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说，他说》大尾巴龙猫

11、突变

　　时光匆匆流逝，看似望不到头的暑假一眨眼到了尾声。当今年的第一片落叶旋着美丽的舞蹈，如蝴蝶般翩跹落地时，弥漫在空气中秋的味道开始变得醇厚芬芳。那些聒噪了整整一个夏天的蝉们，在歌颂完生命最后的篇章后于地下沉眠。
　　病房里日益融洽的气氛让人感觉温馨愉快，默契如同深藏地下的美酒，在时间的浸润下变得清冽醇香。老太太时不时给林淼讲个鬼怪故事，林淼也向老太太讲些以前发生的趣闻，活脱脱一副祖孙俩的形象。林淼羡慕老太太的洒脱与淡然，老太太则感叹林母有着这么一个乖女儿。姜晏终于弄完了他望也望不到头的教材。他一开始只是静静地听着，到后来会时不时补上几句，逗得林淼和老婆婆咯咯笑。林母煲汤时也会多弄些，让这仨分一分。姜晏慈爱的母亲也会拿出自己家乡的土特产和一些拿手好菜，让姜晏拿给大家尝尝。老太太总是受宠若惊地接过去，连声叹道：“想不到我这老婆子还有这好福气，不过，我就是穷光蛋，拿不出什么招待你们俩家的好儿子，好女儿。”林淼毫不在意地说：“多讲些故事就行啦，我想着，把您说的故事都记录下来，说不定还能编出一套乡村鬼怪奇谈呢！”“这么说，我老婆子还有点用啊。”老太太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露出黑黄的牙齿。林母给林淼冲了杯牛奶，想了想问道：“老太太，您说的那些故事都是真的吗？”老太太神神秘秘地笑了笑：“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姜晏的母亲接过话茬：“不管怎么样，孩子好好地最重要。就算是让我天天吃斋念佛我也乐意。”“妈！”姜晏眼神闪烁了下，欲言又止。一天又这样悄无声息地从手中溜走了。
　　窗外南飞的雁儿似乎有一只落单了，沙哑的叫声中隐藏的不安与无奈渗透开来。晨光熹微，隔壁病床上叠的整整齐齐的被褥诉说着难言的寂寞。仿佛昨天并没有一个干瘪的老太太用她为数不多的牙齿讲述那一个个离奇的故事。没有告别，甚至连一声招呼也没有，老婆婆就消失不见了。走廊里面红耳赤的老婆婆儿子垂在腰间的双手不自觉地握紧，脸上绷直的肌肉勾勒出僵硬的线条，肩膀仿佛如挑重担般紧绷着。站在他对面的医生面色平静，平和的语调试图说服眼前这个想发作却又无处发作的暴怒的狮子。在他们的对话中，林淼模糊地听见了“费用不足”“出院”的字眼，心中的寒意油然而生，似乎连愤慨都没有力气了。
　　这一天，病房里静悄悄的，仿若空无一人。林淼呆呆地坐在病床上，孤立无援的模样让姜晏的心像针扎般微微颤抖起来。林淼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什么地方缺了一块，眼睛也总是不自觉地向那空了的病床上瞟，好像某个时候老婆婆又会出现在那个地方。时间开始变得缓慢，因为病痛，也因为寂寞。空气里的消毒水气味越来越浓烈，刺激着每一个细胞，随之弥漫的寂寥与绝望一点点渗透进入人们的身体。
　　就这样离开了吗？离开就代表着死亡吧，但好像留在这里也未必是什么好结果。林淼阴恻恻地冷哼了一声，身子重重向后一靠，望着天花板愣神。姜晏有些不忍，劝慰道：“老人家年纪大了，知人事，听天命。你也不要太难过。”林淼眼神空洞洞地望向他，过了一会，这双眼睛竟蒙上了水雾，奔涌的泪水有着决堤的架势。姜晏又是心酸又是好笑地抽了些纸给她，干脆坐在林淼的病床看着她哭，感觉那一颗颗眼泪仿佛砸在了自己的心上。林淼哭了好一会，可怜兮兮地望着姜晏，见姜晏拧着眉毛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看着她，又忍不住笑了，鼻头红通通的，姜晏想起来自己小时候养的小狗。两人相对坐了很久，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环绕着两人。直到姜晏的父亲进来微微咳嗽了一声才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