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何夕》沈湛风

86、平安符气长皇子

　　相国寺乃京中第一大寺，常年香火繁盛更不消提今日进香之众，何夕不是十足的善男信女，但依旧敬畏虔诚。

　　何夕挨着每一处分殿菩萨金刚罗汉上香，好不容易挑出一条僻静的青石小道，青墙回转阻隔的百步开外人声鼎沸，何夕为一时幽静正惬意的舒了口气，却不料小路尽头一转角，眼前一个和尚正红光满面笑意盈盈地望着她。

　　何夕莫名一丝不安，拱手道：“空寂大师，您怎会在此地？”

　　空寂笑道：“相国寺主持邀请贫僧前来一同开坛，倒是没想到又与世子相见了。”

　　何夕干笑了两声，道：“如此晚辈便不耽误大师了，大师若是见到家师，还请劳烦大师帮晚辈问好。”

　　空寂笑道：“世子看起来倒不是很想再见贫僧了？”

　　何夕拱手，嘴里说着哪里哪里，可是心里却是被空寂说个正着，不知为何她总想快点逃离空寂，之前在雁南山和空寂相逢的情景又一幕幕在她心里鲜活起来，她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空寂眼神有如云烟飘渺又如寒潭深邃：“世子可曾记得在雁南山贫僧曾说过要‘助一人证道，成两世因缘，了三桩冤孽，终是普度众生，得去四海佛法’？那时贫僧也曾说过，世子与贫僧还有两次相见，今日看来世子没有问题再问贫僧？”

　　何夕咬牙道：“晚辈几经辗转伤人伤己，两世轮回，我依旧是我，而我想找的人已不同往昔，大师曾言‘因缘本是天注定，不如怜取眼前人’，晚辈现在心意已定，若是因为晚辈影响大师得道，晚辈只能非常遗憾望大师勿怪！”

　　“阿弥陀佛”，空寂双手合十吟了一声佛号，笑得意味深长道：“世子倒不必为此感到抱歉，修道之人所做一切事发自善心不求功利，世子既然心意已定，贫僧只愿世子以后若遇到坎坷曲折时也能守住初心。”

　　何夕心里一惊，有种难以言喻的紧张忧虑，她自是知道空寂大师说的话总有深意，那他最后那句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暗指她跟沈悸安会有很多坎坷曲折？守住初心又是什么意思？

　　何夕有一种身处云雾没有出路的忿然，对未知的未来有一种想要提前一探究竟的好奇却又害怕预知以后的矛盾，她喃喃张口，犹疑地唤道：“空寂大师——”

　　想说又不知道说什么，可凝神一看眼前哪里还有空寂大师的身影，百步之隔的人群好像也发现了这条幽静的小道络绎不绝往这边走来，片刻功夫何夕又身在拥挤人潮中，恍然间只觉得刚才与空寂的相逢像个逼真的梦境一般，可大白天又怎会做梦？

　　何夕心思飘浮，很快从相国寺出来，街上人多燕飞在前给她牵着马，走了没两步，何夕忽然道：

　　“你差人去前面分岔口回沈小姐，就说我有事就不和她一道回去了，林姑娘的事就按我和她说的办。”

　　避开拥挤人潮，从相国寺背后一条小道进到一片稀疏平整的林子，马蹄踏在积雪上，积雪下传来枯枝嘎吱作响的声音，骑马小跑一刻出了林子再不久便绕到了城中青石板街道上。

　　何夕知道自己现在心绪有些烦乱，对于其他人她可以隐藏一切情绪，可是对着沈悸安她却无法伪装，沈悸安是多么细腻敏锐的一个人，若是看到自己脸色不对，又该如何向她解释这一切呢？

　　沈悸安与林飞霜携手走来，看着停在不远处的自家马车，旁边却没有何夕的身影，林飞霜喃喃道：

　　“看来何夕还没出来呢，咱们在车里坐着等等吧。”

　　沈悸安笑道：“要委屈你在车厢里闷着了，要不然你也可以去旁边摊子上逛逛。”

　　林飞霜一听两眼发亮，丢开沈悸安的手，像双翅待展的小鸟，喜道：“师姐最好了，那我真的去了，有什么好物什我捎给你？”

　　沈悸安宠溺道：“去吧，快去快回，别走太远。”

　　林飞霜吐了下舌头，顽皮道：“知道啦~我多留点时间给你和何夕还不好呀？！”

　　“哈哈哈哈”一阵俏皮又可爱的坏笑，林飞霜就赶紧跑开了，躲过沈悸安像刀子一样羞怒的眼神。

　　沈悸安懒得理会林飞霜，正往马车走去，脚步却蓦然一停，终是脸色冰冷地抬眼与不远处望过来的视线短兵相接。

　　钟离艮看到沈悸安小巧精致的鼻翼皱了一下，那是微微冷哼的样子，沈悸安似乎对自己的痴缠和直视觉得无礼又无聊嗤之以鼻，钟离艮自尊心有一丝受挫，他自认自己身材魁梧高大，无论长相与气质都是出类拔萃，事实上他确实也是如此，只不过他看到沈悸安的这一刻似乎忽略了她已经钟情夏继姿这个事实。

　　钟离离拱手赔笑道：

　　“我等冒昧，还请沈小姐勿怪，在下钟离离，这位是家兄钟离艮，我等一行人初到夏朝对贵国风俗人物心中好奇，正巧今日是贵国第一大寺相国寺开坛斋戒，没想到竟遇到了沈小姐，真是幸甚之至！”

　　沈悸安微微躬身还礼，脸上带着一抹礼貌的冷笑，声音清冷道：“原来是南楚长皇子一行，今日两度相逢果真巧得很。”

　　钟离离听出沈悸安话里隐隐的嘲讽，脸上有些挂不住，好歹他们也是南楚皇室，即便沈家权势了得也不该这样不给面子，钟离离心里窜了点火气又不便发作，正在揣摩如何措词回怼沈悸安，却不料钟离艮轻轻一笑对沈悸安道：

　　“确实巧得很，三日后便是贵国秋猎，本王也在受邀之列，听闻届时望族女眷也会前去观赏秋猎，能又一次与沈小姐相逢，钟离艮深感荣幸，也许这就叫做有缘罢！”

　　沈悸安嘴角噙笑眼里却是一片冷冽，就如同阳光照在积雪上看着璀璨光芒而骨子里却是冰冷至极，她淡淡道：

　　“南楚长皇子身份尊贵，但即便如此，你我男女有别又素昧平生，有缘二字怕是不妥。”

　　钟离艮英俊深邃的脸上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轻声道：“今日一见沈小姐跟传说中的可有些不一样。”

　　钟离艮料定沈悸安必定会好奇问他如何不一样，哪知道沈悸安只是轻笑了一下，似乎猜到自己的目的所在，并没有接话。

　　钟离艮看着她那清冷俏丽的面容下那一丝轻视的笑，竟觉得比任何仰慕他的女子温柔娇媚的笑都要引人心悸，明明那一丝明亮的笑容背后是深深冷意还带着对他的轻视，他却觉得胸腔里某处地方异常的欢喜舒泰。

　　钟离艮还想着继续说点什么，却看到沈悸安旁边已多出来一位满面红光的和尚，那和尚双手合十道：

　　“阿弥陀佛，敢问是沈府小姐？”

　　沈悸安见和尚神采奕奕满面和气便有几分好感，温和回道：

　　“请问大师找我有什么事吗？”

　　空寂大师笑得如同弥勒佛：“贫僧空寂，与梅若鹤老先生是至交好友，今日受相国寺相邀前来开坛，刚才在寺内偶遇世子，本想送世子一枚平安符，怎料人潮拥挤一个转头便寻不见世子，恰好在此看到这马车，贫僧便想若是遇着沈小姐，倒可帮贫僧转交给世子！”

　　沈悸安眼角余光看到钟离艮脸色有些僵硬，对着空寂笑得恭敬明媚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空寂大师，晚辈在此有礼了！”

　　说完身子优雅动人的行了一个正经八百的福礼，与刚刚对钟离离行的礼大不一样，沈悸安脸上笑意不减，躬着身拱手道：

　　“空寂大师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对世子这般有心晚辈在这里代世子谢过了！今日晚辈本想去相国寺为世子求一枚平安符，怎料寺内香客太多这一时竟没求得，真是多亏了大师！”

　　空寂双手合十还礼道：“沈小姐不必言谢，倒是贫僧谢谢小姐转交！”

　　沈悸安看了一眼有些尴尬地杵在旁边贸然离开不妥看着二人自顾自对话也是不妥的钟离艮，脸上有些羞涩地对着空寂道：

　　“世子是晚辈未婚夫婿，晚辈谢谢大师自然是应该的！”

　　沈悸安手里握着那枚小小的平安符，与空寂大师道别之后脸上仍带着一抹淡淡的羞红绯色，望着钟离艮道：

　　“长皇子可还有别的事么？若是没有的话，悸安该告辞了！”

　　钟离艮脸色难看地扯出一丝笑，转身领着几个人走了。

　　待走出十几步，钟离离看到兄长脸色阴沉，自己心里也堵得慌，但却不知道说什么。钟离艮大踏步疾行竟忘了他们是骑马出来的，他心里一阵说不出的烦躁和气愤，却又不知道该冲着什么撒气。

　　钟离艮一口气走出半条街，终是忍不住冲钟离离气愤道：“那个沈悸安是什么意思？以为自己有多倾国倾城吗？本王不过好奇而已，她以为本王会喜欢她？！真是可笑，故意在本王面前讲什么未婚夫婿，难道本王不知道吗？！”

　　钟离离看着旁边路人向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他本想提醒兄长声音小点，不过还好，钟离艮紧抿着唇沉着脸倒没有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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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更文好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