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第三章 ...
-
阳春三月,正是桃花开放的时候,那一树一树的的桃花就像一片片的彩云降落在半空中,轻轻盈盈的美丽至极!一阵春风拂来,飘散着一股淡淡的幽香。
杜月心被眼前的景色所迷,缓步走向那片桃林。
一阵风过,花瓣如雨,轻悠悠落在她的眉间发际,她不禁伸手欲接那飘扬着的花瓣。花瓣徐徐落入白玉般的纤手中,她含笑回首,愉悦道:“金问夜,快看是一片桃林。”她回眸不带风情,只是纯然的浅笑。
金问夜只见花树间的女子,一袭青色衣裳伴风轻扬,一头青丝散散披在双肩上,头上没有任何多余的发饰,只有零星飘落发间的桃花,那似嫡仙般风姿卓越倾国倾城的脸,未施一丝粉黛,却娇媚无骨入艳三分。
能被称为江湖第一美人其容貌必然是绝尘,但真正吸引他目光的却是那一笑间的纯真,他沉吟片刻,缓缓走近,而后,随意说道:“原来你也如寻常女子般,喜欢这等花景。”他意味深长地注视她好一会。
“唉……之前忽略的风景如今欣赏起来竟是驻足难忘,想来之前我错失了太多的东西,实在是不该。”杜月心反应极快,立刻面露惋惜,摇首感叹。
从外貌的情绪上来看,她似乎像是真正感悟人生,但心里已然惊出一身冷汗,她紧了紧微微抖动地手。
还好她心脏够强大,不然早就停跳休克了。她竟忘了身边有个无孔不入的金问夜,稍有差池便会被他看出端倪。再如此下去她就算减寿十年都不够他吓得,与被人追杀相比,她更害怕会被他识破。她暗自咬牙,懊恼自己这倒霉命,怎么就这么不长眼找上金问夜。
骗子难做,做一个骗倒自己的骗子更难,这自欺欺人也是一种本事啊。
杜月心向来不擅长骗人,所以她只能不断的说服自己就是望月梅,可是她对望月梅一点也不了解,就连见都没见过要她如何冒充。她只知道望月梅是众人口中的妖女,是杀人如麻的女魔头,是艳动江湖的美人,但她虽有她的脸,却没有她的那股狠劲,她做不来狂傲不可一视的样子,也装不出武功被废的那种恨意。她不是演员,她更不会演戏,所以她要赶紧找时机跑路,在此之前她需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瞒过金问夜。
她悄悄瞟了一眼他的侧颜,但他的表情太过莫测高深,她完全摸不透,她只知她的脑细胞在大片大片的死去。愚笨如她又怎能揣测出他的想法,每每到这个时候她就会羡慕那些鼎鼎聪慧的女子,光是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别人在想什么。反正她不是,为此她只能谨言慎行。
“金问夜,昨夜之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突然想到昨晚被下药,险些命送茅房的经历,不觉质问起他。若他在知晓此事的情况下,却不告诉她,而且还对她见死不救,那……哼哼,就不要怪她心狠了。
“凡是在外行走江湖,多少都会有所戒备,你是不是也太没有防备心了些。”他抬眼看着那一树桃花,语气听似随意,却有弦外之音。
出门在外总要有所戒备,江湖上多的是阴招暗算,若不加以提防只会落得暴毙在外,论江湖经验望月梅也算是老江湖,再加上她魔教身份理应更加谨慎才是,但他身边这位……他忽而一笑,在假冒望月梅之前,她是不是应该先学些江湖经验。
杜月心一听,脸色微变,不好,刚刚才告诫过自己要谨言慎行,现下又自己往枪口上撞,她暗自懊恼,不知是恼她自己笨,还是恼他太聪明。
“我只是万万没想到,中原武林竟也有如此卑劣的正派中人。对付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还需要用如此狠毒的手段,看来中原武林多是些泛泛之辈。”她强调女子与狠毒,愤愤看着金问夜。
他扬眉,古怪道:“你为何要对我生气,若没有我,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早中了狠毒的暗算。”
杜月心哼哼着,不信道:“你如此帮我真是感激不尽,可是昨夜我让你扶我,你怎就弃我而去了呢?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总要有始有终吧?”他可知道她昨夜是如何回的房,其过程是何等艰辛,想到他昨夜的行为就让她恨得牙痒痒。
金问夜一时无言,她难道没有想过,她的要求有些过于亲昵吗?虽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但有些礼数还是要守,况且她生为一名女子不是更应该注重这些礼数才是,这可关乎她清誉。
她微皱柳眉,瞅着他,突然发现他的神情有些奇怪,他的目光调向远处的翠林,忽然开口道:“走吧。”语毕抬脚便走。
她眨眨眼,一脸茫然地跟上金问夜,想问却又不敢问,怕一不小心又被他抓住话柄,只能将满心的疑问咽回肚子里。
月上中天,皎亮的月光依稀可见,树木交错,月光穿过缝隙撒下点点星光,不时有悠远扬长的鸣叫传来。
杜月心只觉空气中隐隐飘散着危险的气息,心中开始不安起来,赶紧上前几步跟上金问夜的脚步。
突然一抹黑影由暗处闪出,直冲她而来。
她瞪圆了眼,身体却不疾做出反应,眼见就要中招。眼前迅捷一闪,金问夜只手托住她的腰际,移至他身后,他的剑未出鞘,却将黑衣人振飞。
“今日势必要活捉望月梅。”忽地,从四周窜出更多黑衣人,一拥而上。
利器交接的响声在寂夜中由为清晰,金问夜虽是四面受敌却极其从容,干净俐落的身手看得杜月心连连惊叹,不愧是天下一剑,剑都未出鞘就已逼得那些黑衣人连连败退。
她虽不懂这些武功招式,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哪边更厉害,方才还在后悔的她,此时多少有些安慰,看来金问夜这座靠山算是找对了。
眼见以他们几人根本不是金问夜的对手,身形魁梧的黑衣人怒道:“金问夜,你不惜与武林正派作对,也要护着这妖女吗?”
“你们一路跟随,却选在夜幕中动手,甚至还穿着夜行衣。想必是不想让人知晓身份,如此费心隐藏,但这武功路数却成了你们最大的疏漏。”金问夜淡淡说着。
黑衣人一怔,厉声道:“看来想瞒住你金问夜是不可能了,那就让我们送你一程,要怨就怨你自己,护谁不好非要护这魔教妖女。”
金问夜嘴角微勾,平静道:“金某倒是要瞧一瞧,你们如何送我这一程。”
此时,杜月心早已躲得远远的,生怕一个不注意自己脑袋就要搬家,她只能让金问夜来当这个肉盾了,最好来个两败俱伤,那她也就不用再烦恼要如何摆脱他了。
黑夜人互换了个眼神,突然从手中飞出暗器向她射来,她大惊失色,惨叫一声:“金问夜!”她害怕地缩着脑袋。
金问夜蹙眉,疾步上前护她,也顾不得男女之别,揽她入怀侧身闪开暗器。
黑衣人见一招不成,又接连发了几发,竟都被金问夜一一挡下,岂料暗器中竟暗藏玄机。
金问夜以剑相挡,暗器被振飞的同时却振落早已撒于暗器上的毒粉,夜风一过,尽数吹向俩人。
金问夜微愕,若换做他人许在这夜色中察觉不到,但他眼力极佳,他一揽杜月心腰际将其带开,掌中生风挥散毒粉。
“金问夜,就休怪我们不义了。”只听一声大叫,那黑衣人手一扬,空中飘扬起一片白尘。
金问夜俊眸闪过讶异,没想到他们为除望月梅竟已不择手段到如此地步,他闪身以袖遮住杜月心,将她护在臂弯中,闪身退开数步,动作快得就在刹那间完成的这一连串动作。
杜月心忽觉眼前一花,便已落在金问夜的怀中,她晕呼呼地抬首看向他,瞠目。
“金问夜!你……”的眼睛,她话未说完,便被他捂住嘴,剩下的片语化为吱唔之声。
剩下的几个黑衣人见如此竟也对付不了金问夜,咋舌,互换眼色,打算采取围攻的办法解决金问夜,他们报着必死的态度,不顾一切的冲向金问夜。
杜月心睁圆了眼,看来他们并未发现金问夜已中毒。她眼角悄悄撇向金问夜,只见他似在聚气凝神,微偏着头细听周遭动静。她暗自咽了咽口水,好厉害的集中力,就算眼睛已不能视物,他仍处变不惊。
面对如此紧张的气氛,她紧绷身上的每一根弦,紧张得连动都不敢动,生怕自己带出点什么声响会影响到他。
金问夜只觉眼睛火辣辣的刺痛,他运气护住自身经脉,不让毒性发作太快,视线随即就变得模糊起来,黑夜里本就能见度低,现下是真得什么也看不见了。既然眼不能视,他只能靠耳朵去仔细聆听,想来他们还未发现他已中毒粉,还忌惮他三分,不敢轻举妄动。只是不知这毒粉是何毒,看来必须要赶在毒性完全发作之前,解决此事,那就速战速决,他也不再手下留情……
杜月心眼睛根本跟不上他们的动作,只能看到黑影与那一抹白在闪动,而后,几个黑衣人飞身倒地便没了动静,她抬头再看,眼下只剩一人还在与金问夜缠斗,看来此人是这群黑衣人中武功最高的。
“天下一剑果然名不虚传,都已中了飞星散的毒,居然还能撑到现在。”两人在空中散开,而后,就听黑衣人沉声赞叹。
杜月心暗叫不好,就见金问夜以剑支身才勉强站住,那黑衣人似乎也好不到哪去,单手抚住胸口,说话的声音也有些中气不足。
“万影刀上管玉果然也非等闲,金某只是不明,一向光明磊落的上管玉,竟会不惜使暗招也要取望月梅性命,据金某所知望月梅似乎于你并无恩怨。”他脱口问道。
那黑衣人诧然抬首,敛声道:“事以至此,我也不再多作隐瞒,就在不久前望月梅与一戴面具的男子,抢夺了我派的禁忌之术,此术邪恶之极,若让她练就此功日后必祸害武林,到那时就算是金问夜你也不是她的对手。所以趁现在还来得及,赶紧除掉望月梅才是上上之测。”
“金问夜,别听他胡说,这必是他动摇你的说词。”杜月心大喊,若金问夜受那人蛊惑,那她就必死无疑了。
金问夜闻言看向杜月心的方向,她心咯噔一下,不敢直视他,明知他此时已不能视物仍是心虚的别开脸。
她隐隐嗅到阴谋的味道,眉头紧锁,开始忧心她是不是跳进了一个大阴谋里,而自己却全然不知,还做了别人的替罪羊。倘若果真如此,那她要做何打算……她习惯性的咬着指甲,开始苦思。
金问夜沉吟片刻,沉声说道:“此事若是不久前发生的,那金某敢保证决非望月梅所为,或者说决非眼前这个望月梅所为。”
杜月心暗想,难道是真的望月梅?但是她已武功尽失,就算抢了秘籍又能做什么?她是不是知道什么?
上管玉见金问夜如此顽固,咬牙道:“金问夜,你若不忍心,那就让我替你出手吧!”语毕面露杀机飞身而来。
杜月心面露惊恐,大叫一声:“金问夜!”多说已是无用,她心一横咬牙飞奔上前。
金问夜闻言,闪身就要上前去护杜月心,却不料被一绵软的身子扑倒,只听一声闷哼,他脸色巨变,不好他上当了。
他揽住杜月心将她压向胸前,提剑挥向她身后的上官玉。
“呃。”上管玉应声倒地,“金问夜……你会……后悔的。”上官玉咽下最后一口气,那不甘的怒目久久未合。
“金问夜,我欠你的必会还你,所以在那之前你可不要死啊!”杜月心皱着眉,咬牙喊道。
江湖果然很险恶,尔虞我诈靠的是智商,她这么笨果然不适合混江湖。
“我没事,倒是你……可有受伤?”他现在看不见,无法确认她有无受伤,但依刚才的形势来看她必是受伤了。
杜月心偏头看着,肩头破口处不断涌出的鲜血,淡淡道:“我没事,只是擦破点皮而以。”
“真的只是擦伤?”他似有不信,蹙眉问。
杜月心面露不耐,没好气道:“难道擦伤不算伤吗?你是嫌我伤得太轻吗?”
他闻言不再言语,这浓浓得血腥味是她的还是那些黑夜人的,他也无从考证,兴许她真的只是擦伤。
“金问夜,你的毒怎么办?”她着急问,那飞星散是会致命的毒药吗?他要死了吗?
“你去那些黑衣人身上找找有没有解药。”他叹息,听出她的紧张。
“……”要去那些尸体上找啊!她扫了眼地上躺着的几具死尸,当瞄到上官玉那死不瞑目的眼时,她吓得背脊一阵寒意,忙移开视线。
“怎么了?”金问夜发现她的迟疑,而后想到她许是害怕那些尸身,“你若害……”他话未说完。
“我堂堂望月梅怎会害怕这些死物,我若怕也是怕那些要杀我的活人。”杜月心抢过话头,厉声道。
她起身走向那些死尸,微闭了闭眼,深吸几口气,她决定豁出去了。她动作极快的在他们身上摸索一遍,终在上官玉身上找到解药,这几具尸身就数他的最为吓人,她着实不想碰,但越是不想就越是不如意,搜了几个黑衣人都不得解药,无奈只能在他身上找,解药偏就在他身上。
“找到了,给快吃。”她将药小心交给金问夜,生怕自己手抖太厉害把药抖掉。看来她是免不了要做恶梦了,不知金问夜会不会在梦里护她就是了。
“此地不宜久留,先离开这里吧。”金问夜费力支起身子。
杜月心拉过他手臂勾住她脖颈,闷声说:“这种时候还逞什么强,我虽护不了你,但扶你是绝对没问题的。”
依他的行动能力许走到天亮都走不了多远,眼下也只能如此,思及此,他也就不再推托。
杜月心扶着金问夜走了许久,可是这方圆十里皆是荒野,凭她一人之力是走不了多远的,所以她果断选择了……露宿荒野。
她从罗裙上撕下一角,打湿后小心的为金问夜清洗着眼睛,她看着那双红得似能滴出血的血目,皱紧眉头。
他毒虽是解了,但他的眼睛却被毒粉灼伤不能视物,现下也只能等到天明再进城去找大夫医治。
“金问夜,你若是瞎了,是否会恨我?”毕竟是因为她,他才落得如此境地,如果没有她这个包袱,以他的身手躲开毒粉是轻而易举的事。
金问夜虽不知她现在是何表情,但能听出她语气中的内疚之意。
他沉默片刻,淡然道:“护你是我自愿,受伤只能算我武功不济,你无须内疚。”
杜月心微扬起柳眉,武功不济?如果连他都叫武功不济那这普天之下就没有武功了得的人了,他明明是手下留情才会如此。
“那倘若你真瞎了,要怎么办?”她追问。
“若真瞎了,那我只能听其自然。”金问夜神色未变。
杜月心没法理解他的无关痛痒,眼瞎可是一辈子的事,不能视物他还怎么做天下一剑,他还如何生存于江湖。
“……听其自然!”她咬牙重复。
金问夜听出她的咬牙切齿,她是在生气,为何生气?他不明。
他微皱眉,不解道:“望月梅,你……”他话还未说完,便被她的斥责声打断。
“金问夜,你这个笨蛋!为何要对他们手下留情,和他们讲什么同盟情义,人家是刀刀要你命,你倒好处处留人命。记住,越是这种时候,越应该当机立断,在初交手时把他们都杀了不就不会弄得如此狼狈。说什么听其自然,你要如何自然,你可是天下一剑的金问夜,若真瞎了,你只是盲侠金问夜,或许都当不了大侠也不一定。”杜月心不管不顾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现在她的腿还在抖,若是她再晚一点,或是自私一点那后果就不只是瞎一双眼这么简单了,他倒好,还能如此从容。
金问夜闻言脸色一沉,心下不悦道:“凡事都以杀人解决,若事事都如此,那江湖还何来活人。”他轻哼一声,吐出的字言冷如冰。“魔教必无纷争,你们都在杀别人哪有空闲杀自己人,如此才会有这么多的魔教之人。”
她再笨也听出他话中讥讽之意,是的,她残忍,只要自己能活着别人的死活她根本不在乎。
她紧咬牙,沉吟了会,冷笑道:“人之初性本恶,善良这种东西是后天强加上去的,人在出生时便带着私心,贪欲,杀戮这种负面心理。”她学他轻哼一声,面露鄙视。“善良那都是装出来的,装得好的就成了真善,装的不好的就成了伪善,很遗憾我天生不会装,所以我根本没有善心这种东西。恶有何不好,不用假装善良,不用掩藏本性,我就是我,我就喜欢这样的我,自私的也好,胆小的也罢,狠毒的又如何,因为有了这些才是真正的我。为什么人一定要善良,又是谁规定不善良的人就不是好人,只因为我们不救人反杀人吗?救人只是救一人,但我们杀该杀之人却救了无数人,在你们眼里只瞧得见我们杀人,却未曾想过我们杀的人,又迫害了多少无辜的人。我没有纯良之心,但并不表示我嗜血成性,对我好的人,我必会投我以桃李,报之以琼瑶,但对我不好的人,我必会以彼之道还之彼身。”她这样又有何不可,自己都不为自己着想,那还有谁会为她着想,俗话说人不为已天诛地灭,本就是这个道理。
金问夜哑然失声,对于此等说法,他不知是该认同,还是该否决,该说她思想奇特吗?但他却不得不承认她说的也有她的道理,只是这个道理他从未想过。世人的想法都太直观,杀人便是恶,救人便是善,这种评定别人的标准早已根深蒂固,世人都是愚昧的,没有宽容之心自然不会去解析杀者背后的原由。
许这就是她的奇特之处,亦是她的独到之处吧。
他俊美的脸庞勾起微笑,轻道:“算是我错怪你了,你也是出于关心。但我终是被天性所束缚,动了侧隐之心,同盟残杀终不是我所乐见的。”
杜月心深深凝视着金问夜,也只有在此等情况下她才敢如此大胆,正眼瞧着这个男人。她不理解他为何会有一颗包容天下的心,是因为名门正派的身份,还是天性使然。
她竟微笑起来,从初见这个男人时她便觉得武林大侠合该就是他这样的,白衣翩翩,手持利剑,心胸宽广,谈吐侠气,当时她就想世间应该没有人能将一袭白衣穿得如此正气。
他护她也是出于恻隐之心吗?
方才上官玉的那些话,他是信了还是没信呢?看来她应该把他扔在此处跑路才是,她的身份似乎已经败露,但她欠他一命,她必须还。
趁金问夜睡着之时,杜月心小心爬起,虽痛得咬牙,却不敢发出半句声响。她退去罗裙,小心轻拭着伤口,三月的溪水冷得她不住的颤抖。替金问夜挡的那一刀不偏不倚正中肩头,伤口深可见骨,她若再不处理便要流血身亡了,还好有她的罗裙裹着,才稍稍减少血流量。她看着地上被鲜血浸透的青色衣裙,让她心疼不以。
她咬紧牙关,在伤口上洒上药粉,原本已痛到麻痹的肩头,传来锥心般的痛,她瞬间汗如泉涌。
“唔……”一声呻吟溢出唇畔,她忙捂住嘴,怕惊醒不远处的金问夜。
没事,没事,她深吸好几口气。她能忍……这点痛……她能忍,当初她在荒山摔破头摔断骨,她都扛着过了十日,她的命比她想象的要硬得多,这点伤……她只要握紧拳硬扛过去就行。
“你伤得很重!”低沉的男音在寂夜中扬起。
“呀!”她大受惊吓,药瓶哐当吓掉在地,药粉洒出大半,她的……药。
他什么时候醒的?他何时在她身后的,她竟毫无所觉,他怎知道她的伤势,难道……
她回首看向他,确认他的眼睛是否已复明。
“只是点皮外伤而以,谈不上严重。”她随意说道,脸却已然扭曲。
“那你为何要深夜处理伤口?是怕被我知道。”他低问,那双血目直直地看着她,看得她一阵心慌。
她强装镇定道:“因为我怕痛啊!若是被你知道,又该说什么望月梅怎么会怕痛这样的话了,所以才没让你知道。你没事总爱挑我毛病,被你说得我都怕了。”
金问夜只是静静地沉默了会。
“你的声音在抖,你知道吗!”他忽然开了口。
杜月心震惊得一时答不上话,她竟不知自己痛的连声音都在抖。
“那是溪水太冷,我不止声音发抖,我整个人都在抖。”她就是死不承认,反正他看不见。
金问夜没想她如此嘴硬,空气中飘散的血腥味可不是小伤会有的,那时他闻到的血腥味果然是她的,想来她替他挡的那一刀,上官玉下手一定极重,以她的身子骨能扛到现在,已教他惊奇。
“你觉得我会信吗?”说完伸手去探她伤势,触手却是细滑的肌理,只听一声惊呼,他忙收回手。
“金问夜!你在摸哪里,我现在可是未着寸缕,你是想借眼瞎之名轻薄于我吗!”她惊呼。
见金问夜急忙抽回手,她才松口气,她已经够痛的了,无遐理会他的胡搅蛮缠,她快连说话的力气都使不上,还是尽早想办法打发他才是。
他摸到的只是她的手臂,可是他看不见哪知道自己到底是碰了她哪里,若不说得严重点他怎会就此作罢。
“我……并非有意。”他面有歉意,声音略沉道:“我眼虽瞎,但心未瞎。你若是在担心我眼伤,大可不必逞强装无事,我自己也能顾及自己。”
“谁担心你啊!我就直说吧,金问夜,说穿了你只是我利用的挡箭牌,我只是怕你死了没人护我,才会替你挡下那一刀,你根本不必觉得对不住我,你有恩于我在先,如今我挡的这刀就算是我还你的恩,所以我伤的如何,伤在哪里都已于你无关,这都是我的事。如今你眼不能视物是因护我,我就有责任照顾你,待你眼伤好了,我欠你的也就还清,你我大可就此别过。”是的,如此她就可成功摆脱金问夜,也不必再忧心被识破,
“……你真如此想,我也不再多言,你也不必顾虑我的眼伤,大可不用管我。”金问夜的脸色一凛,压下心中莫名的情绪,力作平静道。
杜月心踌躇了一会,低声说道:“我欠你的誓必要还清,我才走的安心,或许你会觉得这是我自己的一种自我安慰,但是这就是我的处事风格。”
“那我眼伤一直不好,你岂不是要一直照顾我?”他不认同她的做法,如果事事都要论个谁欠谁,那光是还这人情债就耗费一生,人与人根本没有两清之说。
“自然,你眼伤一日不好,我便照顾你一日,你若一生不好,我自当照顾你一生,你眼瞎了,那就由我代替你的眼为你视物。”她坚持,说她掘也好,说她固执也好,她就是无法在这一点上妥协。
金问夜俊美的脸庞凝结,不再有任何表情,血色的双眸死盯住她。她这性格早晚会吃亏……他暗自叹气。
“金问夜,你的眼因我而伤,当牛做马赔你,我的罗裙因你弄破,你要如何赔我才是,那可是我最好的衣裙。”杜月心突然话峰一转,抱怨道。
“……”金问夜一时无言,她这话峰转得太快,他似有些跟不上。
怎么说她现在的身份,也是曾经的魔教教主,竟然只有一身好衣裳,现在是不是他该怜悯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