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尔索普庄园》断想

34、一碗汤的配料

　　晚上伊登躺在床上使劲的睡着，可是他怎么也无法睡着，克雷尔的话使他如同喝下了一杯毒药一样，随时在等待着毒发身亡。可是他心底又还存有一丝侥幸，或许那其实只是一杯苦酒呢？味道苦涩但是并没有害处！或许克雷尔只是拿那些话来吓他呀？！
　　——这是人们惯常会有的思维，总是在绝境中不停地自我安慰，麻痹自己的内心，只为了使自己能够好过一点！
　　最后伊登决定明天一早就去向克雷尔道歉，他不能让玛丽因为自己的自尊心而受到不公正、不光明磊落的伤害。

　　第二天用早饭时，伊登心不在焉，他留意着克雷尔的每一个举动，正像是克雷尔的妻子珍妮所做的那样。
　　克雷尔平静而自持地用完早饭，然后他擦擦嘴站起来要走了。临走前他看了一眼伊登，是那种居高临下的、眼睛里隐藏着一种极端厌恶的、冷酷的神情，这种隐藏得并不深刻的情绪使得他漆黑的双眼中仿佛徒然有了两点光一样，两点骇人的光！
　　伊登对上他的视线，后背便冷汗直流，心中越发慌乱起来。他食不知味地喝下两口熬得白白的肉汤，又装模作样地嚼了几口腌黄瓜，然后他站起来告诉大家他已经吃饱了。他迈开腿往克雷尔离开的方向而去。
　　伊登一直追到一条门廊上雕刻有百合花的走廊里才追到克雷尔，他克制地喊他：“克雷尔！我有话想跟你谈谈。”声音不轻不重。
　　克雷尔回过头冷漠而又讥诮地说：“哦？可是我现在还有事，我没有时间……”
　　伊登打断他虚伪的谦辞：“我想为昨天的事情向你道歉。”他发誓他从没有如此真诚地和克雷尔说过话。
　　然而克雷尔说：“可是我不记得伊登先生昨天有做过什么冒犯我的事。”依旧是那副冷漠而又讥诮的嘴脸。
　　“克雷尔，我亲爱的朋友，别这样……”伊登近乎哀求地说道。
　　克雷尔于是傲慢地笑了，随即他凑在伊登的耳边低声道：“今早的汤好喝吗？我特意叫厨房为你准备的。”
　　伊登立刻诚实地点头，“很好喝，谢谢你。”
　　克雷尔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一双鹿皮手套来戴上，一边戴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谢我做什么？这可全要感谢那位叫做玛丽的女仆呢。”
　　“这汤难道是玛丽做的吗？”伊登有些胆战心惊地问道。
　　“那倒不是，她只是帮忙准备了配料。”克雷尔的笑容中隐含一种愚弄，一种我很期待着想要看你笑话的意思。
　　伊登读出来了，他紧抿着唇，突然后退几步，“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他说，无比严肃地。
　　“你怎么会这么想？”克雷尔道。
　　伊登的眼前一黑。
　　紧接着克雷尔又道：“我有和你像朋友一样谈过心吗？朋友之间会做/爱吗？难道你忘了我们之间曾经度过怎样的夜晚吗？就因为和那个小女仆说了两句话？你就把这一切都忘到脑后啦？”他脸上那愚弄的笑容越大，却叫人瞧了厌烦，甚至是恐怖。紧接着他用一种仿佛是吟咏一般的语调道：“你就是这么违背你曾经的盟誓的？你这个背叛者！”
　　伊登碰到了他的眼睛，那双冷漠的、含着怒火的眼睛，他受到了刺激，他突然跪趴在地上干呕起来，呕出几口刚吃下去不久的食物。
　　他抬起头仇恨地注视着克雷尔：“你这个恶魔！”他已经能够想象到了，就在他今早喝的肉汤里，或许就飘着玛丽的血和肉/沫！
　　克雷尔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然后他半蹲下、身递过来一张手帕，“我亲爱的朋友，我还有事，晚点再和你说好吗？”
　　伊登一言不发地从地上站起来，他再次仇恨地看了克雷尔一眼，然后他转身跑走了。要知道因为他那只该死的右脚，他是很少跑动的，他行动起来总是一副慢吞吞的样子，然而现在他跑了。他的内心怀着无比的仇恨和仿佛窒息般的恐惧，模样像个小丑。这不是为了玛丽，他还没有高尚到随便一个人死去都使他心怀恨意，这是为了他那前途未卜的将来。

　　他一路跑到厨房。
　　却看见玛丽还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清洗碗碟。

　　伊登呆住了，他又站在那里细细地观察了好一会儿，发现那确实是活生生的玛丽，那绝不是别人假扮的，也不是他的幻觉。
　　看她那分成两边绑起来的棕红色卷发，和好像鼬鼠似的可爱的脸颊，伊登就知道那确实是自己所认识的玛丽无疑了。
　　伊登呆呆地站了一会，好像他的灵魂已经不在了。他想到很多，所有人的面孔都好像幽灵一样浮现在他的脑海里，最后全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个，那就是克雷尔·斯宾塞。
　　伊登已无法忘记这个早餐，这样大起大落的情绪，全是因克雷尔·斯宾塞所造成的。伊登此时多么想抓住克雷尔的衣领无比严厉地质问他啊。为什么要耍这样的把戏！为什么要这样玩弄他的感情？但是他的理智控制住了他，他明白如果此时他跑去质问克雷尔，那么在这场博弈中，他就会输得好看。
　　他已分不清克雷尔对他究竟是爱还是恨了。假如爱他，为什么不一心对他好？假如恨他，又为什么不立刻手持利刃将他破腹裂肠啊！

　　而此时房间中的艾琳娜收到了一封来自她丈夫的信：
　　我敬爱的夫人，
　　关于三周前的那件事，我的愤怒已经无以表达了。我们的庄园损失严重，而史密斯先生拒绝赔款。我已让律师把他告上法庭，相信法官会给我们一个合理的判决。但是一想到你的脸我便觉得心痛，这是无可挽回的伤害，有必要请你写一封严厉的陈情信寄给布朗法官。
　　您忠诚的，奥古斯汀·皮尔逊
　　艾琳娜飞快地读完信，然后陷入一种矛盾的焦灼当中。
　　她开始在心中计算修缮庄园可能将需要的费用，她以前从来不曾考虑过钱的问题，因为那是穷人才有的思想。可是如今不同，她明白这必将是一大笔钱，甚至可能会因此而填上她所有的嫁妆。
　　可是皮尔逊把她的嫁妆完全视作自己的所有物，他又怎么可能会允许艾琳娜在自己的嫁妆里出这笔钱？而且他若是执意要把卡蜜拉的家人告上法庭，那么艾琳娜也没有理由阻止，因为她若是阻止了，她便会遭受到上流贵族圈里所有人的敌视。
　　人们将视她为一个异类，一个竟然会帮着仇人说话的异类！贵妇人们将不但会排挤她，还会嘲笑她，以为她是一个没有脑子的笨蛋，一个傻瓜！
　　艾琳娜不禁在心中暗骂卡蜜拉的愚蠢，可她又深爱这种愚蠢。她第一次感受到身为女性的悲哀，是在卡蜜拉的身上，她第一次感受到身为女性的无能，是因卡蜜拉而起，她本来引以为傲的容貌，也因卡蜜拉而毁！她对她真是又爱又恨，她提起笔写下了一封简短的回信：
　　奥古斯汀，
　　假如你一定要让可怜而贫穷的史密斯家来承担这笔费用的话，那么我将全力配合。
　　您忠诚的，艾琳娜·斯宾塞·皮尔逊

　　艾琳娜因这件事情而茶饭不思，尽管她已经给了皮尔逊明确的回复，但是寄给布朗法官的陈情信却迟迟没有提笔。
　　最终她去书房里找到了克雷尔，她请求他的帮助。
　　“克雷尔，我的好兄弟，请你一定要帮帮我，帮帮你可怜的姐姐……”她装出了一副柔弱悲伤的样子，“我已不止一次在梦中见到死去的卡蜜拉！她的冤魂在向我哭泣，使我的灵魂也跟着日夜不安！”
　　克雷尔露出了为难的表情，“我的姐姐，你应该知道的吧，庄园里已经入不敷出啦。”
　　“克雷尔，请不要以这种残忍的理由拒绝我。”
　　“为什么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你完全可以去教堂里找神父多多超度她。”克雷尔完全无法理解。
　　艾琳娜说：“不！教堂无法超度她的灵魂！她是燃烧着她胸中的热血赴死的！”她的脸上笼着一层戚哀的面纱，并且痛苦。
　　紧接着她又很快平静下来，她已经知道要想说服克雷尔殊为不易，她道：“尽管她烧毁了厄里根庄园，甚至伤害到我的人身安全，可是……我的兄弟，我一生中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想要做成一件事。从小我什么都有，什么也不缺，可是我却觉得厌烦。”她撇开了视线，眼睛望着窗外，“我肤浅地以为人生就是如此了，可是上帝却叫我遇见卡蜜拉，我同她之间的情谊使我不能在她死后对她的家人全然不顾，否则悔恨将会折磨我一生。”她终于说出了她的真心话，像她这种女人，如此深情地剖白自己的内心是少有的事。她道：“我夜夜梦见她，梦见大火，梦见她蓝色的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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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看了小天使的留言，在这里解一下惑：文章的结尾是he，
爱你们，么么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