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香》黎十七

3、一见钟情

　　估摸着有一搭没一搭扯了半天话题。“你家园子真大啊！我家就没地，”“恩，”“苹果很甜，”干巴巴地没话找话，“恩。”但是有浅浅的笑，看了他一眼，“我很喜欢这个园子，有很多树。”看着他的眼睛很亮，闪着月光，微笑真是会传染的，感觉暖融融的。栗辰北心情很好地晃着腿，林夜安静打量眼前的男孩，有带着自然气息的纯粹，自信，聪明，顽皮。在夜里也像太阳引人注目。
　　还没等生硬的话题转向，一阵优美的乐声传来，栗辰北一愣，看向林夜，林夜拿出裤兜里的手机，解释道“我爸。”“哦，”偏过头去表示不打扰。那铃声还蛮好听，有点耳熟。军师的艺术品味也是培养过的！得意。
　　听林夜简短地应了几声，挂了电话，“你妈妈叫你回家。”像是明天上课一样平淡的语气。“惊喜”来的太突然，栗辰北愣了一秒，然后惊恐。“什么！我操！我妈居然知道你家号码？！”真挚地表达了自己对不合理事件的感叹后，“大兄弟江湖再见啊！”栗辰北绕过林夜，飞速地窜下树，“好，再见”林夜一动不动地攀着树干，“电话应该是和班主任要的”顺便认真回答。他的衣服应该是一周洗一次吧，刚刚看见他胸前睡觉时画的道道了，像弯弯曲曲的小蛇。林夜仔细收集新朋友的信息。
　　快跑出园子了，“哎你铃声什么名字啊？”忽然扭头大声问，好像这是很重要的事，然后光明正大地找寻那个身影。失望的是只能看见层层绿叶后，反射着夜色的白短袖，还有模糊的胳膊和腿，带着遥远的体温。没听见回答，不过很快有悠扬的乐声传来，在空旷的野外和交错的绿叶中，忽然像是置身一场华丽的宴会，正拥着优雅得体的舞伴，温柔凝视着彼此，等待一场盛大的开始。
　　沉溺于奇妙的感受，“我去！”整个人兴奋起来，绽出大大的笑，乘着乐声转身。刚跃出果园，就像是踏在了大理石地板上，舞伴的裙摆飞扬，昂扬的舞步和着耀眼的水晶灯，在金碧辉煌的舞厅里，相拥的人，是正在灼灼绽放着的生命。
　　一路狂奔回家，音乐的余韵还没消退，带着些许未歇的兴奋，深呼吸，打开家门。刚探出半个身子，就听见呼啸的风声，迅速转身抱头。“狗儿子，还知道回来啊？！”太后的声音不算大，但是有狗见到老虎的生理恐惧。“嘶，”搓搓被一拖鞋盖了个章的胳膊，狗蛋娴熟地露出个谄媚的笑，拾起地上的拖鞋，走到端坐在沙发上的太后面前，将鞋套回去，蹲旁边殷勤地捏着腿。“太后你消消气，我这是心疼你给我买的手表啊，一顿好找呢，毕竟那也是你的血汗钱啊，勤俭节约是美德嘛。”笑嘻嘻地冲太后卖乖。“哟，狗蛋你大半夜跑新同学家果园丢手表去了啊！”太后斜睨着，灯光加持下的黑眼珠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带着洞悉一切的锐利。
　　“知道我等多久了吗？！要不是同事临时换班你是不是打算野一晚上啊？！我！亲！爱！的！狗！大！爷！”一清脆的大巴掌招呼上了他的后颈肉，一字一顿的咬牙切齿之深刻，让狗蛋忍不住一哆嗦，龇牙咧嘴着，心里倒松了气，太后发出火就好了。嘿嘿赔笑着，“太后您消消火，我保证以后不了，要不您配我个手机，联系绝对方便！”“呵！！！”这声嘲讽简直穷尽了太后一生的不屑，“什么玩意你！还要我给你配个绳去野啊？！你怎么不干脆住外面！多省事！”太后拂袖而去。留狗蛋在太后的佛山无影脚下苟延残喘。
　　“赶紧睡觉去！糟心玩意。”山响的关门声中，传来太后刀子嘴豆腐心的数落。“嘿嘿嘿，”躺沙发上养伤的狗蛋捋捋头发，弹起来回了房间。
　　太后的早饭美味程度并没有因为怒火而有所减少。小学上学迟，早饭做好，然后叫狗蛋起床后，太后就要出门。今天早上的叫醒服务买一送一，双倍的佛山无影脚清晰而深刻地体现了太后的战斗力。穿着晃荡的校服，走在带着露水香气的小路上，狗蛋觉得自己的两瓣屁股还在哀哀叫唤。
　　“哎，兄弟，昨晚没事吧，你家太后给我爸打电话了都！”校门口鸭哥一个助跑，差点把负伤的狗蛋冲翻。“咳，滚你丫的。”撂开搭在自己肩膀的手，恢复揣兜的帅气姿势，和鸭哥撞着走。“还成，太后没气到赐我三尺白练，还能继续服侍皇上的。”娇羞地一眨眼，像脸抽筋一样，换来了鸭哥造作的一阵干呕声。
　　下午的班会课上。“新学期新气象啊！同学们！”严肃的中年男人拿手里的语文书跺跺讲桌，带着千篇一律的开场白。“经过我的严肃考虑，我认为我们班有必要开展同桌互助活动，我已经做好了座位表，这节课大家来换座位。现在大家都收拾自己的东西站到走道上。”
　　正在军师和后桌的鸭哥依依惜别的时候。“栗辰北，你作为纪律班长，要多关照新同学，林夜同学以前的成绩可是十分优秀的。你们两个人坐这里。”栗辰北一愣，迅速扭头往右边看去，看见林夜也正望着这边，瞬间露出个大大的友好的微笑。刚对视时有一点点的无措，然后也是一个微笑绽开，缓慢而温暖，眼睛都弯弯的。
　　“你俩快坐好，对什么暗号呢？！”严肃的老班跺了跺书，把讲桌拍地砰砰响。狗蛋吐吐舌头，迅速窜了过去。等大家按新座位坐好，已经过了半节课，老班说了几句，要互相督促学习，就宣布后半节课自习，然后溜去办公室喝茶。
　　收拾好自己的一堆破破烂烂，看着书桌摆放地整整齐齐的林夜同学，咧咧嘴，“你好，正式认识一下，栗辰北，六年级二班的纪律班长，以后请多多指教。”学着电视剧里的样子装模作样地一介绍，伸出自己的右手和半截胳膊。“你好，我叫林夜。”也伸出自己的手，虚虚地一握，然后犹豫地说“也请，多多指教。”狗蛋灿烂得像个小太阳。
　　晚上回家，太后刚好做好饭，摆着碗筷。看见他进门，瞅了一眼，“洗手。”像是山里的猴子进城务工一天好不容易回到大森林，“哟哟哟”地叫唤着，滑到洗手台旁边，把香皂擦得黑不溜秋后，迫不及待地爬到餐桌上叼了一大块红烧肉。“狗子你刚刑满释放啊怎么着！”一筷子稳稳地敲在了伸向红烧肉的魔爪上。
　　“鉴于你最近过分顽皮的表现，我已经告诉你父皇，这次出差，钢铁侠的模型取消。”一筷子米饭悲伤地坠落餐桌，狗蛋嘴瘪得赶得上斗牛犬，“太～后！”瞬间化身牛皮小膏药，俩胳膊一腿都扒拉到了冷漠太后的身上，“别介啊，嘤嘤嘤，我好想，好想，好想要的。我错了我错了，真的，太后我一定改过自新重新做狗！”粘粘糊糊，涕泪俱下地求情。“不。”冷漠太后说一不二。
　　十分悲伤地吃完了一顿红烧肉，狗蛋忧伤地回房间写作业，整个人就是一大写的难过。然而一小时的作业时间后，栗狗蛋又回来了！“妈！太后！妈！”一路嚎到客厅，一巴掌后颈肉干脆利落，“叫魂啊，傻狗！”精致的太后敷着面膜，看着八点档，端坐在沙发上，仍然不影响她手出如电。
　　“哎，妈你昨晚上咋找着我的。”无聊到欠揍的狗蛋凑到沙发上，瘫到太后身旁，脚一晃一晃地踢踏着拖鞋。“我昨晚回来看见家里没人，就给许亚家打电话，结果许亚居然在家！他说你在林夜家果园找手表呢，我就找班主任要了个电话打过去了。”太后慢悠悠地呼噜自家狗儿子的头，感叹“你也是人才，大半夜跑人家果园找手表，你咋不赏月？！可把你牛逼坏了啊！”太后情绪变化太突然，没防备住耳朵就遭殃了。
　　“太后～”哀怨的栗小狗捂着耳朵，“人林夜据说学习很好啊，你跟人当同桌就上进点啊！”太后谆谆教诲，继续呼噜头发。感觉头皮按摩还是蛮舒服的，狗蛋咂巴下嘴，撂起条腿搭沙发扶手上，“哎妈，我觉得林夜像精灵。”
　　没头没脑一句，阅遍千帆的太后都被自家狗蛋绕月卫星一样的脑回路唬住了，扭头一瞥，回答，“你怕不是对人家一见钟情。”栗狗蛋狗躯一震，自家太后真是个语出惊人的奇女子，然后又施施然撂了吨狗粮，“你父皇当年第一眼见我也说我是天使。”嘴角一点矜持的微笑精致得恰到好处。
　　“太后，”狗蛋又瘫回去缓缓道，“您面膜裂了。”然后在太后手忙脚乱的面无表情中，施施然回了房间。一见钟情啊，是吗？！狗蛋躺床上翘着腿，肚子上搭条薄被，眨了几下眼睛，缓缓进入梦乡，睡前想起精灵一样的林夜，披着月光就站在那里，嘴角微微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