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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斗蛙的男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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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霞楼上近几日总是听取蛙声一片,最靠街的那个流芳厅里,门外里三层外三层挤了满当当的人。
看啥呢?
秦风和谢小明就坐在流芳厅的美人靠上,一边呷茶,一边看着桌上两只青蛙蹦哒。谢小明眼巴巴地紧盯着,十指都快要嵌进桌子里头了,生生抠出十道白,急得汗如雨下。而他对面坐着的那位,大爷似的,整个人像是没骨头一般歪懒在椅子里,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哼着二八姑娘羞红脸的艳曲,一边睨着谢小明笑。
桌上两只青蛙,一只面黄肌瘦,一只饱满圆润。而此时那只饱满圆润的青蛙正把那只面黄肌瘦的掀了个跟斗,一屁股墩了上去。
面黄肌瘦的当场咽了气。
“好!我输了!!恭喜恭喜,你又他妈赢了!”
原本坐在桌前一副安定自若气定神闲的秦风突然散了的骨头顷刻间回来似的,巴掌照着桌面上一拍,茶水都叫他震洒了出来。一边把谢小明抓过来,直接伸手往他口袋里掏。
“我给你鼓掌。你的蛙实在是神武,我哪里比得过你——说好的,赢的请,来,这桌子给钱吧。”
谢小明觉得自己一定是长了个驴脑,才会答应秦风“谁赢谁买单”一种一看就不正常的赌约。
栖霞楼老板喜滋滋地迎上来,双手接过秦风递来的银两——都是谢小明的。
谢小明道:“你这拿的还真是越发顺手啊。”
秦风头也不抬,道:“咱俩谁跟谁,计较这点钱?”
谢小明怒道:“这点钱?秦风,打咱俩认识开始,你自己掏过钱吗!”
然而被骂的那位仿佛瞬间失聪,冲着气红了脸的谢小明眨巴眨巴眼睛。“哪儿话呢,谁让你是我的亲亲小明——”
谢小明真想来个现场怒殴发小,可他打不过秦风,从小到大,打架从来都是被他被揍。虽说事后秦风都会被他师父拎回去一顿好打,但是这人命大得很,下了狠手也打不残废,可以说是百折不挠了。
也亏得他护着谢小明,否则谢小明这幅软柿子模样遇着谁都得挨欺负。而秦风也是唯一一个谢小明敢冲着撒脾气的。
所以骂归骂,谢小明每次吼完,还是替着他付了。
“吃也吃了,刚刚街上那个……发了疯似的,满嘴胡言乱语,讲的也不清不楚……一夜之间死了个村,你怎么看?”
秦风道,“什么怎么看?他不是给官府逮去问了么?”
谢小明道,“可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秦风懒洋洋地把嘴里的果核往楼下一呸,乜了谢小明一眼,道,“那又关我屁事。”
的确不关他屁事。
今儿大清早,一个脸色惨白风尘仆仆的人嘴里模糊不清地嚷嚷着什么“有鬼啊!”“我们村里人都死啦!”“她就躺在那里瞟我!——”前言不搭后语地闯了进来,一整条街传的沸沸扬扬,人们都当他是别地来的疯子,可他不依不挠,闹去了官府那儿。
“这种破事,官府派去的人一个也没回来。我又不是金刚不死之身,除非脑子有病……”
“钱员外的千金,之前想去那儿赏花,时间刚好碰上,这一去也就没再回来。现在钱员外挪了三分之一的家产,招人前去。你说得对,这种破事,脑子有病才去。”
谢小明漫不经心地剥了颗花生高高一抛,正要用嘴接住,却叫秦风突然来了个半空拦截,丢进自己嘴里吃了。
秦风道,“你说的很有道理,我认真反省了一下,我这个人好像确实脑子有病。”
说完他抬脚就走,拎着谢小明的后领,信步下了楼。
谢小明大嚎道,“你要去找死,干什么累我一起!”
秦风道,“谁说我现在就要去陈家村。备好六十两,先去找个人。”
沈临花正把一双葱白的脚丫子泡在溪里踩水玩,水底滑溜溜的,她却立的很稳,脚脖子上的两串银铃丁零当啷地响。
她手里捏着挽起的裙角,袖口却被溅起的水花泼湿了一片。只见她弯身一捞,便逮了尾活蹦乱跳的小草鱼上来,瞥了一眼,似乎是觉得它很丑,就随手厌嫌地甩到一边。小鱼撞在地上的石头上,扑腾了一会儿,没了动静。
她在等人。
她的师父不许她回去,只能守在这边上——除非那个人来。
凤非离也在等人,只不过不紧不慢,已经过去五天了,他除了今天来看过一次沈临花,就从来没有出现过。
“喂,凤非离,再不回去,我的花都要死了。”
说着沈临花抬起头,毫不客气地白了凤非离一眼,仿佛天生不懂尊师重道四个字怎么写。
而凤非离看都不看她一眼,淡然道,“小心湿了你的鞋。”
顿了须臾,又补充了一句,“会来的。”
“他可是探花郎,他当然要来。”
五年前,江湖上兀地多了个年轻书生,自言天下之事没有他不知道的。什么问题都可以问,但是一个问题六十两,没有还价余地,先给钱,再答惑。人们都道他疯了,打着幌子招摇撞骗。
而此人也不气不恼,当场指出王五的婆娘现在在和隔壁阿三偷腥,纪老太家里现在正闹贼。几个好事者立马跑去求证,结果果真如此。王五气的火冒三丈,追着他婆娘和隔壁阿三砍,追了八条街。偷东西的被当场擒住,扭送去衙门了。
一举成名,可这人也的确是个怪人。
虽说后来事实证明,他的确有知天下的神通。
他的居所选在城边的一处荒地,一栋几乎密不透风的屋子里,人们从来没见过他出门。阳光永远也照不进墙上那狭小的窗子,别人有问题求教,也是站在窗下,先往里头抛银两,再问。
当时的秦风还只有十六岁,听说了之后非常不屑,对此嗤之以鼻,跑去和谢小明吹牛逼,“我要刚好那么好运恰巧路过,也能看到。”
末了还自我膨胀,“我永远也不会去找他!”
五年过去了,他估计永远也不想再知道,打脸打的啪啪的脆响是个什么滋味。
此时他就站在那口他曾扬言永远不会来的窗子下,手里抛玩着谢小明的那六十两银子,仿佛它们是天上掉的一样。
“祝半仙!”
秦风甫一站定,就冲着窗口嚷。
“吱个声儿,接生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