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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锥子和短剑的较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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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登像众多女仆和厨娘一样不被允许进入主人的饭厅,也不被允许主动出现在主人面前。这天贝芙丽突然让他过去,伊登便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伊登成为奥尔索普庄园的男仆已经有一个月的时间了,从开始时的手忙脚乱到现在的游刃有余,伊登的适应能力出奇的强,如果忽略他每天晚上因为精疲力尽而导致的左小腿抽筋的话。
      伊登每天辛勤工作,他动作慢就力图把每件事情都做到最好,他甚至每天比别人提前一个小时起床,以便有足够的时间吃饱饭,好应付一天的体力劳动。

      伊登来到贝芙丽房间的外室,外室和内室是用玛瑙珠帘隔开的,艾琳娜正坐在一个柔软的矮墩上试鞋,几个女仆半跪在她身旁赞美她白皙的小腿,周围琳琅满目的鞋子铺了一地。
      贝芙丽抬高了下巴,摇着扇子说:“嗯……那个谁?过来帮我把那边的鞋子都拿过来。”好似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已经让她完全忘记了伊登曾经也是和她坐在同一张餐桌上用餐的。
      伊登板着脸,努力使自己看起来和其他男仆没有什么不同,他道:“好的,小姐。”然后他慢吞吞走过去拿鞋子,脚步沉稳而优雅。
      这是很难做到的,要知道伊登是经过了长时间的练习才能够像如今这样。
      贝芙丽催促道:“你快着点!”
      伊登加快了脚步,但这样一下子就暴露出他右腿的无力来,引得几个女仆发笑。
      伊登把鞋子一双双的拿过来,一次只拿一双,每一双都要用左手托住鞋底,右手提着鞋后跟呈在贝芙丽面前,鞋子又放得那么远,几乎靠近内室了,这对伊登来说无疑是种折磨。
      不是体力上的折磨,而是精神上的折磨。
      所有人都在注视着他,注视着他对贝芙丽卑躬屈膝,女仆们嘲笑的眼神无处不在……这比狠狠揍他一顿更让他难受。

      伊登竭力保持着动作的平稳,但从他微微颤抖的手腕还是可以看出他内心的不平静。相信任何受过高等教育的男士都难以忍受,可是现在他只是一个男仆,而贝芙丽要他履行作为一个男仆的职责,这没有什么不对的。
      贝芙丽没有用暴力伤害他,而是羞辱他的自尊!她甚至还打赏了他一个金戒指,尽管那并不是什么名贵的戒指,但是这足以证明贝芙丽小姐真是一个好主人啊!
      可是他……他一心想要和贝芙丽站在同等的位置上,而不是接受她的赏赐。

      伊登紧紧攥着那个戒指,从贝芙丽小姐的房间出来,他在3楼窗户上把它狠狠地扔了下去。
      “伊登?”
      伊登吓了一跳,回头看见是克雷尔,“老爷。”伊登全身僵硬地立在窗户边上。
      克雷尔向他走过来,两人静静站了一会,克雷尔说:“你在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吹吹风,太闷了。”
      克雷尔做出一个了然的表情,“房间里烧着壁炉确实是很闷,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到我房间里来一下,我需要一个识字的人在我午睡的时候给我念书。”
      “好的,老爷。”
      伊登跟在克雷尔身后,克雷尔的背影很高大。

      两人来到克雷尔的卧房,克雷尔疲倦地倒在沙发上,抬起右手按揉了一下眉心。
      伊登走到房间里那一面巨大的书柜前,“老爷,念哪本书?”
      克雷尔道:“你随便挑一本吧。”
      伊登拉过一把小巧的扶手椅坐在克雷尔面前,他翻开书念道:“我从祖父维鲁斯那里学得:良好的习性和平和的性格……”
      克雷尔闭着眼,好似睡着了一样,伊登念了有半个小时,克雷尔忽然道:“伊登。”
      伊登顿了顿,看向克雷尔,克雷尔仍是闭着眼。
      伊登问:“老爷您说什么?”

      克雷尔睁开黑黝黝的眼睛,他看见伊登一副陌生疏离的样子便道:“伊登,你为什么一直不来找我呢?你明明过得不好,为什么不来找我?”
      他顿了顿,又道:“在你看来,我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伊登的眼睛微微睁大,“不,我从没这么想过。”
      “你就是这么想的,别不承认了。让人厌烦。”
      “能留在庄园里已经是我的荣幸了。”伊登装模作样地辩解道。
      克雷尔却忽然喃喃着道:“你就是这么想的……”
      伊登的心都要跳出来了,然而他必须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他严肃着一张脸道:“我不是这么想的,我不来找您是因为仆人间有明确规定,我不能随意出现在您面前。”
      克雷尔发出一声闷笑,他满脸兴味地看着伊登,“你不会偷偷来找我?”
      紧接着克雷尔又闷声道:“我好累。”

      伊登知道他一定是了解到了庄园里的财务状况,之前因为伊登的努力,所以庄园财务上的亏空一点也没有显露出来。管理庄园本就不易,克雷尔身上其实压着很大的重担。
      这时克雷尔坐直了身体,他说:“我想跟阿拉贝拉家联姻。”
      “阿拉贝拉家?”伊登并不记得贵族圈子里有这么一号人物。
      “嗯,安迪·阿拉贝拉。”克雷尔站起来理了理衬衣袖子上的蕾丝花边。
      伊登于是想起来安迪·阿拉贝拉是谁了,他迟疑道:“阿拉贝拉先生不是个商人吗?而且,他好像只有一个小女儿没嫁……听说是个不能说话的哑巴……”
      克雷尔淡淡道:“那又有什么关系?伊登,你应该知道的吧?她爸爸安迪握着一整条东非的航线。不论是商人,还是贵族,只有拥有了金钱才能掌握命运啊……我必须维持住斯宾塞家族的荣誉和体面。”
      伊登在感到忧心忡忡的同时,又十分理解克雷尔放弃贵族而选择跟商人联姻的这个决定,因为如果换做是他,伊登也会这么做的。

      下午的时候伊登凑到约翰和文森面前跟他们一起享用简单的下午茶。
      约翰说:“你们猜我今天早上去太太房间里看到了什么?”
      “什么什么?”文森一脸兴味。
      “哼哼,我看到了太太跟亚力士躺在床上!”
      玛丽在一旁说道:“哦,这可真扫兴。”但凡有任何一点空闲的时间,玛丽总是要跟在伊登身边。
      文森全然不理会玛丽,“然后呢?他们躺在床上然后呢?”他期待着约翰用更加粗/俗的语言来描绘他所看到的一切。
      约翰道:“他们躺在床上像叠罗汉一样叠在一起,把整张床都震动啦!”
      玛丽立刻露出一脸厌恶的表情来,但是并没有走开。
      伊登冷笑,“如果你也像那个亚力士一样健壮的话,或许你也可以躺在太太的床上震动啦。”
      约翰皱了皱眉,仿佛认真思考,“我倒是真不介意当一名富太太的情夫,如果有哪位富太太能够看上我的话……”
      文森俯身压低了声音道:“我是宁愿去死也不会跟那些肥婆上/床的!”

      伊登喝掉手里劣质的红茶,伸手去捡文森碟子里的咸味饼干,文森立刻打了他手背一下,横眉怒目:“你怎么每次都这样!”
      伊登尴尬的笑笑,手下却毫不犹豫地把文森碟子里的饼干捡进嘴里,他含糊道:“下次还你就是嘛……”
      文森瞪了他一眼,“我还不至于穷到这地步,稀罕你还我这几块饼干!”
      约翰唏嘘道:“好歹也当了几年的少爷,到头来竟还比不上我们。”言语间有些快意。
      玛丽却把自己的碟子推到伊登面前,伊登哪里好意思要她的,推回去之后也不敢再去捡文森和约翰碟子里的饼干吃了。

      伊登每天辛勤工作,几人都看在眼里,不知不觉间竟接纳了伊登,此后伊登总是能够在下午茶的这点时间里,听到些庄园里的风声。
      原来主人们自以为隐秘无人知晓的事情,却往往是仆人间茶余饭后的闲谈。只是其本人不知,不过历来也没有哪个主人会在意仆人们的看法,他们是微不足道的,是底层人物,是主人们的附庸。
      贵族里大多数夫妻都是这样面和心不和,常年分居各自豢养男宠和情/妇的大有人在,这都是彼此心照不宣的,谁也无法因此而指摘斯宾塞夫人什么。

      晚上伊登在宵禁过后端着烛台去3楼找克雷尔。
      伊登对奥尔索普庄园很熟,他灵巧地避开了巡视的人,来到克雷尔的卧房门前。他打开门进去,克雷尔正睡得很熟。
      伊登把烛台熄灭放在离床不远的一张扶手椅上,他上去推克雷尔,克雷尔从睡梦中惊醒,他立刻翻身从另一面跳了下来,拔出挂在墙壁上的短剑,克雷尔冷冷地问道:“是谁?”
      伊登忙说:“是我,伊登!”
      克雷尔仍没有放下剑,黑暗中他冷冷地看见一个影子在温暖柔软的被褥中摸索着。

      “克雷尔?你在哪儿?”伊登的心里不安极了。
      克雷尔悄悄把剑握在手里,然后如一条泥鳅般滑进被褥里,他任由伊登冰凉的双手摸上他的胸膛和肚子。
      “躺下。”他说。
      伊登除了鞋子爬上床躺在他身边,两人之间静默了一会,那是一种诡异的静默,黑暗吞噬着人们的内心,气息变得飘忽难定。
      “克雷尔,其实之前我用庄园里的钱开了几家绸缎庄子和脂粉铺子……”伊登艰难地开口。
      “这件事我没有告诉斯宾塞先生,每年的盈利都编在了玉米地的租金里……”他接着道。“我觉得这或许能够帮上你一点忙……”

      克雷尔其实早就知道了,毕竟绸缎庄子和脂粉铺子每个月的明细账目都出现在伊登房间的书桌上,他还知道右边倒数第3个抽屉里放着的就是伯格·布朗的身份证明和银行账户等一应文书。
      克雷尔把握着剑的手伸到床幔外面,然后把剑掷在了地上,短剑落在地毯上发出“铮”的闷声,伊登瞬间绷紧了身子问道:“什么声音?!”
      克雷尔翻过身把手搭在伊登的手臂上闷声道:“是我,没事。”
      伊登松了口气的同时对克雷尔的敏感又有了新一层的认识。
      克雷尔隐晦地盯着伊登瞧,“店铺的收益怎么样?”他问道。在黑漆漆的黑暗中他遗传自太太的黑色眼睛和黑色头发几乎与夜晚融为一体。
      伊登的目光有些闪躲,他道:“起初不太好,赔了一些,不过开在伦敦中心街的绸缎庄子去年足足有2000英镑的净收益,脂粉铺子因为地界不太好,所以……。”
      克雷尔去过那家绸缎庄子,名字叫“梦马”的,就在他上次去伦敦办理爵位和土地承袭的手续的时候,当时他可真没想到近年来最受小姐太太们欢迎的“梦马”竟然是自家的产业。

      这时克雷尔忽然把手滑下去抓住了伊登的手腕,伊登想要挣开,克雷尔道:“你别动。”
      伊登仍然伸手去推他,克雷尔用力拽了一把,他生气地叫道:“你别动!”
      伊登也恼火了,但理智使他保持了应有的冷静。
      然而这时克雷尔侧过身危险地盯住他,意味不明地道:“你手里拿着锥子,到底想要做什么?”
      伊登的额上便流下冷汗来,“我担心你不相信我。”
      克雷尔冷冷道:“要是我不相信你,你准备如何?”
      “要是不能使你相信,我准备在这里结束自己的生命!”伊登诚实地说。
      “那你现在就死吧,我并不相信你。”
      壁炉里的火“哔剥”响着,一时间伊登全身的血液都凉了下来,他轻声道:“您真的如此残忍吗?”
      “是的,不过要是你在我面前结束了生命,也许那时候我会相信你。”
      伊登气得全身发抖,脸色涨红,他用力挣开了克雷尔抓住他的手,然后他从床上下来,拐着腿走了。
      克雷尔任凭他离开,黑暗里他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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