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尔索普庄园》断想

35、歌剧院的琳夫人

　　然而克雷尔沉默地看着她，并没有因此感动。
　　艾琳娜又道：“如果你愿意帮我给史密斯先生一点接济的话，我知道在西边有一块地，很适合放牧，而且这块地的主人正急着出手这块地。他的家里似乎是遭了什么变故，价格压得很低，有位男爵正在试图收购它，但是他企图把价格压得更低一些，如果这时候你出马的话，我相信那位绅士会更愿意把地卖给你。”
　　克雷尔还是沉默地把玩着手里的羽毛笔，艾琳娜咬牙道：“贪心的人！”
　　克雷尔忽然道：“艾琳娜，你难道都不考虑一下奥古斯汀的感受吗？我觉得你这么做会比你给他戴绿帽更加让他难受。”
　　“正是因为我考虑到他的感受，所以我才来求你帮忙。”女人们真是可怕，她们有些一做起事来就什么后果都不顾了，有些明明对自己的丈夫毫无感情却口口声声说她是爱着他的，说得多了也使人当真产生一种她心里有他的错觉。
　　克雷尔转了转眼珠道：“如果你愿意无偿帮我管理每年的收支账簿的话，那么我或许会考虑帮你这个小忙。”
　　“难道你要我当你的秘书吗？！”艾琳娜一下子站了起来。
　　“是的，就是如此。”
　　“可是我从来没有做过……”
　　“我相信你能做好。”

　　傍晚的时候克雷尔叫住正从小客厅里经过的伊登，他们都在壁炉前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你今天过得好吗？伊登。”
　　“托您的福，好得不能再好了。”
　　“伊登，难道你恨我吗？”
　　“您怎么会这样想？”
　　“因为你的语气就好像在告诉我你恨我入骨。”
　　“我不敢恨您，毕竟您是位尊贵的伯爵。”
　　“是的，你也不该恨我，如果你恨我，我岂不是显得很可悲？”
　　“这话又怎么说？就算我恨您，您也绝不显得可悲。”
　　“因为如果你恨我的话，我将会日夜煎熬在冰与火之间，你难道不知道我爱你吗？”他好像不可思议般地盯着伊登瞧，“如果不是因为爱你，那么我将会趁着那个女仆在烧水的时候，装作无意间把热水打翻，然后烫伤她的脸，或者是脚。我知道我一定会这么做的。”
　　伊登害怕地看了看四周，在确定没有人后，他才敢答道：“请不要这样说，我丝毫也不会感受到您的爱意，假如您把玛丽的脸或者是脚烫伤的话！”
　　“我还可以在房间里假装玩一把新的猎枪，猎枪的准头却透过窗户对准楼下的她……”
　　“克雷尔！”
　　“你终于不再用那种语气跟我说话啦！”
　　伊登恨他的这种态度，就在今早他还十分冷漠地同他对话呢，现在却又夸张地向他表明自己的爱意，简直就像个善变的女人一样！伊登说：“你应该更加注意自己的身份。”
　　克雷尔听后于是轻笑一声，他道：“你现在就像一个死板的传教士一样。”
　　伊登半抬起头，用一种更加沉默而满含警告的目光盯着他。

　　“伊登，你想要帮我打理之前的那片玉米地的租贸吗？”这时克雷尔突然说。
　　伊登吃了一惊，但他很快又高兴起来，认为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他立马说：“当然了，我乐意为您效劳。”他意识到自己表现地有些太急切了，然后他尽量克制地放缓了声音道，“你知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本就该互帮互助、互相扶持的，这种事情难道还需要问吗？我很高兴你终于想到我啦！”他用一种交际场上惯常使用的老练的口吻答道。
　　克雷尔说：“我即将要进入上议院，或许就在明年开春的时候。”
　　伊登由衷地表示祝贺，“那可真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啊！虽然这对你来说是理所应当的，因为你爸爸也曾是一名上议院的议员……”
　　然而这时克雷尔突然久久地注视着伊登不动，好像想要从他的眼里看出点真正的喜悦来。
　　伊登道：“怎么了吗？”他的脸上挂着一种不自然的假笑。
　　“没什么，我是在想，我不指望你能够像我爱你那样爱我，但是我希望你至少能够对我真诚。”
　　伊登脸上的笑容顿时变得极为勉强起来，他道：“克雷尔，我……”他仿佛想要解释什么，最终他只是说：“……我就像爱自己的弟弟那样爱你。”
　　克雷尔说：“那我呢？你也要我像爱一个哥哥那样爱你吗？”
　　“我们应该忘记之前发生过的所有的事，如果你还希望我们能够正常相处的话。”
　　克雷尔摇摇头说：“我不能。我怎么能忘记那么重要的回忆？你这个没有心的人，要忘记的话你就独自去忘记吧。”

　　伊登几乎克制不住想要发火了，他厌恶这个话题，他道：“什么回忆！你就应该听我的！为什么你就不能听我的？！……我这可全都是为了你好啊！你以为我这样的人还会在乎自己的名誉吗？我什么都没有，也没什么可失去的，但是你呢？假如有人把我和你的流言传出去，你以为受伤害的会是我吗？难道你就一心以为我是个自私自利、全然只顾着自己的人吗？！”
　　克雷尔却道：“总是把自己高高挂起的圣人贤者啊，一贯的怜悯姿态。”他的眼睛里闪着明显的轻蔑和一种宽容的讥讽，很明显他一点也不相信伊登刚刚说的话，他道，“你以为不知道你想要利用我吗？我不会事事都顺从你的。你太可怕了，一等到我失去利用价值，你就会残忍地把我抛弃。你的心思我一清二楚。”他又道，“可是我爱你，所以我甘愿被你利用。只因为你不愿意好好地同我说话，我就拼命地想要讨你欢心，我就愿意把玉米地的租贸交给你打理……”紧接着他用一种深切的目光注视着伊登，“然而如果这样你就认为我会事事都顺从你，让你在我的头上为所欲为的话，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尽管只要你多冲我说两句好听话，哄得我高兴了，我就很可能会把女王的王冠都偷来给你……”那言下之意好像是在说权利是禁/区。否则管理玉米地租贸的权利又如何能同女王的皇冠相比呢？
　　伊登此时苍白的脸色已不能更难看了，他道：“在将来你必定经过一番痛彻的后悔，才能明白我此时的真心好意……”
　　克雷尔叹了口气，漂亮的黑色眼睛停驻在伊登的身上，他道：“我可爱的朋友呀，要是你此时能明白我心情的十分之一的话，那么我就算是为你去死也甘愿了！”他说罢站了起来，然后他再次忧伤地看了伊登一眼。伊登不太确定那是不是一种忧伤的眼神，总之他就是看了伊登一眼。然后他就转身走掉了。

　　另一边斯宾塞夫人真的迷上杰克了，这个年轻的男人，英俊而不显得轻浮，温柔而不失野性，他与你若即若离，又时刻勾动着你那颗躁动的心。
　　他让一个四十岁的老女人重返青春，也理所当然地让另一个小情人陷入到失宠的恐惧之中。
　　“甜心，你真的已经忘记我了吗？”亚力士握住了斯宾塞夫人的一只手道。
　　“亚力士，怎么会呢？我仍然喜欢你。”
　　“可是你把我扔到剧院里去。”
　　“我觉得你很有表演的天赋。”
　　亚力士低眉沉默了一会，看起来很不高兴。
　　这时斯宾塞夫人又道：“亲爱的，相信我，你不是总说你希望能够取得一些人生成就吗？这就是一个好机会呀。”那是他想要去皇宫里谋个官职，而不是待在剧院里唱那些谈情说爱的歌剧！
　　“可我还没有听说有哪位名人是因为唱歌剧而名垂青史的。”
　　“名垂青史？哦，我的宝贝，你都在想些什么呢！就连我也不敢奢望名垂青史啊，等我死了以后或许用不了几个月大家就全会忘了我啦！我只盼望着他们至少给我办一场风光体面的葬礼。”
　　“瞧您说的，您可是伯爵夫人啊，您说这话岂不是要伤了您那些子女的心？”
　　“他们？他们也只顾着自己享乐，少有来关心我这个孤家寡人的。哦，除了艾琳娜，我可怜的艾琳娜……”斯宾塞夫人开始诉苦。

　　到晚上的时候伊登意外与珍妮说上了几句话。
　　“请原谅，我最近看他有些奇怪，觉得很不安。”
　　“是什么地方奇怪？方便说吗？”伊登问道。
　　“哦，这没有什么不方便说的，毕竟您是一家人不是吗？”珍妮歪着头俏皮地笑了笑，“我发现他睡觉从不关门，而且特别厌恶一个人待在一间关了门的房间里，每次都会发很大的火……有几次甚至还打伤了仆人……”
　　伊登的心里咯噔一下，“想不到有这种事……”
　　“我与您说的还请不要告诉别人。”
　　“当然了，夫人，我应当要为此保秘，以我的灵魂起誓。”
　　“另外……伊登先生……”珍妮凑近了伊登，道：“您知道克雷尔在外面有什么情人了吗？”
　　“情人？不，我并不知道。”
　　“那……兴许是暧昧的对象呢？他有和您格外说起过谁吗？”
　　“……歌剧院里的琳夫人算吗？他说过琳夫人有一副天生的好嗓子。”
　　“好嗓子……”珍妮怔怔的，好像她的灵魂已经出窍了一样。她尝到了爱情的苦涩，比苦水还苦，比青柿子更涩。克雷尔喜欢那个琳夫人吗？她想到，他好像总是心不在焉，难道就是在想那位琳夫人吗？而且自他回来以后就再也没有和自己同过房了，难道他其实还是在意着蕾拉的生父是谁？那自己要不要主动和他提起？不不不，决不能，这件事决不能再提……
　　她患得患失，好像克雷尔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她每天对克雷尔笑脸相迎，热情奉送，可是……似乎收不到任何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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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继续解答疑惑，小天使的所有留言都已一一阅过：
关于哥哥弟弟和兄弟的问题。小天使说的很对，翻译成big brother是十分怪异的，应该翻译成elder brother。因为我看有些译本里会直接把兄弟翻译成哥哥、弟弟这样直观的称呼，所以在某些语境上也采用了同样的手法。
提这个问题的小天使很敏锐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