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香》黎十七

4、一步之遥

　　打着哈欠走进教室里，往自己座位一甩书包，坐下之后瞅了一眼自己旁边挥汗如雨地抄作业的大桃同学，一瞬间的卡带。上厕所回来的三栓正直勾勾站座位旁盯着他，再低头一看，座位舱里塞着的姨妈红书包，“我操。”立刻提起书包绕向另一边过道，顺手给了最后一排嘿嘿傻乐的鸭哥一巴掌。“军师你这都没我记性好。”尴尬之余不忘回击，“你老人家最后一排的宝座什么时候动过。”
　　往新座位里一塞书包，扭头冲林夜大大地一乐，“早上好！”林夜把视线从书上移过来，是极温柔的微笑。“早上好。”像个白白净净的小公子，十年如一日地捧着书卷，时间都变淡了。
　　把几本作业拿出来交了，刚拿出课本，语文老师就踩着上课铃声进来了，课间又被班主任叫走，进行一番思想教育，保证以后按时回家 。做操回来买了包辣条，在撕开后达成了一秒分食的成就。第三节课后被英语老师叫走要求重做作业，尖利的女高音绕梁三日。中午扒着米饭就着大盘鸡，脑内循环林夜的铃声，边吃边甩头，上半身在椅子上呈波浪状，神情陶醉，好像吃的是满汉全席一样享受。下午一定记得问歌名！带着对知识的渴望，狗蛋的午饭充满干劲。兴奋到睡不着，于是主动放弃睡眠，喜滋滋看了一中午侦探小说。
　　军师是个勤于更新自己知识的人，下午带着对于柯南能抓黑衣人又能写福尔摩斯破案的崇拜，走两步蹦三步地到了学校。在第一节课语文老师温柔的标准普通话声里，杵着下巴幸福地闭上了眼。缺乏睡眠的后果是在课堂上睡得忘乎所以，正半张着嘴幸福地冲老师闭眼笑，受到了粉笔头暴击的额头神经被惊醒，被数学老师气动山河的一嗓子吼得一激灵，成功得靠着黑板报做完了后半段的梦。
　　浑浑噩噩的一天过完了，也和林夜小同学聊了几句。吹着清脆的口哨走在路上的时候，猛地一惊！“啊呀！又忘记了。”愉快的嘴角瘪了，毛茸茸的金色发梢，也小心翼翼地低落下来。丧气的狗蛋丧不过三秒。踌躇满志地告诉自己，明天一定记得问林夜歌的名字。然后又晃着书包带子，时跑时跳地回家了。
　　狗蛋的两条浓眉拧得错落有致，咬着笔头上面目全非的小熊，发愁地盯着眼前的密密麻麻的小方块。写作文本来就是他的死穴，今天晚上的题目更是让他连天气晴朗万里无云都编不出来。“我的同桌，”什么同桌！第一天换座位，也就深夜小树林的交情，什么同桌！写三百字的他的脸好白吗？！啊！天要亡我！
　　趴在大书桌上从周公一梦游回来时，看着那些白白的格子，忽然文思泉涌，揉掉眼屎，钢笔一挥，伯纳德.蛋笔走如飞。好像最后一个字写完林夜就会出现在他面前，并且自带手机铃声背景音乐。
　　“上课，”“今天我们来点评一下作文，大家昨天晚上作业完成得都很有质量，再接再厉。”正在课桌兜里聚精会神地扯绷绷的狗蛋，眼神深邃而专注。“特别是栗辰北同学，提出表扬，这次作文有很大的进步啊！”忽然听见自己大名，手一哆嗦，红线缠成了一团，在课桌里勒着他的小拇指，死不瞑目。
　　神情紧张地望着老师，在课桌里的手则拼命脱困。“我的同桌，有精灵一样白白的皮肤，这个形容林夜同学很贴切啊。”老师表示赞许，还有左手无名指和右手中指小拇指。面无表情，不敢回头看同桌，假装在认真听，恩，听老师夸他。
　　手勒得有点疼，老师今天忽然这么喜欢他，受宠若惊的不是时候。老师继续念下去，“虽然对他了解不多，但第一眼就觉得他是个特别好的人。看他读书那么认真就觉得岁月真美好啊，妈妈在打我的时候也会这么觉得。”老师一顿，班上有点哄笑，军师的耳朵红得可以榨汁了，脸上的肤色倒是因为偏重，看不出来变化。可他当时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嘛，老师不是说写文章最重要真情实感。“这里感情抒发很真挚啊，大家不要笑，学习一下。你们不要总是从网上东拼西凑地给我交过来。不过你妈妈的心里感受这里就不需要了。”老师今天对他真的特殊关照。在此起彼伏的哄笑中大脑死机的栗辰北十分哀怨。
　　“真开心可以和他一起做同桌，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希望可以是一辈子的朋友。”常看电视剧里这么说，他觉得这么写很符合老师要求的精彩的结尾，也算引用名人名言了。“老师也希望你们可以是一辈子的好朋友。”老师笑眯眯地总结。
　　手不再被红线绳缠住了，但是手却主动去纠结那些绳子，好一会，才敢假装一点也不窘迫地转过头，“你，你写的作文可以让我看看吗？”自认完美地化解了尴尬。是了，他写的应该也是我，这样就抵消了！
　　林夜假装认真的眼神从讲台上的老师到局促不安的栗辰北，看到他的一瞬间，像一小朵落日时可爱的红霞，“不好意思啊，还没有发下来。”看栗辰北正要僵硬地扭过头，又急忙补充“我写的是我以前学校的同桌，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啊，”栗辰北看他红彤彤的，也就不尴尬了，只是心酸地觉得自己有点变态而已。
　　“我，我也很喜欢你，想，想和你当一辈子的好朋友啊！”第一次这么激动的林夜小朋友，成功唤起了怨妇狗蛋的注意，恩，还有班上大多数同学的注意。老师：“这样吧，既然你们这么喜欢对方，到毕业前特批你俩不用换座位，刚好是学习互补嘛。”
　　只剩下两个小朋友在全班善意的哄笑中，呆若木鸡的变成火烧云，已经是火烧云的干脆冒了烟。全班同学的心里活动：啊我也好想有个一辈子的好朋友。
　　当晚放学就和鸭哥介绍了可爱的林夜小朋友，鸭哥对于自己一辈子的好朋友忽然被带走有些难过，戏很多地扎马步捶狗蛋胸口，鸭子捧心状，还不忘对林夜飘去像眼皮抽筋的秋波。然后三个人在同一条回家的路上，开始彼此一辈子好朋友的漫长旅程。
　　一开始还有点局促的林夜，分别前已经开始习惯了狗蛋搭着他肩膀的胳膊，健康的小麦色，有稚嫩的力量。
　　回家的路口前终于想起了歌名字，猛一跺脚，立刻转身冲半条街外的林夜冲过去，大喊着他的名字，“林夜，歌名字！”
　　有点惊讶地回头，又很快反应过来，“一步之遥，”“什么！”跑得太急没有听到，林夜一向温柔又小声。却干脆扑了过去，头搁在有清新草叶香气的林夜肩上，这次是火烧云林夜，极温柔的，“一步之遥啊，”也许是一天大起大落太兴奋，居然就这样抱住了这个精灵，他可不是鸭哥那样的糙汉子啊。栗辰北觉得，他现在和林夜，连“一步之遥”也没有。
　　傍晚的霞微笑着撒向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