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尔索普庄园》断想

4、妇人的魅力

　　夜晚的舞会仿佛是眨眼便至。
　　奥尔索普庄园敞开了大门，撤掉了地毯，给地面抛光，并且装饰上了尽可能多的灯。
　　男仆们穿着得体的燕尾服，手上戴着白色的手套，用银托盘托着香槟，在宴客中仿佛蝴蝶穿梭在花丛里，地面上铺上了崭新的地毯，众多的小姐们和夫人们披上了昂贵的首饰，用华丽的衣服装扮自己。

　　菲利普小姐用她那高超的技术为大家献上了一支钢琴交响曲，赢得掌声一片，等她下来的时候却发现克雷尔早就和那位唐娜·伯莎夫人跳舞去了，为此她气得连喝了两杯香槟。
　　唐娜·伯莎夫人是一位丰腴的美人，并且她还非常年轻，尽管伊登没有办法知道一位贵族夫人的具体年龄，但是伯莎夫人看起来就跟一名未婚小姐没什么两样。她的丈夫死了之后她7岁的儿子即将在成年的时候继承她丈夫的土地和财产，不过天知道这些财产在她儿子成年的时候还能剩下多少。
　　伯莎夫人还是皮尔逊子爵的姑姑，正是那个让艾琳娜疯狂迷恋的皮尔逊子爵。

　　伊登没有跳舞，他只是端着一杯香槟站在角落里与一些乡绅攀谈，他们谈论作物什么时候播种，什么时候收割，热闹的气氛使伊登暂时忘记了不愉快的事情，克制地笑了起来。
　　这时候一个身穿蓝色晚礼服的金发女郎从女眷那一边走过来，她走路的时候身体轻轻跃起，就像一只百灵鸟一样，她金发上的蓝色丝绸缎带在身后划出飘逸的曲线。
　　“晚上好，无礼的先生们。”她行了个礼，嘴里说着俏皮话。
　　布赖特先生回礼，笑道：“真是冤枉，不知我们又哪里得罪史密斯小姐了？”
　　史密斯小姐说道：“那边有一群姑娘都在等待着先生们能够邀请她们跳上一支舞呢，你们却躲在这儿偷懒，可不是该打吗？”她边说着边扬了扬拳头。
　　几位绅士都笑了，而后各自离开，进入舞场，伊登被她看了一眼，顿时羞愧得低下了头。

　　“你不跳舞吗？”
　　“我很抱歉，我今天身体不太舒服。”伊登尽量站得笔直，使自己看起来与旁的健壮男人没有什么两样。
　　“哦，那可真是遗憾，要知道我还从来没有在这么漂亮的庄园里参加这么华丽的舞会呢！”
　　两人站着闲聊了一会，原来这位史密斯小姐是一位附近乡绅的女儿，在交谈中伊登发现史密斯小姐读过很多书，并且谈吐不凡。他们从小麦的种植和储藏聊到了炼金术士们通过炼金术制造出了最原始的威士忌……
　　一直到史密斯小姐的妈妈叫她了，两人才恋恋不舍地分开，毫无疑问，伊登喜欢这位博学的小姐。

　　舞会进行到凌晨时，伊登觉得困倦了，但他深知这离结束还早着呢。于是伊登慢吞吞地爬上楼梯，试图去3楼躲一个清静，3楼和5楼平常都是不待客的。

　　走过一条长廊，伊登任凭夜风吹拂在他脸上，然而从不远处的米色幔帐后面却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
　　伊登仔细听了听，是衣物的窸窣声和女人的喘息！他悄无声息地走近了些，借着月光伊登看见那紧贴在一处的两人是克雷尔和伯莎夫人！
　　克雷尔的手已经伸进了伯莎夫人的裙子里，而伯莎夫人伏在克雷尔的胸膛上像猫一样发/情。
　　伊登吓坏了，高邦鞋踩在地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那两人于是在惊慌下立刻分开，然后转过头瞪着伊登，伊登几乎立刻想要转身逃跑。

　　克雷尔捡起伯莎夫人掉在地上的披肩擦了擦手指，然后又扔回地上，他似笑非笑地看着伊登，“晚上好，伊登。”
　　“晚……晚上好，克雷尔……还有，伯莎夫人。”
　　“晚上好，伊登先生。”伯莎夫人淡定地捡起披肩转身走了。
　　克雷尔走过来挽住伊登的肩膀，“你看见了？这可怎么办，我答应了父亲要跟你好好相处的……”他的语气就好像是在聊今天的天气怎么样。
　　伊登被他揽着往前走，他皱紧了眉，“你不该这样的，太……太放肆了。我可以帮你保密，我不会说出去，但是你下次不要这样了。”
　　克雷尔愣了愣，低头看见他一脸认真的样子，表情古怪地扭曲了。
　　“克雷尔？”伊登见他不说话还以为是他不愿意，他停下来严肃地盯着克雷尔，嘴唇张了张，似乎是试图再说出些更警醒的话。
　　克雷尔被他喊醒，“你是要承担起整个奥尔索普庄园的，伯莎夫人作风不正，你要是再跟她厮混，我，我就……”
　　“你就怎么样？”
　　“我就告诉斯宾塞先生。”伊登灰蒙蒙的眼里没有一丝玩笑的成分，说罢，他就肃着一张脸慢吞吞地走了。

　　克雷尔看着他单薄而又挺得笔直的背影，心底说不出是什么复杂滋味，他那样子就好像他真的会去告诉父亲一样……
　　可是他难道还会怕父亲知道吗？

　　克雷尔紧了紧拳头，快步追上伊登，他再次揽上伊登的肩，带着些讨好地笑道：“对不起嘛好哥哥，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求你千万不要告诉我爸。”
　　伊登于是缓了表情，他拍了拍克雷尔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只要你能知错就改就好。”
　　克雷尔的嘴角克制地抿了抿，他尽量使自己面容平静地说道：“我们快下去吧……”
　　此时伊登却拖着右腿僵硬地闪开了克雷尔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就那样笔直地站着。
　　“你先去吧。”
　　“你怎么了？”
　　伊登目光躲闪地笑了笑：“我有点不舒服就不下去了。”
　　克雷尔走近一步，“不舒服吗？哪里不舒服？”他伸手想抓住伊登好好看看。
　　伊登被吓得后退一步，“不，不，不用了，你快下去陪菲利普小姐吧！我刚才好像还看见她在找你来着！”伊登说完，慌张地拖着腿走了。
　　克雷尔紧皱着眉，看着伊登狼狈逃跑的背影，又嗅到自己左手上的腥味，他想起伯莎夫人，脸色有些古怪，又有些恍然。

　　舞会一直持续到凌晨4点左右才散场，次日下午菲利普侯爵一家也乘坐四轮马车离开了奥尔索普庄园。
　　一楼的仆人休息室里，文森正在跟约翰大声地咬耳朵。
　　“嘿，你知道吗？昨天凯蒂被打死的时候我就站在旁边呢，皮埃尔的力气真是大得吓人！竟然为了讨好小姐就把人往死里打，他也不怕晚上做噩梦！”
　　约翰无奈地说：“就算皮埃尔不打死她，她也会被小姐送上绞刑架的，左右不过是个死。不过皮埃尔的运气真好，这就晋升成高级男仆了。”
　　文森冷笑一声，不服气但又无话可说，他又说起了另一件事：“你看那个新来的玛丽是个什么心思？一天到晚围着个瘸子转,我已经好几次在伊登先生的房前看见她了。”
　　约翰迟疑地说道：“还没搞清楚形势吧，乡下来的就是这样，巴结伊登先生可一点好处都没有，只有克雷尔少爷才能继承奥尔索普庄园，而伊登先生一个子都别想有，我猜等老爷一死伊登先生就会被赶出庄园了……”
　　文森冷笑了笑，“可不是？现在不知道多少女仆想爬克雷尔少爷的床呢。”

　　一个子都别想有的伊登先生现在正在餐厅跟大家一起享用丰盛的晚餐，几位女士在讨论即将到来的秋季的新衣，斯宾塞先生提议道：“等你们穿上新衣了，我们一家去野餐吧。”
　　贝芙丽兴奋抬了抬手，道：“谢谢爸爸！这主意真是太好了，我爱你！”
　　艾琳娜恹恹地没有说话。
　　斯宾塞夫人端庄地喝了口甜酒，“老爷，您的身体可以吗？不要太过逞强了。”
　　斯宾塞先生笑说：“能够让我的小贝芙丽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晚餐结束后个人都有个人的消遣，他们一起聚在一楼的客厅里，以便增加感情。艾琳娜和夫人在玩牌，老爷和克雷尔在讨论一本法语著的书，贝芙丽在弹琴，伊登也从书架上拿了本诗集装模作样地看起来。
　　大约到了十点左右，斯宾塞老先生显示出了倦容，老实说这些天斯宾塞先生的精神一天比一天好，几乎就要让人以为之前的卧床不起根本就是假象了。
　　斯宾塞先生让他的贴身男仆把他扶回房间，伊登也站起来把无聊的诗集放回原处。斯宾塞先生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这种维持在表面的平静与友好，在这一眼中，仿佛龟裂的大地一般显得脆弱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