她没有想过，也没有素材可以为她提供遐想的空间。

　　陈苏木怔怔地看着，李蝉衣笑着拉她进去，“快跟我来。”

　　她就这么任由李蝉衣拉着走。

　　进去之后，富贵华丽的地毯，挂满肖像画的木质长廊，她跟着李蝉衣身后走过一处又一处，直到到了一扇门前。

　　陈苏木发自直觉地问：“这是你的房间？”

　　李蝉衣点头，“是的。”

　　门上还挂着一个可爱的木牌子：塞西莉亚。

　　陈苏木看了有些好奇，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你看过一部电影么，叫《赎罪》。我很喜欢里面的女主角，她的名字就叫塞西莉亚。所以我决定我的英文名也叫这个。”

　　陈苏木轻笑，现在好像大家都喜欢给自己起个英文名，才显得自己跟随潮流。

　　电影她没看过，网络不发达的年代，这种小众文艺片大多数人都不会有机会去看。她问：“讲什么的？”

　　“就是讲一对爱人错过的故事。”李蝉衣推开门，笑着道：“我有碟片，我可以播给你看。如果你感兴趣的话。”

　　房间里，白色的梦幻纱床，堆叠着的无数可爱玩偶。透明的落地玻璃窗，可以看到外面花园景观。

　　床边堆叠着一堆乱七八糟的时尚杂志。

　　陈苏木安静地看着她的房间，她生活的痕迹。

　　“怎么样，要看吗？”李蝉衣凑近了问。陈苏木回过神，点了点头。

　　打开DVD，李蝉衣翻找了一下碟片，很快开始播放。她出去拿了个玻璃水壶，还有两只玻璃杯，倒了两杯柠檬水，把其中一杯递给陈苏木。

　　两个人坐在地上，安安静静地看着电影。

　　彩色电视里的画面一帧一帧闪过。

　　闷热的午后，玻璃窗前的苍蝇，咔哒咔哒的复古打字机，白色的浴缸，那片沉没了花瓶碎片的池塘。

　　女主角手里捧着鲜花，心事重重，又忽而像是涌起了决心勇气，开始奔跑，镜头是绿色的残影。

　　无尽的夏天像是困住了她。

　　陈苏木认真地看着，她是个有认真习惯的人，并不是真的对电影内容多么感兴趣。

　　这部电影让她看得有些压抑，情绪似乎一直没有宣泄口。

　　身边忽而响起声音：“我有个东西，你要不要看？”

　　陈苏木拿起柠檬水喝了一口，看向身侧的人，“什么？”

　　李蝉衣从床底下拖出一只白色编藤箱子，那箱子不大，不过十几寸，但是看起来有些沉。

　　她像是拿出了自己的宝贝似的，擦了擦，还神秘地说：“你不要眨眼哦……”

　　陈苏木应声答应。

　　随即，李蝉衣打开了箱子。里面装着琳琅满目的首饰，细细的项链，复古的胸针，还有些珍珠耳钉，镶宝石的戒指。各种彩色宝石熠熠生辉，闪耀夺目。

　　李蝉衣向她介绍道：“这些全都是我做的，怎么样？”

　　陈苏木愣了下，这个箱子简直就像是童话故事里的百宝箱一样。

　　“很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