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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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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家荣华阁。
雕龙画凤,镶金匾额,珠翠门帘儿,无一处不值钱,连那掌柜的算盘上都是黄梨木内镶的玛瑙珠。
胡家的门店一向如此。
荣华阁,专卖各式法器法宝。既有荣华,自有富贵。
富贵轩,专卖各式珠宝首饰,挂件摆设。
听着是俗气,可胡家起名的某人偏喜欢这两个名,说是通俗易记。
胡家的门店就这两个,客人却是络绎不绝,只因为一个,无论荣华阁还是富贵轩,卖的东西都有一个最大的特点——美,美得各有千秋,美得各有所长。
无论实用与否,都必须满足令人赏心悦目这个条件,故而来的也都是女客居多。
一女子一进荣华阁便直奔二楼最里侧的房间而去,伙计正要拦住她,掌柜瞧了一眼,便叫伙计退下了。
她推开门果然看到了一只小小身影,小胳膊小腿,穿着一件藕色小裙,大约五六岁的样子,正拿着一本账簿认认真真的看着,小胖手抓着一只大毛笔,偶尔记两笔。
方梨之一把冲上去,突然偷袭,将她抱了起来,高兴的蹭了蹭她的脸蛋。“啊~小晏晏,有没有想我,你怎么还是一副小孩的样子,好可爱。”
被抱在怀里的小孩一脸的生无可恋,“闭嘴,走开,别打扰我算账。”
小孩伸出一只小胖手,推开某人的脸,正色道:“还有——不要再叫我小晏晏了~”奶声奶气一本正经的样子,真是讨人喜欢的紧啊。
此人正是荣华阁和富贵轩真正的老板——胡晏禾。自然她的年纪也不是看上去这般年幼。 “晏禾,你不想我吗?我如此心悦于你,你对我这么残忍。”说着,掩面假哭起来。留下胡晏禾一脸嫌弃的眼神。“你这些日子受什么刺激了吗?”
晏禾实在受不了喊道:“寒空~”
一声令下,一位身穿灰色衣裳,面容俊美,双眼含笑的男子凭空出现在了两人眼前。
方梨之自第一次见到寒空还没见他发过脾气,总是一副笑脸迎人,性子极好。胡晏禾的外貌是压不住场子的,所以寒空便是「荣华富贵」明面上的老板,有许多女客,冲着老板也要来逛上一圈。
“晏禾,怎么了?”寒空一见方梨之也在,微笑颔首,“方姑娘也来了。”
晏禾一指方梨之,“你快带她去见那个蠢货吧,不要打扰我了,我还要算账。”
寒空微笑点头,为方梨之引路,“方姑娘不要生气,晏禾她一贯口不对心,每次你来了,其实她都很高兴的。”
她轻声笑了两下,“自然,我早知她的性子了。”
……
厢房,檀香木桌上,镂空莲瓣纹式熏香炉升起氤氲的淡香。
鎏人坐在桌旁,喝着茶,点心倒是纹丝未动。
随着方梨之推门而入,有些雀跃的声音也随之传来,“鎏人!”
寒空引路至门口便离去了,给两人留下单独的空间。
两人坐在桌旁,鎏人提起茶壶替她倒了一杯热茶。
方梨之喝了两口,放下茶杯,“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从她进门到现在鎏人的表情都是淡淡的,不知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他只是这样一直看着方梨之,看了半响,才将视线转向别处,看了看四周。
“你对我说若是找你,可以约在荣华阁。这是我第一次来。”方梨之不知他到底要说什么,只是安静的听着,脸上淡淡含笑。
“我以前曾不止一次经过「荣华富贵」这两家店,那时知道它们大都是卖些女人喜欢的东西,所以从未进去过。如今想来,若是我进去了,发现这是胡晏禾的店,或许……就能早点儿找到你。”
方梨之无所谓地笑了笑,“现在也不迟,至少我们还是相遇了。”
“这四年你究竟去了哪儿?”他终于还是问出口了。自两人再次相遇以来,都似乎在回避着这个问题。两人一面想要说清楚四年前的事,一面却又似乎回避着这四年来分开的日子。他等了良久,她始终都没有回答的意思。
只是方梨之脸上挂着的微笑慢慢消失了。
“小谢失踪了,你知道吗?”他审视的看着眼前的人,不放过一丝表情。
她单手托腮,另一手轻轻的拨了一下自己的耳饰。一脸无辜,“我应该知道吗?你就是为了这件事来问我的?”
“她不久前给我发了求救讯息。”
他停顿了一会儿一字一句说着,“困黔窈村,速来救我……切莫信方。”
方梨之眼神飘过,面上些许不屑,“所以你是在怀疑我?”
“不,我只想知道一个事实,你与小谢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你告诉我,我相信你。但我必须要去救她,这是我承诺过她的。”
“你的承诺?呵,山盟海誓,还是矢志不渝。你欲如何与我无关。”她起身便要离开。
“我希望你能同我一起去。”
方梨之脸上的已全然不见笑意,神情一片冰凉,又恢复了当初云山宗遇见时的淡漠。
“听听你理所当然,哀怨又质问的语气。”她双手抱胸,直视鎏人。
“我们的角色似乎应该换一下不是吗?当初嫌弃我是个累赘,让我在半道上自己回去的人,那个抛下我的人难道不是你吗?咄咄逼人,居高临下坐在那儿质问的人难道不应该是我吗?如今你以何身份,以何资格来要求我同你一起去。”
她偏头一笑,毫不在意的说着,“其实没什么不能说的,我希望她死。你乐意去救她便去救好了。……噢,还有一事,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四年前我们分开了之后发生了什么吗?关于你,我已经不想知道了,但我想让你知道,我,经历了什么。讲述太过无趣,不如让你亲眼看看。”尾音刚落,她拿出了一颗半个手掌大的琉璃珠,翻过手背,松开了握紧的手指,琉璃珠摔落在地。
随着一声清脆的破碎声,周围的场景开始变换起来,一切的一切,似梦如幻,时间回到了四年前两人分别的那一天,这是……她的记忆吗?
面前之人语气冷漠平静,似乎不带有一丝感情。“再见了,鎏人。”
一个转身,裙摆轻扫,方梨之已经消失不见了。
消失的方梨之并未走多远,随之而来的愤怒和心痛突然充斥着整个胸腔,压的她控制不住的大声喘了起来,那些拼命想要忘记的画面突然都浮现在了眼前。
那些回忆她不曾忘记过,只是那时她回来之后,几乎日日夜不能寐。一点儿风吹草动就惊醒了。醒来便躲在被子里哭。
她在高兴,终于逃离了。她又在害怕,怕这一切终究是一场梦。梦醒了发现自己还淹没在那肌骨生寒的祭湖之中,不得超生。
她日渐消瘦,李睦见状,寻来了那颗琉璃珠。打算将她那段记忆封存起来。却被方梨之婉拒了。
她想忘记该忘的,却更怕忘记了不该忘的。
无奈李睦只抽出了那段记忆里与之相伴的痛苦,不安与恐惧封存在了琉璃珠内。可这样不过是治标不治本,感受与记忆相附相生,挥之不去。只是她自小开朗懂事,不愿师父担心。从此再未提起此事。
她没法呼吸,喘气只能喘半口,每呼吸到一半,胸口处便被牵引痛上一分。只能堪堪停住。仿佛有什么在胸腔内破碎,再被人一针一线缝好。
她伏在案前,右手撑着胸口至锁骨的那块地方,仿佛这样就能好受一些。
晏禾在一旁看着,十分担忧,愤愤不平,可她也知道方梨之这个样子她无能无力。“他究竟说了什么,将你气的旧疾复发。”
方梨之轻摇了下头,示意她不要多问了。可方梨之自己却怎么都停不下脑中循环往复的那些记忆,那些想忘都忘不了的,一时之间,脑子嗡嗡闷响。眨了两下眸子,眼看就要失去意识。晏禾眼睁睁看着方梨之晕倒,吓的心肝一颤,正要叫寒空。
一个白衣身影蓦然出现,将方梨之带走了。
鎏人从琉璃珠内看到的那些痛苦与恐惧与方梨之的记忆如影随形。他看到了一切,甚至感受到了一切。
愚不可及,怪不得她师父说自己愚不可及。自己不是没有怀疑过小谢,可是在与方梨之分开之前,他们从未见过小谢,何来的纠葛。后来在阎罗司,小谢数次耗费精气卜卦推算,尽心尽力为自己寻找娘亲和梨之的下落,不过是为了全力的排除自己的嫌疑。
一人推门而入,正是鎏人。他神色焦急,形色匆忙,不似寻常模样。“胡晏禾,我问你……”
晏禾冷声打断,“别问我,她刚被她师父带走了。”
鎏人闻言立即转身离开,将将踏出房门的那一瞬,他听见胡晏禾说:“你知不知道,如果梨之拿不到那十颗双玉,她会死。”
那一刻,他只能听见自己的胸腔砰砰砰的心跳声,他不能停下来细想,此刻脑中唯一的念头便是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