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939 伦敦 Prest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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邮差从大包内放了信件到穿着红色西服，头发梳得板板正的侍者手里。侍者道了谢后便小跑着进了门内，递给托着银盘子的生活管家。
伦敦的早晨一如往常，乔治·恩斯特·温莎立在侍者捧着的金边镜子前调整了自己的领带，从托盘上取了电报拆开。
一封来自德国柏林的喜讯。
伊丽莎白·冯·奥尔登堡公爵夫人于八月二十五日午后诞下继承人奥古斯特。
这个好消息并没有带给他什么心上的喜悦，尽管他有了侄子，父母有了第一个孙辈的孩子，但现在他们都在忙着应对一触即发的局势。沃顿伯爵现在总是在威斯敏斯特宫里开会，他与首相等人不断应对着来自反对党的弹劾与谴责，阴暗的厅堂内总是充斥着“纪律！纪律！安静！”和嘘声。
探空气球飘在几千英尺的高空中，试图阻拦德军可能会飞来的飞机，地下室不断地被开辟着。因为宵禁，现在结束他一天疲劳工作的不是小酒馆的威士忌加冰而是一本达尔文写的关于种族的书。
早餐一如往常，除了报纸上的标题在一天一天地变紧张以外，一切平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父亲约翰浏览着报纸，母亲英格丽喝着果汁听广播若有所思，三人都没有说话。
“你今天有什么安排？”还是英格丽先问了丈夫。
“张伯伦会发表讲话，我可以旁听，沃顿应该也在吧？”公爵问乔治。
“是的，爸爸。”
乔治知道父母间的关系不过尔尔，这么多年，母亲已经完成了所有嫁进来应该做的“任务”：生儿育女、做个令人满意的公爵夫人、皇家媳妇、承担一部王室的义务。至于为什么父母还没像马尔博罗公爵夫妇（注：同样是美国女继承人以钱换贵的婚姻公爵夫人康斯薇洛·范德彪也是被迫嫁给丈夫的）那样离婚的话，只能说是因为父亲的身份特殊。
公爵吃完了早餐后便急匆匆地走了，英格丽也要去肯辛顿处理简单的公务，准备后日去伦敦部分织布厂的访问——王室津贴虽然对他们家来说只是日常开销的一小部分，但他们家的人却一直热衷于各种活动，尤其是母亲，她一直找着事情做，不想让自己变成无所事事的花瓶摆设。
乔治去外交部上班。今天早上有一大堆文书要他处理，现在英国的政-坛乱做一团。几天以前，里宾特洛甫飞去了苏联，签订了让他们措手不及的合约，狠狠地打了英法的脸，使集体安全落空。之后，情报显示德国已经在东普鲁士、捷克斯洛伐克以及西里西亚等地展开部-队。战争随时会打响，但内阁却还没做出一个确切的决定。
沃顿又去了威斯敏斯特宫开会，办公室很安静，电话铃却忽然响了。
“外交部国务大臣沃顿勋爵的办公室，请问您有什么事？”他接电话。
是沃顿亲自打来的电话，连加密线都已经不用了，直接让接线员听见他们说话的所有内容。沃顿一向都是很谨慎缜密的人。乔治皱了皱眉。
“全他-妈的乱套了。”沃顿好像在喘气，他难得说了脏话。
“呃...叔叔？”乔治再一次问道。
“张伯伦说了一堆废话，没有提开战或者最后通牒，因为我们要等法国和我们一起。”
“所以有做出什么决定吗？”
“当然他-妈的没有，现在我们要去约翰·西蒙（注：财政大臣）地方了，连工党和保守党都看不下去了，这个时候内维尔还在犹豫。”沃顿喘了口气，“我中午不会来吃饭，你记得留意电话，有什么事我叫你了你就尽快赶过来。”
“好的，叔叔。”乔治意识到事情的发展已经陷入了胶着，如果张伯伦再不表示什么，那么他要辞职了。即使他不辞职，议院也会逼迫他的。
乔治一整天都未等到电话，不过今天大家看上去都很关心这件事，他再三犹豫，还是按时下班回了家。英格丽也才刚回来，正脱下外套。
“你父亲刚刚打电话说他还在开紧急会议，我想今天晚上大约会是个不眠夜吧。”英格丽是个敏锐的人，她从来不避讳谈论政治，也通常是丈夫的私人“参谋”，这也是她从小培养乔治的方法。
“我想是的，妈妈。”
他们坐下来简单用了一些晚餐，收音机一直开着，不间断地播报着新闻。
“你觉得我们会真的与德国打起来吗？”英格丽喝着酒若有所思。
“宣战与参战又是两回事。按照张伯伦的立场，我们应该是不敢与德国撞上的。”
“的确是。不过，大家对于纳粹是讨厌的。”
“当然。”
“但作为母亲，我最担心的还是开战了要入伍的你了，你姐姐现在生活在风暴眼里，可你却...”英格丽看着他们家唯一的男性继承人。“可怕的是，你的表弟与你即将成为敌人。”
乔治不否认战争的残酷性。在他看来，这一场战争是可以被避免的。英德这一对吵吵闹闹，分分合合的表亲这么多年来为什么一直要为了一些利益争来争去呢、甚至不惜付出伤害自己的代价呢？
如果开战了，他应该不会去步兵营而是去空军。那么他与恩斯特便有可能在空中碰到——他们两个都是有远见的人，明白下次战争一定是空中的较量而非上次大战已经显得有些过时的步兵。
午夜时又下了一场倾盆大雨，家里没有熄灯，管家们虽然去睡了，可今天晚上全国应该没有人能真的睡着，乔治想。父亲依旧没有回来。客厅里传来咖啡的味道，乔治打开窗，细密的雨扑进来让他睡意全无。他披上睡袍下楼，母亲在喝咖啡，显然实在等父亲，他们开的会总要商讨出一个决定未来走向的结果。
门铃忽然在这个时候响了，母亲亲自去开门。雨都将门廊上昂贵的阿拉伯地毯打湿，父亲由助理撑着伞匆匆进门。他身上的衣服湿了一大半。
英格丽拿着加了青柠的肉桂红酒煮苹果给他驱寒，约翰还未喝下便已开口说了话。
“终于达成一致了，如果德国在十一点前没有撤军，我们就要对德国宣战。”
“噢上帝。”英格丽喃喃道。
乔治希望纳粹被制裁，被重创。但他也同样不喜欢杀戮，他的一些同伴在西班牙做谍报的时候已经经历了太多这样的事了。战争不是个好东西，它只会带给百姓无穷无尽的灾难。
公爵看上去非常疲惫，他们一家三口很快各自上床睡觉去了。不知道希特勒什么时候会对英国做出回复，但至少不是现在。他们都需要休息。
第二天又是周末，按理说大家都是没有工作的。早餐时候电台又在播放最新情况，希特勒没有回应，不过，驻德大使与德国方面进行了谈判。早餐结束后，乔治忽然收到了沃顿伯爵的催促，让他赶紧过去，他连羊角面包都没有吃完，匆匆喝了麦片粥，用餐巾擦了擦嘴，在车上系了领带便去了。沃顿在电话里听上去很着急。
他记起自己的姐夫在德国外交部工作，不知道这个时候，他们究竟在干什么呢？是在纠结如何应对英国还是最高指挥部已经下令准备开战了？他真想知道这些德国佬在想些什么。乔治得知昨晚，内维尔·汉德逊（注：英国驻柏林大使）与里宾特洛甫已经在柏林会面，并且里宾特洛甫向英国方面宣读了他们的原则，但等到汉德逊想要把要求给波兰方面看的时候，德国拒绝了，因为波兰没有在规定时间等到大使，这真是个荒唐的理由。
他匆匆赶到时，沃顿已经拿上东西要去唐宁街了，他甚至没能坐上一小会。至于为什么带他而不是弗格森是因为后者经过昨夜的淋雨得了感冒。收音机开着，他们得知波兰代表赶到柏林时候已经是正午，但没过多久，他又被赶出来了。又过了一会，德国方面发言说波兰否决了德国的要求。
“呵呵，这些酸菜佬是真的要打仗了。”沃顿冷笑。
赶到唐宁街的时候，内阁会议室里面已经全都是人，乔治与一众助手站在外围，只能看见穿着黑色西服的背影们，广播电台的助手在进行最后时分的调试。然后红灯亮起，一片寂静。
“英国与英联邦的人们现在将聆听首相的讲话。”
“我在唐宁街十号首相府内阁会议室对大家发表讲话。”
张伯伦的声音有点沙哑。
“今天上午，英国驻柏林大使向德国递交了最后通牒，通牒中说，除非英国政府确定德军会从波兰撤军，否则英国和德国之间将爆发一场国与国的战争。”
他说到这里又停顿了下来，乔治觉得自己已经受不了了。内维尔，为什么不赶紧把话说完？他在心里抱怨，身边的人同样把牙齿咬得很紧，似乎在期待后文。
这时候没有人说话，甚至没有一点布料摩擦的声音，连首相喉咙中一些咯痰的声音都好像能被英国乃至全世界的人听见。
“我必须告诉大家，到目前为止，德国并没有做出撤军的表示。”
上帝啊！乔治感觉自己都快吐出来了，连飞行员训练时候他都没有像现在这么难受。空气安静得像是他们所有人都到了真空环境一样。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连工作人员都好像要忍不住提醒出神的首相继续发表讲话，但依旧没有人敢发出声音。
“这就意味着，我们已经和德国开战了。”
张伯伦老迈的声音在厅内响起。
乔治觉得他们所有人都已坠入深渊。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1939 伦敦 Prest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