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尔索普庄园》断想

5、新庄园主的诞生

　　斯宾塞先生离开后，伊登也慢吞吞地起身要走，这时忽然一声尖锐的猫叫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斯宾塞夫人把她珍贵的白毛波斯猫抱在怀里，然后一边抚摸它柔软的皮毛一边厌恶地冲伊登叫道：“哦，天呐！你踩坏了我的奥斯顿！你这个恶棍！”
　　贝芙丽走过来充满怜悯地说：“可怜的小奥斯顿，真令人心疼，它的尾巴都要被人踩断了。”她说着恶意地朝伊登笑了笑。
　　伊登低头道：“对不起，夫人，我不是有意的。”他首先认错了，尽管那只猫根本就没有伤到一点皮毛，伊登打赌它只是吃饱了撑的。
　　“你这个肮脏下流、直教人恶心的瘸子，难道因为你不是故意的，我的奥斯顿就活该受这种罪吗？”斯宾塞夫人一边心疼地抚摸那只肥猫，一边用一种厌恶而又愤恨的语气如此说道。
　　实际上斯宾塞夫人跟伊登已经相安无事好几年了，自从伊登开始帮老爷处理公务开始，斯宾塞夫人能够见到伊登的机会也大大减少，伊登几乎都要忘记斯宾塞夫人这种恶毒的口气了！
　　伊登僵硬而又无力地道歉：“对不起，夫人，我真的很抱歉……”
　　斯宾塞夫人抱着猫从沙发上站起来，“做错事就要接受惩罚，亚伯，麻烦你用最干净的水好好地替伊登先生洗洗他那可怜又贫瘠的内心吧！但愿他从此能够善良一点，不要再做出这样恶毒的事了！”
　　亚伯应声道：“好的，夫人。”
　　她又低声道：“哦，像他这种十恶不赦的人为什么还要活在这世上呢……”
　　贝芙丽搀着她母亲往外走，边走边说：“妈妈，就算是伦敦下水道里的水也不比他身上的血液更肮脏了，您又何必强求他变得更加善良一点呢？”

　　伊登有些愤怒，有些恍惚，他跟着亚伯走到沐浴间，亚伯用冰凉的冷水给他洗了一遍又一遍的澡。伊登冻得嘴唇发白，脑子里却异常清醒，好像真的被洗净了心灵一般，他觉得人生从没有哪一刻如现在这般让他感受深刻。
　　亚伯在一旁好心的劝慰他：“伊登先生，您再忍忍吧，最好是病个十来天的，夫人也就不气了。”
　　伊登阴沉的眼直直看着亚伯，并不答话，他原就苍白的脸更苍白了两分，与斯宾塞老伯爵如出一撤的棕色头发紧贴在额前，遮掩了他翻涌着恨意的双眸。
　　这个澡足足洗了有3个小时，亚伯帮他擦干了头发和身体将他送回房间。
　　伊登躺在柔软的被褥里闭着眼睛，身体却怎么也热不起来，房间里的壁炉已经熄灭了，竟也没有人来点上，伊登把自己蜷成一团，脑子里沉沉的开始发昏。
　　只听见门锁咔哒的响声，伊登想，终于有个人来帮他点上壁炉了吗？

　　克雷尔拉开灰色的床幔，就看见伊登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不留一丝缝隙，像只豚鼠一样。克雷尔觉得好笑，他撩开被子钻进去抱紧了伊登，轻声问：“哥哥冷吗？”
　　伊登昏昏沉沉的意识不清，只觉得身边有个暖炉便紧挨过去，克雷尔顿时感到无趣。他难受地把伊登推远了一点，伊登的身体实在是太冷了，让人受不了。
　　不一会克雷尔又把伊登揽过来，用自己的左手伸进伊登的衬衣里，抚摸着伊登，他把手指伸进了伊登的嘴里搅弄,然后若无其事地把口水擦在被褥上。是的，就是用那天他伸进伯莎夫人裙子里的那只手。
　　这种幼稚，并且恶劣的恶作剧行为，谁能想到。他是如此的记仇，哪怕是一个小动作的冒犯也让这个小心眼的男人铭记于心。

　　次日，伊登是被克雷尔推醒的，当他看见克雷尔就坐在床边时，还觉得有些茫然。克雷尔则一脸关心地注视着伊登，“怎么样？你感觉还好吗？昨天你冻得浑身发抖，真把我吓坏了。”他说着递过来一杯水。
　　伊登喝了水，感觉嗓子好受了些，便道：“我没事，你怎么会在这里？”说出来的话仍是沙哑。
　　克雷尔不理他，自顾自站起来把身上的丝绸睡衣拉整齐，又扒了扒一头黑发，然后他满脸无奈地把手搭在伊登的额头上，说：“你浑身烫的就像个火炉，我已经帮你叫了医生。”
　　伊登迟钝而又怀疑地问道：“是你照顾了我吗？”
　　克雷尔瞥了他一眼，“感激我吧，没有我你可就病死了。”说罢他起身开门出去，并且在起床时间到来之前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克雷尔阅读了早上的报纸，并享用完早上的红茶，这才给伊登叫来家庭医生。

　　尽管家庭医生来的并没有伊登想象中的快，但伊登还是得到了很好的治疗。

　　不枉费克雷尔特地把一个虚弱的病人从睡梦中叫醒，并且好心地告诉了这个可怜的病人到底是哪个天使帮助了他，克雷尔日后所受到的感激将远远大于他今天所付出的。

　　伊登病了十来日，已经没有大碍，只是为了能够躲开斯宾塞夫人，所以他闭门不出。斯宾塞一家决定野餐的那一日有一个晴朗的天气，天空漂浮着几朵白云，既不过份炎热，也不过份寒冷。伊登坐在房间的窗户边看着一行人乘坐华丽的四轮马车离开。玛丽敲响他的房门——“伊登先生，您的午饭。”
　　“进来。”
　　玛丽推着一辆小车走进来，脸上挂着欢快的笑容。
　　“什么事让你这么高兴？”
　　“哦，没什么。我只是看您气色越来越好了，我替您高兴……”玛丽的脸红了，她不时抬头看一眼伊登，又垂下头去。
　　伊登把手里的书放到一边，看她在桌子上摆好午餐，却不准备离开的样子，便问道：“玛丽，你还有什么事吗？”
　　“您不用我服侍您用餐吗？”
　　伊登好笑地说：“之前是因为我实在没什么力气，倒是麻烦你了。”
　　玛丽露出失落的神色来，“不，不麻烦的，跟伊登先生相处，是件让人很愉快的事。”

　　伊登看着玛丽清澈有如翡翠的绿色眼睛，心里觉得不太舒服。玛丽是个不太一样的女仆，就好比文森每天按照固定的时间，分秒不差地走进伊登的卧房，然后打开窗帘一样——文森不会特意敲门，他做这些活只是在履行自己的义务，而玛丽会。
　　玛丽每次都会敲门，会央求伊登讲些有趣的故事给她听，伊登对此感到不自在极了，而同时伊登也无法伤了这样一位可爱姑娘的心，所以伊登只是委婉地提醒玛丽——“玛丽，你没有别的事要忙吗？”

　　玛丽失神的离开了，这一刻她在心里觉得伊登先生真是太讨厌了，难道他看不出来自己对他的心吗？她觉得特别委屈。
　　伊登先生应该也是喜欢她的，毕竟他待自己那么好，甚至还教了她拼写呢！可现在玛丽又不那么确定了，因为刚才伊登的态度太冷了——就好像她只是一个女仆！而他只是一个主人而已！
　　玛丽觉得委屈极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矛盾的人？一时对你好，一时又只把你当成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仆看待！

　　玛丽的心思伊登一点也不在意，他全副心神都在下午的时候，被仆人快马传递回来的一个消息击溃了——斯宾塞先生去世了！
　　中午的时候斯宾塞先生一行人兴高采烈的去野餐，黄昏的时候却由几个仆人抬着斯宾塞先生的遗体回来。
　　伊登看见斯宾塞先生的遗体的时候，久久地默不作声，也不觉痛苦，好像他也已经死了一样。然后他突然抽搐了一下，他扑在斯宾塞先生身上大声痛哭，又被斯宾塞夫人一把推开。他觉得一直以来的噩梦终于降临了，他恨花椰菜，听说斯宾塞先生就是因为吃到了一块花椰菜而噎死的！
　　这天女人们换下了鲜艳漂亮的丝绸衣服，穿上黑色的纱裙，佩戴白色的手套，脸上蒙上了黑色的面纱。众人一起聚在温暖的壁炉前伤心流泪，斯宾塞夫人整晚都在嚎啕大哭，贝芙丽和艾琳娜也同样如此。

　　半个月后许多附近的乡绅们甚至是一些农民都来到教堂，为逝去的斯宾塞先生吟唱圣歌，祈祷死者安息，升入天堂。
　　葬礼结束之后，克雷尔马不停蹄地赶去伦敦办理了继承伯爵爵位和土地的手续，奥尔索普庄园内的新庄园主——克雷尔·斯宾塞伯爵诞生了，他的名字一时间传遍了北安普顿郡和伦敦上流贵族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