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尔索普庄园》断想

36、勾引的把戏

　　珍妮觉得自己要发疯了，因爱而疯。
　　克雷尔也觉得自己快要发疯了——该死的伊登叫他发疯。
　　他就知道不该给伊登管理玉米地租贸的权利的，瞧瞧他都做了什么？他私自把钱都往自己的腰包里装！他要钱做什么？包/养厨房里的那个小女仆吗？
　　克雷尔觉得他的肺都要炸了，因为他无时无刻不在思考着要怎么把厨房里那个肮脏的小女仆给弄死，所以导致了他干什么都心不在焉，可是他必须要保持冷静。他太清楚伊登了，他知道什么样的人才最吸引他，一个灵魂高尚的绅士。
　　这可不是虚假的猜测，而是响当当的行动证明过了的。
　　古来只有一个人的品格，或者说是超群的性格，才能吸引到别人由衷而又长久的爱慕，而外貌和金钱的加持，都将在弥久的岁月中褪去颜色。
　　所以他才这么努力地在伊登面前保持一副虚伪的绅士模样。他矜持而又热情、冷淡而又痴迷、他灵魂高尚、心地善良，一切只盼着能够勾引到伊登……事情不该在这里前功尽弃，在一个甚至都称不上是竞争对手的女仆身上！他告诉自己必须要保持冷静。
　　他不能对他表现地十分殷勤，因为那会使他看不起他；而同时他也不能对他表现地完全不感兴趣，因为那会使他遗忘他。这需要多么精准地把握尺/度，才能做到万无一失。而伊登，他无法察觉到克雷尔这复杂的爱情诡计。
　　他和他一起办公，他们共处在同一间书房里，克雷尔每时每刻都在试图干点正经事，然而每时每刻都被伊登认真的表情所吸引，等他清醒过来时，他心就砰砰地跳，脑子里乱作一团，全部只围绕着“他会爱我吗？”这个问题发愣。
　　克雷尔真心后悔了，不该为了一时讨好就给伊登放权的，简直是作茧自缚，自讨苦吃。他深深地陷在这种自责当中，直到晚饭的铃声响起：

　　食物总是能抚慰人的心灵。

　　伊登其实也越发觉得克雷尔变得很奇怪，有时他一整天都不愿同伊登说一句话，晚饭的时候却会在桌底下偷偷摸他的手。
　　这天晚上伊登突然觉得胃疼，迷迷糊糊被疼醒的时候看见克雷尔就在旁边，他也不觉得奇怪，好像本该如此似的。克雷尔把手摸进他衣服里帮他揉肚子，伊登也就顺势躺平了任他揉摸，好似没有什么不对的一样。
　　是习惯了吗？
　　伊登默默想到，他看着克雷尔，明天就又会去向珍妮献殷勤了吧？或许也会帮珍妮揉肚子，他怎么能够这么无耻？伊登现在再也说不出“你不要爱我”这样的话来了，多矫情，多自以为是啊，因为克雷尔根本就没有爱他！多奇怪啊，为什么还要做这种事呢？想要什么呢？刺激吗？因为和别人的暧昧使他感到快乐吗？
　　“克雷尔……”
　　“嗯。”
　　“我不喜欢这样。”伊登幽幽说道，并把克雷尔的手推开了。
　　静夜中两人无语，只剩下浅浅的呼吸声和无法控制的心跳。他不喜欢这样，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不喜欢那种浅淡的温暖，不喜欢，甚至是害怕……
　　心中那一团燃起的火，伊登明白极有可能会把他自己都给烧毁，变成一具干巴巴的尸骸，或者干脆变成一堆灰烬。

　　第二天亚力士来到了庄园里揪住了杰克的衣领，他告诉大家杰克是一个杀人犯，但是没有人相信，杰克满脸无奈地道：“亚力士，请你冷静一点……”
　　亚力士发狂地大叫：“琳夫人死了！琳夫人死了你们知道吗？！就在这家伙去过剧院的第二天！”
　　这时候珍妮默默地道：“其实那天，我也去过剧院……”
　　“是呀，难道那天去过剧院的人都是凶手吗？”有人附和道，众人便都附和起来。
　　管家强尼（克雷尔又重新雇用了他）严肃地说：“亚力士先生，请您先放开安德鲁，否则的话我就要请您去监狱里坐坐了。”
　　亚力士瞪着强尼那张老脸，在斯宾塞夫人到来之前离开了，离开前他对杰克说：“我不会放过你的，我知道你是什么人……”
　　这件事闹得整座庄园里的人都知道了。
　　伊登也不例外，他下意识地开始观察杰克，杰克常常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但是那并不是慌张或者是害怕的情绪，他只是常常望着窗外叹气，像一个忧郁的王子。
　　伊登突然便想起了在汉普郡时听见过的“红杰克”的传闻，他看向了他的手，试图从那上面发现一两道握刀的伤痕来，可是没有，什么也没有。那真是一双十分完美的手，适合弹钢琴，适合抚摸在情人的脸上，仿佛长期浸泡在玫瑰的花汁里，因而伊登确信了那不是一双拿刀的手。

　　傍晚的时候克雷尔在小客厅里逗蕾拉玩，小蕾拉才几个月大，因为早产而患有先天弱症。珍妮在一旁温温柔柔地看着两人玩闹，既安静而又富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魅力。伊登则开始读诗，实际上他是看着那些诗集发愣，他开始不去思考任何有关克雷尔的事情，只一心想着自己的仇恨。然而他很快就可悲的发现了仇恨对于他来说变得可有可无起来。伊登绝望地想到，那我的一生还剩下些什么？我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他变得十分沮丧。
　　“珍妮，你看她是不是想吃奶？”伊登这时听见克雷尔和珍妮温温柔柔的对话。
　　“或许是，一副馋鬼的样子。”珍妮这样说着，把蕾拉抱了过来，然后她轻轻拍着蕾拉的胸口，又背过身去把上衣胸襟的扣子解下几颗，露出一只洁白的乳/房来，她把其中一只喂到小蕾拉的嘴里。
　　克雷尔眯着眼看珍妮，把珍妮的脸都看红了。她有意的勾引，克雷尔装作无意的上钩，眼角的余光却时不时瞥向伊登。他看见那人坐在不远不近的地方，他突然站了起来，然后一声不响地走开了……克雷尔便发出一声不明显的轻笑，再看珍妮时，眼神便明显冷淡起来。勾引这把戏，珍妮实还没有他做得好。
　　他一边在心里估计着伊登什么时候才能上钩，一边在脑子里幻想着一些下流的画面，露出一副猫似的神情。勾引这把戏，珍妮实该向他学学，这是诚心实意的话，不带一点逗趣打闹的。

　　克雷尔在伊登身上显然是下了苦功夫的，你看他无时无刻不装出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并且以无声的眼神注视着伊登。伊登起初害怕那眼神，后来却能够发现他眼中的无限柔情。除了害怕以外，他的心中又渐渐涌现出了别样的感情。
　　若即若离的态度，忽远忽近的距离，这让伊登的眼前好像蒙上了一层迷雾。而克雷尔只许他在这迷雾中前进，决不许他后退，就这样一步步前进，一步步靠近，直到我们互相依偎……
　　伊登已经开始彻底忽视那几个随时随地跟着他的男仆了，他见到了亚特伍德，亚特伍德显得十分高兴，“嘿，伊登。我真没想到你会一回来就变成……嗯……一位体面的绅士了……”
　　“是的，我也没有想到。”我以为我一回来就会进入监狱。
　　“你知道文森天天都在念叨你吗？”
　　“他都说些什么了？”
　　“呵，还能说什么。反正不是什么好话。”
　　伊登笑了，“我也能够猜到，大约是说我如今开始装作不认识他了吧。”
　　“没错，他就是那么说的。”
　　“但明明是他自己躲着不见我。”
　　“他觉得你现在成了个贵族老爷的做派，甚至比贵族老爷还夸张，走到哪里都有男仆跟着。”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亚特伍德便因为要干活而走开了。

　　伊登又开始在庄园里闲逛起来，这座庞大的庄园，伊登发现它很多老旧的地方都置换了新的。伊登抚摸着昂贵的金盏花样式的灯盏，心里蓦地沉了下来，他以为克雷尔已经没钱了，可是看起来又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伊登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感到了对一切事物的迷茫。事情的发展开始变得奇怪起来，与他曾经想象中的大相径庭。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的差错？是在他回到北安普顿郡的时候？还是在他从厄里根庄园回来的途中？
　　啊！就是在那个时候，就是因为他当初没有一剑斩下克雷尔的双腿！电光火花间伊登想起了那个满是鲜血的夜晚，一种无名的恐惧笼罩在他心头。是后悔？是遗憾？不，都不是，他开始后怕起那时候真的砍下克雷尔的双腿了……
　　假如这一切都是克雷尔的报复，那该多么可怕啊。
　　克雷尔到底有没有一点要破产迹象？伊登开始怀着这个念头去仔细回想最近发生的一切。先是厄里根的坏事，然后是珍妮的爸爸安迪回来了，和克雷尔经常关在书房里不知在商量些什么事。再然后，斯宾塞夫人花钱把亚力士送进了剧院。没有，他找不到任何斯宾塞家将要破产的迹象，伊登绝望地想到。他如此期盼着这一天的到来，可是这一天似乎遥遥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