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记》雨荒深院

24、第 24 章

　　秦谦章为了对付温旒书找了许多高人，其中最厉害的一个便是那穷山道人。
　　那穷山道人懂得些邪门歪道，还将秦谦章的脸给治好了。
　　“他将我封印在东边的别院，自此再没有人来过。一日，我破开了一个缺口，能在院子里飘荡了。我见到了，一个女人，她怀着身孕，我想起了玫玫，不知怎么的就想去看看这个女子。可是我现身之后，她被我吓到了，后来秦谦章便派穷山道人设计了一个更为严谨的阵法，锁上了别院。”
　　秦谦章每年中秋都令人在别院外的园子里设宴，显示他如今过得有多好。他想让温旒书认输，彻彻底底的认输。

　　“后来我才知道，其实他从小就恨我，或者说是一种嫉妒。”
　　秦谦章从小便表面温顺，实则憎恨周围的一切。
　　温旒书的母亲与他的母亲明明生的那么像，命运却如此不同。
　　秦翡，秦芜，一个是翡翠，一个却是可有可无的杂草。凭什么自己的母亲便是低贱如尘埃的人。
　　后来他到了温府，所有的一切好像又重演了。凭什么温旒书就能得到所有的一切，自己却永远都是得不到的那一个，他自认才学，容貌皆不输温旒书，自己却只是个下人，就连一见倾心的女子也选择了温旒书。
　　他不甘心！
　　这世上有太多的事情，皆因贪，嗔，痴，妒而起……

　　“你娘……还好吗？”
　　鎏人竟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我娘她并不恨你，她为我取名鎏人。”
　　温旒书笑了笑，“是金子的意思吗？她最喜金器了。鎏人～”他小声轻念了两声鎏人的名字。
　　鎏人又解释道：“音同……「留人」，当年她误以为你终害怕她是妖，所以才迟迟不归。她在那附近等了你许久，最后下定决心去温府寻你时，已是人去楼空。所以才带我远走他乡，她只是希望能留住你。”
　　可惜温旒书已是魂魄，再没有眼泪，他只是双目鲜红，哀恸难抑。
　　“我们都没有辜负对方，只是……错过了。”
　　太阳更加热和了起来，温旒书的身形已经愈来愈淡了。鎏人为他加持了一遍，却已经没有用了。
　　“对不起。”鎏人自觉内疚。
　　温旒书虚虚的拍了拍他的肩，看开的安慰道：“没事的，孩子。这本就不怨你，你娘将你养的这样好，我很感激。只是我多想再见她一面啊。想了二十年了，可惜……”没有机会了。
　　温旒书的身形随着那尾音未落的话一齐飘散在空中不见了，不留一点痕迹。

　　那年温旒书第一次遇见玫玫，
　　红杏窕窕，枝头热闹，正是细雨微歇时。
　　……
　　三个身影如今变成了两人，鎏人一时僵住了，就那样呆呆的坐着。
　　方梨之扯了扯他的衣袖，也不知该说什么，毕竟那是他的父亲。
　　“我没事。”鎏人看似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可惜我们没注意，竟让那穷山道人逃了。”方梨之气愤道。
　　他起身离开，目光有些空洞。“无妨，欠我的账，我都会算清的。”
　　他漫无目的的走着，方梨之一步不离的跟在身后。
　　两人一言不发，走了好一会儿，鎏人突然问：“你是怎么看出秦谦章的破绽的。”
　　她连忙上前两步解释，“还记得那日设宴，那道四色鸳鸯花吗？四种不同的颜色分别是用四种不同的食材做的，橙色便是南瓜。”

　　那是鎏人十一岁时，她发现他不能吃南瓜。
　　那次鎏人伏在桌旁吐个不停，小梨子在旁边笑的不能自已。
　　“哈哈～哈哈哈，这世上怎么会有人一吃南瓜就吐的，可是奇怪的很啊！”
　　鎏人将肚子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干净净，喝了口清水漱了漱口，休息了会才缓了过来。
　　他撒气大喊：“娘～这是南瓜饼，你怎么不告诉我啊。”
　　玫姑端了一盘菜来，敲了下他的头，好气又好笑。“就知道你会偷吃，给你记个教训。等娘把菜上齐了再吃，这盘是萝卜丝馅儿的，你吃吧。那盘南瓜的是我给小梨子做的。”
　　玫姑招呼小梨子坐下，看鎏人还赌气呢。解释了两句。“这真不怪我，要怪只能怪你爹，他一吃南瓜，整个人就吐的面色发白。”
　　……
　　“我并不十分确定，但是有极大的可能他不是真正的温旒书。他这样的大户人家，如果一家之主不能吃的东西，自己的子女应该会铭记于心，怎么还会端上桌来。甚至我看那温老爷好像还很喜欢吃这道菜。并且他对秦、温二人的事如此清楚，那一定是参与其中之人。所以当我忽然想到这个可能，吓了一跳，连忙去找你了……抱歉，我应该早点儿发现的，或许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这不关你的事，是我的疏忽……对了，那日你说这附近有一处极佳的观潮之地，你不是想去吗，我们走吧？”
　　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嗯？”
　　时间是真是最无解的谜题，不过四年的时间，我们再不是当年的我们。
　　……
　　那目睹了全程的温府下人逃回了温府，将自己看到听到的一切都告知了温玉升。
　　数日后，温玉升收到了一封信。
　　恩恩怨怨何时休，聪明人自会知道如何选择。

　　穷山道人自那次温府一事，受了重伤，「捕猎」之事也进展的不太顺利。
　　一日，一女子黑衣蒙面找到他。
　　“我知你最近「捕猎」之事可办的不顺利啊，回去只怕交不了差。不如这样，我告诉你一件事，可保你，将功赎罪。”
　　穷山道人先是一惊，却也清醒。“你先道来。”
　　那人轻提黑色裙摆，摆了个随意的姿势坐下了，顺手摸了摸右侧发髻缀着的流苏珠翠。
　　“罗谢族对于叛徒向来残忍，绝不放过，我告诉你一个人的下落。”
　　那女子又鄙夷道：“不过看你一把年纪又受了重伤，想来不是轻易能抓到她的。不过你们邪门歪道不少，自己好好算计吧。”
　　穷山道人关切询问，“那人是谁？”
　　“罗—谢—阿—筠”
　　闻言，穷山道人问：“你究竟是何人？”
　　“总有人爱白费功夫问这些个蠢问题。”
　　那黑衣女子似有不耐，说完便转身离去了。
　　那三个废物早已魂归西天，如今终于轮到你了，罗谢阿筠。
　　……
　　方梨之近日正跟着她那神出鬼没的师父修习新的法术。
　　她四年前才开始修行，根基不稳。法术口诀于她而言念多少遍都是记不住的，但若是静下心来看一遍，便能过目不忘。施法的手势也总是轻易就能学会。
　　师父每到这时总是夸她，但目光里的担忧却是方梨之难以忽视的。
　　“师父，我练的不好吗？你为什么总是高兴又不高兴的样子？”
　　“你学的极快，做的很好，我总盼着你修为越来越高，却又希望你普普通通的好。”
　　方梨之看着师父，笑的坦荡纯然。“可是师父，如今这些已不是我可以决定的。我只有让自己的修为变得更高才能不再畏惧，达成所愿。”
　　一定要得到神的愿望，只有这样她才能活下来。
　　一片树叶突然上下翻飞，一直围绕在两人身旁，漂浮不去。
　　她伸手接过，一行字舒展于眼前：梨，明日申时，胡家荣华阁，有要事相商，鎏人。
　　师父捻起那片叶子，“这不是灵渊仙宫里那棵老树的叶子吗，你给他的？”
　　“是啊，他用掉了我给他的唯一一片，想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找我。”
　　师父奇怪，“这老树竟然愿意让你掰他的叶子？”
　　方梨之心虚的摸了摸头上的簪子。“啊，师父，你看我的簪子歪了吗？”
　　师父但笑不语，作样子帮她扶了扶。“往后不要总掰它的叶子，它会不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