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送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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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对于叶箴而言没什么不同，然而第二天，谪英来道别了。
晨风清寒，院角三五枝月季仍零星而倔强地绽放着，花瓣上露珠未消，却已有残色，倒是温室里的金菊开得正好。
“这就要走了吗？”
“是啊，”谪英放下浇花的水壶，和气地笑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情要办，叨扰许久，在下亦是过意不去……就不必相送了。”
“也好。”叶箴倒是想让唐青昼送谪英到山下，但一大早就没见着人，想必是躲起来了，只得作罢。
“对了，还有一事，”谪英想起什么道，“我上次勘察后山地形的时候，在清溪下游巨石东畔发现了几株野生的绿蕊水仙，叶兄若是喜欢，可以去寻寻看。”
“那么……就此别过。”
叶箴脸上带着笑，目送谪英出了门，黑衣万花本就是一时兴起而来，走的时候也两手空空，背影随性洒脱。
直到人远去看不见了，叶箴环顾四周，低低叫了声：“唐青昼？”
半晌没回应。
叶箴这下有些急了，人已经走了，他不会还在生气吧？忙前前后后找了两圈，连唐青昼放工具的杂物房都翻过了，不得不承认唐青昼不在的事实。叶箴强迫自己定下心来，细细一想，唐青昼这些天一直密切监视防备那个万花，不可能这会儿走的时候没了踪影，以他的性子，多半是不肯露面，却要盯紧谪英直到走远为止，那么只能是尾随下山去了。
回到前厅泡了杯茶，叶箴又想起谪英临别时说的绿水仙来，这人离开的时机确实有点莫名，叶箴始终没弄明白他这趟有什么目的，又是否已经达成了目的。反复确认了几遍这段时间以来话里话外的细节，他直觉由头还在唐青昼身上。
唐青昼就像一个谜一样，越是了解，就越想知道更多。从凌雪阁投奔隐元会的谪英，唐门退隐的‘唐鬼手’唐青昼……他们所涉足的是一个对叶箴来说很危险的领域，可明知如此，叶箴却又被那些事深深吸引着。他无法不去想唐青昼曾经有多厉害，他为收容了这样一个人物而感到矛盾，既觉得大材小用委屈了他，同时又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窃喜。
叶箴转了转手中的瓷杯，噙了口茶水，思量许久终于下定决心：涨工钱，必须涨工钱，房契地契他没带去叶家，留在这里也好，唐青昼若是喜欢，便能一直住下去……
在中毒倒地前，叶箴心里仍旧反反复复预想着和唐青昼商讨加薪提高待遇的画面。
“唐鬼手，你真的要就此退隐？”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好，希望你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唐青昼尾随谪英行了四五里山路，又目送他坐上马车，这才长出一口浊气，整个人松快起来。果然对于那个人来说，唯有不能大白于天下的身世能令他心生忌惮。
但唐青昼在回去的路上心中生出些隐隐的不安，想到武谪英一贯的性子和手段，他后知后觉自己似乎做了件蠢事。
进门的那刻不安达到了顶峰，只见叶箴失去意识，面色青紫，气若游丝，乃是剧毒之状。顾不上追究谪英是何时用何种手段下的毒，唐青昼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很难看懂的情绪，随即毫不耽搁地捞起叶箴，把脉扒眼皮，然后将随身带着的解毒丸取出，给他服下几粒。
做完这些他摸出一把小刀，在叶箴的左手手腕处比划了两下，找准血管的位置切了下去……
叶箴以为自己要死了。
他从出生以来，受过伤流过血，但从没离死亡如此近过，鬼门关外没什么美好的幻觉，黄泉归途亦是又黑又冷，每走一步身子就更沉重一分，千钧万钧地袭来，好在叶箴求生意志坚定，没想着就此放弃去做那轻飘飘的亡魂。
醒来时才觉得疼，他在灌满药汤的浴桶里浸泡着，温热的水保持着他的体温，辛涩的药味直往鼻子里钻。
叶箴环顾四周，发现这里并非他那舒适的院子和房间，而是一个不见天光，唯有油灯照明的小土窖，巨大的落差给他的感觉更像是在做梦了，然后他看向自己那搁在浴桶外凳子上，已经上了药包扎妥当的左手，完全不记得那是怎么弄的。
“这是我为防仇家上门，在院后墙下所建的藏身之处，”唐青昼一开口，叶箴才知道这人正匿在角落里，此时正埋头捣药，话里透着疲惫，“当时情况凶险，我只能放血延缓毒性发作，你的左手没伤及经脉，只需修养一段时间就能完全恢复。”
叶箴歪了歪头，有气无力道：“我没去找绿水仙。”他并不像自己偶尔表现得那般蠢，但他怕唐青昼以为自己是真蠢，连这般明显的陷阱都察觉不到。
“你当然不会去，”唐青昼沉默许久道，“他那话是说给我听的。”
“什么意思？”叶箴强打起精神问道。
“那人一贯的下毒手段便是如此，”唐青昼并不愿说下去，转而道，“宅子现在不安全，你便在此处养伤，我去找解药。”
“会有危险吗？”叶箴问。
“不会。”
“去多长时间？”叶箴突然感到一种没来由的焦躁，他想从浴桶里站起来，实际上却最多只能换个舒服点的坐姿，骨头都似泡酥了一般，更不用说，以他目前虚弱的身体状态什么都做不了。
“两刻许。”唐青昼走过来给药汤里加刚熬出来的一罐药，脸上除了平静再无什么多余的表情，叶箴还试图察言观色，却没能看出更多的信息。
叶箴却仍不放心：“谪英……那个万花若是向你提什么过分的要求，不要答应他。”引狼入室的恶果他算是尝到了，以后大概看到个穿驰冥的万花弟子都能联想到谪英笑里藏刀的毒。
唐青昼愣了一下：“我并非是去见他，他此时应该也不在此地。”
“那就好。”叶箴松了口气。
唐青昼轻描淡写道：“不过若真碰巧遇上，能杀便杀了。”
叶箴奇道：“你也杀不了？”
“以前五五开，现在不知道，”唐青昼诚实地道，“总要试过再说。”
叶箴连忙制止他这个想法：“那还是算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保命要紧。”
“嗯，”唐青昼应了一声，临走前给他倒水润了润嗓子，“你先睡一会儿，我很快回来。”
叶箴说了这么多话也是累极，枕着毛巾闭眼昏睡。
复被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唐青昼正把衣服一件件脱下来，小心翼翼地跨进浴桶里，头一低，几缕散发从肩后滑到形状好看的锁骨前，看得叶箴心口一跳：“这是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 送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