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色阁楼》连泊

6、客死他乡

　　方齐的伤好得很快，三天之后镇安就在院子里看见了他在逗狗。她抱着手臂看了一会儿，绕开他朝屋里走。

　　“还在生气？”他忽然侧过头问，包着纱布的手里还拿着狗的食盒。

　　镇安施施然转过身来，耸肩反问：“你觉得我应该生气？”

　　他笑了一声，摸摸大狗的脑袋起身走过来：“上次说带你出去玩，还有兴趣吗？”

　　镇安盯着他看，半晌挑起嘴角，从齿缝里一字一顿的念出来：“没兴趣。”

　　他的神色倒是无动于衷，手插进兜里抬头看天色：“嗯，倒是省了不少事。三月的太阳也这么烈，晒的人气闷，回去吧。”

　　镇安气的肝疼，这人真是绝了，省事？省什么事？偏不叫他省事！

　　换了个笑脸，她勾着头发说：“听说你常来这里？太阳这么好，不如我们去河里摸鱼？”

　　方齐不声不响的摸出根烟，红色的打火机和白纱布相映衬，晃迷了镇安的眼睛。她不由得向前走一步，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块红玉打火机，迟疑着低声问了一句：“这火机是红玉做的？”

　　他呼出几个旋转的烟圈，把打火机捏在手心里漫不经心点头：“嗯。”然后打火机滑进口袋，微皱着眉头说：“时候不早了，去河边吧。”

　　——

　　从宽阔的柏油马路一直走到狭窄峡谷，镇安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警惕心到达最高点，她停下不走了。

　　方齐发现后面没有了脚步声，转身看她：“怎么不走了？”

　　她把衣服拢的更紧了，往四周荒凉的乱石堆里看了看，抬头问他：“我们不是要去河边吗？这是去河边的路？”

　　“不相信我？怕我把你怎么了？”

　　镇安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讥讽的笑：“你会把我给怎么吗？杀人抛尸对你也没什么好处。”她甩甩头发，“好了，走吧。”

　　方齐没再说话。

　　峡谷尽头果然看得见一条河。这是一片开阔地，四周都是从山上滚落下来的大小石块，边上歪歪斜斜长着几棵吊脖子树，河水就从每一座山间汇集下来，颤颤巍巍往前流动着，共同谱写出安静地孤寂。

　　镇安手遮着太阳，头几乎仰成九十度向上看，语调似乎也发生了奇异的变化：“这是什么山？”

　　“朝安峰。”方齐在后面无波无澜的说。

　　镇安觉得他说话的声音慢慢变得很淡很淡，很浅很浅，像是天空中随意飘一朵云、吹一阵风就可以将这声音变得模糊。她努力的想要听清他说了什么，就惊讶的看见远处的河水慢慢蒸腾起来，幻化成蓝绿色的云雾笼罩在整个山间，太阳的亮光也变得稀薄起来。

　　朝安峰的山顶发出迷蒙的光线，忽然从上至下裂开来，镇安的瞳孔在一瞬间急剧收缩，她下意识的扭头就跑，嘶哑的喊：“方齐！”

　　方齐站的地方一个人都没有。

　　腿像灌了铅一般沉重，她愕然发现自己竟站在原地没有挪动分毫，山上的落石砸下来，心里的绝望一波波袭卷，她惨然笑了，原来自己这一生，竟是这样收的场。

　　方齐看着她惨白的脸，心里忽然一阵不忍，双手抓住她的胳膊：“秦镇安！醒醒！”

　　她茫然睁开眼睛，看见他的那一瞬间，双腿一软，直接瘫到了地上。

　　他眼疾手快的抓住她的胳膊，用身体支撑住她，半抱着安慰她：“没事了没事了，不要怕。”

　　镇安有很久都没有说话，抬头看看完好如故的朝安峰，最后才哑着嗓子问：“你是故意的？”

　　他一时哑然，半晌才回答：“我不知道你反应会这么大。”

　　这么说就是承认了。镇安用力甩开他的手：“你告诉我，上一次你受伤是不是也在这里？”她眼神忽然凌厉起来：“你在这里看到了什么？看到了我？所以你才故意带我到这里来？”

　　他沉默着，而后点点头：“我不知道你也会看见那些别的东西。我只是想过来证实一下我的想法，没有想到吓到了你，对不起。”

　　“对不起？”镇安恶狠狠笑了，忽然抬腿对着他的小腿就是一记，“叫你也感受一下！哦对了，对不起。”

　　方齐没有料到会有这么一下，她的力气很大，小腿上的疼痛沿着神经末梢真切的传递到大脑皮层，看来她是真的被吓到了。

　　镇安踢完就走，背对着他说：“以后我要是相信你，我秦镇安就算白混了！走着瞧！”

　　方齐不动声色的跟着她走。

　　“别跟着我！”她猛地顿住脚步转过身：“警告你别跟着我！”

　　“峡谷里面危险的动物很多，太阳快落山了。”他说。

　　镇安心里直骂娘，她真的不想再跟这个人有任何形式上的接触，包括他虚情假意的保护，都让她觉得膈应。

　　她想起自己两天前不知出于什么目的的续房，顿时冷笑连连：“用不着。我今晚就会搬出去，我给你的眼睛里留了一块干净地，麻烦你也积积德，别再让我看见你OK？”

　　方齐不再说什么，果然停下了脚步。

　　峡谷的路更是不好走，刚进来时有方齐轻车熟路的带着，基本上没有感觉到路的艰辛。现在他不在，东一块西一块的巨石的确很让人棘手，更不要提刚才幻境中看到的那些。

　　提到幻境，她就有些头疼，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二十一世纪科学发展最鼎盛的时期，竟让她秦镇安遇上了这种事，荒诞到不可思议。

　　可事情是真的发生了，她知道这件事情必定有什么不寻常之处。方齐不是个不谨慎的人，可是今天这样冒失的做这件事，抛开当下的愤怒，细究起来，他难道是真的发现了什么？

　　他看见了什么，难道真的看见了她？

　　忽然脚下打滑，她身体一个趔趄，手忙脚乱之中扒住了旁边的石头。

　　眼底忽然闯进了一片血红：蜕落的鸡蛋壳一般血红的红玉皮层，零零星星散落在这块看起来朴实无奇的巨石旁。这样的环境下出现这种东西确实十分不协调，可是它们藏在巨石下面，她若非脚底打滑，是断然不会发现这些东西的。

　　手指触上那些红玉的一瞬间，她就感觉到一种奇异的挤压感，仿佛周围的气流也跟着涣散起来。经历过刚才的幻境，她大惊，连忙要缩回手——可是晚了，红玉壳散发出盛红色炽热的光芒。她顾不上震惊，感受到脖颈上的突如其来的灼热，伸手去捞，小时候母亲给她戴上的红玉吊坠光芒大盛，热的惊人。

　　她脑子里混混沌沌的，眼前闪过另一个红色的打火机，像是明白了什么，可是一闪而过的东西太快，她抓不住。

　　红玉的光芒慢慢弱下来，完全熄灭的前一秒，一只手牢牢扣住了她的手。

　　方齐。

　　镇安听见自己虚无的声音，“你来做什么？”

　　他苦笑一声，“能不能不要每一次都用问句？你自己抬头看看。”

　　群山依旧苍翠，碧水依然湍流，但这水明显更近了些，峡谷的光线也较之前更盛一些。镇安不敢相信自己心中所想的，干着嗓子竭力压抑着情绪，“这是怎么了？”

　　他没有回答，镇安朝他看过去，赫然看到他蹲在一句干枯的尸体旁凝神看着。

　　全身的汗毛都叫嚣着炸了起来，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惊悚的事情，压抑的神经终于崩断，心脏停跳了。

　　“这……这是什么？”

　　方齐的眼睛从干尸上抬起来，里面充满了干涩：“诚哥。”

　　镇安不想让自己说话的声音颤抖，紧着嗓子干咽，深呼吸了很多次才能完整地说出一句话：“你认识他？”

　　他几乎是叹息着说话的：“是我的好兄弟，付姐的丈夫。”

　　镇安不能置信，诧异的嗓子变了调：“付姐的丈夫？怎么可能？”

　　“这已经不是我们生活的地方了，你看看这里，河道都比我们刚才看到的宽。虽然不想承认，但我还是不得不说，秦镇安，我们可能是进入到一个不同的时空了，平行时空。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镇安全身发抖，失神的走到他身边，在干尸面前蹲下，眼睛却没有聚焦点：“我信，刚才幻境出现我就觉得不对劲了。你说，我们还能走出去吗？”

　　方齐一直盯着辛浩诚的尸体，很久之后才低声说：“浩浩和付姐等诚哥回来很久了。”

　　他的情绪很内敛，但镇安不是没有知觉的人。她一时忘记了刚才的芥蒂，一只手不由自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

　　“诚哥，我带你回家了。”方齐继续说。

　　镇安走到辛浩诚旁边，顾不上害怕细细端详，过了一会儿，她用手摸上去，声音镇定的下结论：“死亡时间不到两个月，身上没有创伤，但死前被人抽光了血液。再则尸体不见腐烂现象，这不正常。方齐，别难过了，这里的一切都很诡异，想想到底要怎么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