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说，他说》大尾巴龙猫

10、爱说鬼怪的老太

　　“那年冬天，天可冷了，我出去洗衣服还得在湖上用棒槌在冰面砸个洞，湖水冷得刺着我这把老骨头。我有一个远方的小妹子，她比我能生啊，第一个小子十多岁了，二闺女才6岁，怀里抱着个两三岁吃奶的，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可是，谁想到，哎！那二闺女人有点木愣愣的，这么大孩子还尿床，尿完这头尿那头，整个床都没法睡啦。我那妹子怀着身子，不能动手打孩子，就让孩子夜里头在地上站着，不让她上床。啧啧啧，站了足足一夜啊，到第二天早上，得亏她小舅发现她，那孩子嘴唇乌紫乌紫的，缩在被窝里还在发抖。大家一看，不行啊，这孩子肯定是犯了寒痧，得上医院。一家子赶紧弄到了村里卫生所，结果医生看了两眼，直接说治不了，情况紧急，让我们上大医院。哪知道去医院的半路上这孩子两腿一蹬就去了。白白死了一个孩子，哎呀你看。这以后，我那小妹子就有些神神叨叨的，总说梦见那孩子来找她，说她孩子要杀她，哭着闹着也要寻死。家里人肯定不同意啊，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呢，能这么折腾吗？请来了村子里的神婆。神婆给了她一把菜刀，让她放在枕头底下，如果梦见那孩子来找她，就用菜刀砍那孩子。谁知道，这就坏了事。我那妹子当晚就死啦。我当时胆子小，不敢去看。我听送葬的人，死的婆娘脖子上有青青紫紫的，像是被人掐死的。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林母有些唏嘘，林淼则睁大眼问，“还有吗？”“有，当然有，以前我们村子里有个大炼油厂。里面弄得可好了，一台台大机器可威风了。我当时还想让我家老头进去当个看大门的。可惜啊，进不去。那些都是有油水的工作，落到的都是村子里有些本事的人家头上。当时周家可威风啦，承包了一大片鱼塘不说，还往外面卖树，儿媳妇是炼油厂的会计，儿子是炼油厂的头头。大孙子一岁起脖子上就挂了个银闪闪的长命锁。他那宝贝孙子也疯，放小学后成天领着一帮孩子满村子乱跑，玩捉迷藏。有一天晚上，村子里乱糟糟的。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周家那宝贝孙子没回家，不知去哪疯了，别的一起玩的小伙伴都说没找着他就回家了。一起不见的还有张家那小子。周家人可急了，发动全村人去找，好酒好菜地招待了那些壮小伙好几天，可这两个孩子仍然什么音信都没有。这事过去好几年，大概十年吧，我记不清了，老了，政府说炼油厂什么污染，什么不环保，要搬迁。谁都没想到啊，那好几米深的大油槽里好像有两个孩子的尸体。为什么说是那两个孩子？其中一个人的脖子上有那亮晶晶的长命锁！自那以后，每逢阴雨天，总有些人说他们看到有个孩子背着书包到处乱跑，可一会就看不见了。”林淼倒抽了一口凉气，两手紧紧攥着被角，眼睛却炯炯有神。老太太装模作样抿了点水，又讲起了她死去的老伴。“我家老头子啊，还活着的时候可胆小了，可他年轻的时候胆大，经常帮别人开棺。后来他总跟我说，他能看到一些东西，晚上就再也不敢出门了，就是天没亮之前要下地，也要拉上我一起。有一天晚上，我肚子疼，老头帮我去买药。回来的时候看到一个人靠在陈家的门口，我老头以为是扒手，便微微靠近了点看，呀，这不是陈家那大闺女陈芳吗？她不是早些年就嫁到外头去了，也没听说回来了啊。这大半夜，动也不动，这，我家老头急匆匆地往家赶，就跟我说这事的时候声音还直发抖呢。后来，大概过了一星期，陈家那边得了消息，陈芳在纺织工里工作的时候被纺锤扎进太阳穴里死啦。我家老头说肯定是人死之前魂魄飞回来看看住过的地方，所以才……”
　　“妈！”灰扑扑的汉子回来了，手上拎着两盒饭。“欸，好好，小姑娘，你等我吃完饭。儿啊，你吃过了吗？”老太太皱巴巴的脸笑成一团，乐呵呵地说着。汉子点了点头，在一旁坐下了。老太太用筷子戳着盒饭里没有什么油星的肉片，感觉有些不愉快，想了一会，决定再讲一个故事作为下饭菜，顺便逗逗那俩孩子开心。
　　“凤子年轻的时候啊，就是我闺女。她有个从小玩到大的伙伴儿，那孩子挺有出息，先上了女子高中，再后来考上了城里的大学。那闺女文文静静的，有什么事都跟我家凤子讲。凤子跟我说那孩子上女子高中的时候，遇到一件怪事。当时村子里就这么一所女子高中，以前那块地是个大墓场。那女娃子可发狠了，半夜学到一两点钟才回去。这可不，晚自习回去正上楼，迎面朦朦胧胧下来一个人，因为困得很，也看的不是很清楚，但是和那个人擦身而过时，那孩子走路时手不小心甩到那人身上，正准备道歉，却发现那个人整个下半身是空的。那孩子吓得滚下楼，足足发了三天的高烧，所幸之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老太太说完，顿时觉得这寡淡无味的菜也不怎么难吃了，呼噜呼噜地吃起来。
　　还没吃上两口，“16号赵春花在不在，等会去做个胸片，之后还要尿检。”老太太三下两下地扒完饭，甚至来不及擦掉嘴边的饭粒，就急匆匆地佝偻着腰跟着小护士走了。
　　到了晚上，老太太不知为何还没回来，妈妈也回家了，爸爸出了趟远门。林淼缩在被子里，看着窗外婆娑的树影，觉得好像是一个人在动。“要关灯吗？”姜晏轻声询问着，以为她已经睡着了。林淼猛然一惊，叫到：“不用，不用。”姜晏扬了扬眉毛，笑呵呵地揶揄：“既然那么害怕，干嘛还听啊，自作自受。”林淼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没说话，两个腮帮子气呼呼地鼓起来，像满载而归的小仓鼠。真是可爱。姜晏这样想着，禁不住揉了揉林淼细碎柔软的短发。林淼微微一怔，瞪大着眼睛望着他。姜晏也一愣，一只手放在嘴边假装咳了一声，掩护另一只手悄咪咪地离开。两个人相对无言了一会，姜晏清了清嗓子，说：“都是假的，别放在心上，一个故事，听听也就过去了。”语气中说不出的温柔让林淼的心软了软，轻轻地应道：“嗯。”
　　关灯后，林淼闭上眼，眼前浮现的不是老婆婆讲的光怪陆离的事件，而是那晚温柔的梦。林淼把脸用被子半掩住，偷偷地望向隔壁的姜晏，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如果没有生病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