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俏将军》碎枝子

36、【叁拾陆】

　　正想问妇人她家姑娘在何处时，潜苏却忽然感觉一阵头晕目眩起来，使劲儿眨了眨眼，面前的轻软竟然模糊着旋转起来，潜苏还想着，这酒，后劲儿真大……

　　一秒就趴在了桌上，砸的桌上未喝完的酒水溅起一抹水珠没入潜苏浓密乌黑如缎的墨发中，转瞬就消失不见了。

　　几乎同时，同样景象同样感觉邵敏也过了一遍，一前一后，咚的一声，邵敏也迷糊着睡在了桌子上。

　　轻软一阵心惊，酒足饭饱后的暖热之气瞬时冷了三分，“腾”的一声，从凳子上弹起来，许是太用力，凳子往后倒了下去，“咚”的一声砸地声响，比潜苏邵敏砸桌子还要刺耳惊心。

　　紧紧将随之站起来的六安护在身后，质疑戒备的等着依旧憨然站立的妇人：“怎么回事！你们到底是谁？”

　　妇人却是面不改色，竟是直直看着轻软，像是看着久别重逢的故人，又像是看着虔诚敬仰的神祇，瞬间红了眼眶，只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只顾抽泣呜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隔着桌子，看着跪倒在地的妇人，轻软感觉头皮都麻了，她确实不知道这妇人要做什么，见她悲伤地样子不像是要戕害他们一众人，可摸不清情况，轻软不敢贸然妄动，依旧厉色道：“说！你们到底是谁？到底要对我们做什么？！”

　　妇人跪着的身子颤抖抽泣着，依旧不成声，僵持片刻，只听得门外有脆灵灵的女声传来：“是我让她引你们前来的！”

　　虽然稚嫩，却带着并未刻意的老成，轻软也不辩声音年岁，只好抬了头看向门外等待声音的主人现身。

　　只见一个身着绣着繁复暗纹纯白锦袍的翩翩少年灼灼其华的踱步进来，束着冠的墨发一丝不苟，月色下，光华流转，一双炯炯有神的丹凤眼凌厉深邃，眼神接到轻软时却怔怔起来，看着轻软，仿佛在透过轻软看书页一般沧桑的岁月时光，一寸一寸仿佛想要拾回来。

　　轻软真的头皮发麻了：“是你？”

　　这不就是那天那个拦车的白面铁骨书生么？这不就是那天那个无妄山上一本正经逗弄仲安的肃穆小道士吗？

　　“是我！”少年收回了眸子，看了一眼昏睡在桌上的潜苏和邵敏，精致如画的脸上无波无澜。

　　细细看，这眉眼竟是同轻软有几分神似。

　　“你是谁？为何要几次三番的遇见我？可是有何冤仇，为何给他二人下毒？”轻软厉色不减。

　　“姑姑，你是当真认不得淼淼了吗？”少年脸上闪过一丝难过，眼眶湿润、声音哽着，小心翼翼的问轻软。

　　记忆像是携裹了刀子从光阴的缝隙里直直朝她砸来。

　　当日轻软见那粉妆玉砌的小人儿，喜爱的紧，随口脱出：“就叫淼鑫吧，小名淼淼可好？”

　　紧锁着眉目思索名字的叶询异叶轻尘父子一听此名，异口同声的一拍大腿：“好名字！”

　　父子二人相视一笑。

　　还是女儿厉害啊！

　　还是妹妹厉害啊！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思想起，轻软心头一阵绞痛，一股气哽在胸口怎么也消散不开，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颗颗滚落，颗颗火热，烧的脸颊一片涩然。

　　喊她“姑姑”的人还有谁？这世界上还能喊她“姑姑”的还能有谁？

　　怪不得见了“他”莫名的亲切之感！

　　怪不得即使他三番五次刻意与她“相遇”她也从未觉得“他”会伤害自己！

　　怪不得自无妄山后，自己总有种感觉，肯定还会再见“他”！

　　骨血亲情就摆在那里，怎么可能没有感应？怎么可能不亲切？

　　轻软抓着六安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着，死死紧抓着，像是一松开，自己所有的力气都会消散。

　　大颗大颗的泪珠还在往下掉，却是不敢向前走一步，她无数次梦里梦见那个粉妆玉砌的小人儿甜腻腻喊她“姑姑”，可是空气中挥舞多少次抓住的都是看不见的尘埃，午夜梦回，冷汗连连时候的绝望，她不想再尝，她太害怕太害怕眼前美好的景象又是一个华美的梦了……

　　见她如此，少年也是一阵动容，从容的越过慌乱一地的桌椅，直直走到她面前，郑重其事的行了大礼，叩首地上，三声地响：“姑姑，淼淼给姑姑赔不是了，多年未见，让姑姑担心了！”

　　轻软再也忍不住，放开六安的手，模糊着泪眼蹲了下来，轻柔宠溺的双手捧着少年精致的淌了一行行清泪的面庞，像是捧着此生绝世的珍宝，失声痛哭，一把将少年搂在胸前，感受离别多年相思多年牵挂多年的人儿的心跳，她的淼淼啊！竟然孤单一个人，长这么大了……

　　这么多年，姑姑心里有愧啊！姑姑自己日子过得糟心，也没能力把你寻回身边，本该是受宠的年纪，到底在外面一个人吃了多少苦才能这般沉稳安然？

　　轻软越想越悲伤，越思越痛苦，搂着叶淼鑫痛哭流涕。

　　六安终于“再次”见了小小姐，也是喜悦的掉出了眼泪，看着轻软姑侄二人抱头痛哭，她是看在眼里，喜在心间，这曾经隔了千山万水无数光阴的两个人，终于苦尽甘来的相见了啊！

　　妇人和六安相视一眼，轻轻点了头，退了出去，掩上房门一阵“吱呀”声响，陷在相认喜悦中的轻软姑侄二人却是置若罔闻。

　　画面和谐，只是旁边桌子上微张着嘴的潜苏不合时宜的打起了彻天的呼噜，把二人从悲痛喜悦交织的情感中回过神了，对视一眼，只见两人眼睛都红红肿肿的，相视一笑，又同时看了一眼一旁无知无畏的潜苏，又是一笑，默契十足。

　　轻软宠溺的望着叶淼鑫：“淼淼，今晚跟姑姑睡！给姑姑讲讲……”

　　刚要想起没有亲人在旁边的叶淼鑫的悲苦日子，才止住了眼泪肿着眼睛的轻软又忍不住想哭，忙忙止住了话语。

　　叶淼鑫都懂：“好，淼淼跟姑姑睡！”

　　轻软搂着叶淼鑫站了起来，抚摸着她柔柔的齐整整一丝不苟的发，满眼的关切与宠溺。

　　对视哭一阵笑一阵的打开门离开了厨房。

　　妇人有眼力的看到二人从厨房走出来，就急急与六安拿了一大一小的两件披风为两人披上，四月的天，白日暖的喜人，晚上却也还寒些。两人又是刚动了血气的，身子定然弱，需要衣物保暖呢！

　　因着二人去了早就准备好的卧房，等她们二人端了洗漱的用具，轻软柔柔摒退了她们，她要亲自为她的淼淼洗漱，尽管她的淼淼已经长大成这般挺拔的模样，尽管她的淼淼已经豆蔻。

　　解下束发的冠，用梳子一下一下温温柔柔的梳理着，像是梳理曾经一寸一寸逝去的时光，小心翼翼的，害怕伤害了自己珍视的珍宝。

　　……

　　妇人六安二人见房内轻语呢喃起来，灯也已然熄灭，两人叹息一声离开，寻了角落，叙起旧来。

　　“叶将军没有发现你欺骗她吧？”妇人口中的叶将军自然是轻软。

　　“还没有，我就是害怕，害怕她知道……”六安低下了头，脸上一片忧色。

　　“不会的，就算叶将军知道了，也会体谅你的！”妇人拍拍六安的手。

　　“前儿姐，将军近日可有什么吩咐？”六安眼睛亮了起来。

　　“你这小丫头，一天也不能闲着！”前儿姐一脸宠溺的刮了刮六安的鼻子，甚是亲昵。

　　“哎呀！你还不知道我！”六安嘴快带笑，一股子伶俐劲儿，看着让人喜欢。

　　“也好，你快些离开叶将军，那样到时候也不至于太僵。”前儿姐似乎也懂了一点。

　　六安笑着的唇线紧了紧：“是啊！什么都瞒不过前儿姐。”

　　声音幽幽的，有一丝若有似无的无奈。

　　“将军说让你去五柳湖一趟，可能有要事，叶将军也回来了，我们是该行动了！”前儿姐收了宠溺，正色道。

　　“好，我收拾一下，待会就走。”

　　前儿姐似乎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嘴，终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看着六安进了一间亮着光的屋子。

　　六安命苦，找到的时候人已经被糟蹋的没有人样儿了，浑身□□，布满淤青，上下没有一块好的皮肉，嘴唇裂的让人触目惊醒，倒是顽强，乱葬岗子里一个人呆了那么多天，竟然没被饿死。

　　原来六安所说的被一个江湖郎中所救，去东樾城寻叶夫人都是哄着轻软的，真实的经历太惨了，连她自己都选择性的遗忘，下意识相信自己编织的那个故事。

　　被六安称作“前儿姐”的妇人又在角落里待了一会，叹一口气，才离开，脚步却是喜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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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轻软会陆续遇到该遇到的人了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