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何夕》沈湛风

62、京城烟云（2）

　　宁远出得沈府，坐在车厢内凝神细想，不知道自己之前的推测是否准确，眼下只有等。长公主府是轻易派不得人去打探的，若不是姑姑全力辅佐，父皇当年难登大宝，由此可见姑姑的厉害，她还没笨到自己往姑姑手里钻。

　　按道理沈尚书同意这门婚事，对于夏家来说沈悸安和夏继姿门当户对情投意合也是般配登对，如果姑姑也同意的话，不日应该就会去沈府登门拜访，两家长辈议定之后，秋猎之后皇上便可下旨赐婚。

　　“就看姑姑这几日去不去沈府了。”宁远心里这样想着，只觉得连日来劳心费神忍不住有丝倦怠，周文卓一事弄得周家上下愁云密布难得安生，因为是经大学士院的手出的事情，周府对宁远自然是恨得牙痒，在这样情形下，周柏慕暂时是不可能还待在坤宁宫的。

　　周柏慕一走，偌大的坤宁宫便剩得好像只有宁远一人，索性整日在慈安殿埋首政务，一连数日夙兴夜寐，前日又因林飞霜宿在宫外，此刻终是觉得有些倦怠，宁远不禁想到谢太师，轻轻一笑兀自叹道，老师倒是想得周到，倒把周柏慕都想进去了。

　　宁远靠着车厢里的软靠子，正准备假寐养神，突然马车顶上掠过一阵风声，与此同时马车外一阵刀剑出鞘的声音，薛侍卫厉声喊道：“有刺客！保护公主！”

　　宁远凤眼一怔，却听韩骞和雪婆婆并没有出手，心中若有所想，掀开轿帘，前方道路正中数人持剑团团将之围住那人，果然是林飞霜。

　　宁远先前泛起的一丝倦意，在看到林飞霜怒气凌人的一刻更加变本加厉，一时蹙眉微觉头疼，有些懒懒地无奈道：“你这又是想干什么？”

　　林飞霜昨日浑浑噩噩了一天，今日才收拾着换洗衣服，哪知从衣袖里赫然摸出一包绸缎包裹的金叶子，还有数张大面额的银票，一时怒火上涌，不禁想道，好你个水育文，你便当我林飞霜这么轻贱？给钱是什么意思？你嘴里说的喜欢不过就是你消遣时的逢场作戏罢了，究竟当我跟花钱寻欢的女子没有分别！

　　当下又是悔恨自己居然信了她的哄骗之言，又恨她这般卑鄙行径，正愁不知道怎么教训她，偏生就见前厅出去那人身影怎地如此眼熟，仔细一看，可不正是女装的水育文，待问过门人才知水育文是当今宁远公主，更加气不打一处来，恨道，你以为你是公主，就可以如此任意妄为，简直欺人太甚！

　　宁远看着林飞霜眼神凛冽寒冷至极，摆了摆手示意侍卫退下，下了马车往她走去，林飞霜冷冷道：

　　“原来你是公主？”

　　宁远点一点头道：“本宫单名澈，拆开刚好是水育文，原本也没想着骗你。”

　　林飞霜冷哼一声，将那包金叶子从怀中取出，又将银票塞进绸缎里包好，蓦然奋力往宁远掷去，直惊得周围侍卫还来不及拔剑，宁远倒是稳稳接在了手里，只听林飞霜轻蔑道：

　　“没想到公主倒是兴趣与常人颇为不同，很喜欢玩些龌龊把戏，只可惜你给再多好处，本姑娘也不想奉陪，城西桃花坊醉烟阁数不尽的迎来送往的女子，公主这般大方，还愁没人伺候么？”

　　宁远眉尾轻挑，微眯凤眼，冷冷道：

　　“你既然要还东西，可还有一样在你身上，你不如一起还给本宫。”

　　林飞霜惊疑道：“什么？”

　　宁远看着林飞霜在自己袖中一阵摸索，先前的怒气去了大半，不禁失笑提醒道：“在你里衣内衬里。”

　　看着林飞霜有些局促，宁远开口道：“全部给本宫转过身去。”

　　一时间众人唰唰转身，此地刚出沈府不远还未至大街，一时就只剩宁远一个人盯着林飞霜向她走近，待林飞霜从内衬里取出，却是一张折叠的纸，林飞霜蓦地一阵羞怒，这不正是宁远那日画的浴桶中的自己么？

　　一抬手宁远已经立在眼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怒火中烧的样子，轻轻抬了下巴，示意她打开看看。

　　林飞霜握紧剑柄，心道看便看正好趁你分神，好拿你祭剑，等你侍卫反应过来也是晚了！
　　当下手指捏着纸片抖开，却见洒金白宣上却并没有自己以为的下作不堪，而是清秀俊逸的两行小楷写着：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脑海里突然想起那时自己正不着一缕泡在浴桶里，宁远眼神缱绻温柔似水望着自己提笔时的模样，顿时心里一烫，再看那两行字清俊多姿，心道，原来总听人说字如其人竟是如此。

　　宁远一笑，凑近林飞霜耳边低声促狭道：“你倒真是胆大包天，当着本宫的侍卫将本宫说得这么难听也罢了，如此岂不将自己同那些烟花女子作比了，本宫给你那些，本是想着你飞扬跳脱的性子，不愿你行走江湖受区区银钱拘束罢了，倒被你这般不识好人心。”

　　林飞霜瞪了宁远一眼，颓唐地握紧剑柄，心有不甘，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作罢，明明刚刚还想一剑杀了她！

　　宁远盯着她片刻，有些了然地点了下头，语气里难掩一丝疲惫，柔柔道：“看来你还是很想打架？可惜本宫今日却是有些累了，也不想一味逗你，这样吧，上次沈悸安和韩骞打，这次你和雪婆婆打吧。”

　　林飞霜不忿道：“凭什么都是你说了算？我就是要和你打——”

　　林飞霜挽了个剑花就冲宁远刺去，一旁的雪婆婆早已料到伸出蛇头拐杖便斜地里挑开了去，两人身影飞转顷刻间便斗在一起。

　　宁远悠然道：“雪婆婆，替本宫好生试试这丫头的身手，莫伤了她便是，待会儿带她来见本宫。”

　　雪婆婆手脚快如鬼魅，一只银蛇拐杖神出鬼没缠住林飞霜剑刃，听到雪婆婆张口应诺，惹得林飞霜对着宁远又是一阵好骂，可宁远充耳不闻钻入车厢走得远远的了。

　　长公主府内，何夕对娘亲提前回府有些惊愕，继荣倒是欢喜异常，从琮庆城分别至今已过了半个多月光景，继荣甫一见到娘亲就围着身边团团转，终于没有缠着何夕了。
　　何夕看着娘亲身边幸福快乐的继荣，不禁想到了自己之前的父母，不知现在他们过得好吗，还在为她伤心落泪吗？

　　长公主看着眼光有些泛红兀自出神的儿子，心里一阵心疼，以为是分别久了想念自己所致，又想起路上听到的儿子与沈悸安的事情，心里一时一阵踌躇。
　　待和继荣亲近一番之后，长公主柔声向何夕道：“继姿，你随娘亲到书房来，为娘有话和你说。”

　　长公主府，书房内。

　　长公主听完儿子的话，眼神有些闪烁不定，虽然之前沈家小姐养伤住在侯府萧声院里，便已察觉出一些端倪，若依她的意思，是断不会让夏继姿随着沈悸安一路回京的，果不出其然，两人一路上更多了相处机会，这下倒好整个京城都沸沸扬扬了。

　　景岚在心里暗自埋怨夏拓，有些嗔怪夫君只顾着宠爱大儿子，倒是一点都不想想她的初衷。沈家小姐虽好，到底还是不如景澈合适，怪只怪自己和皇上心思藏得太深了，这俩孩子除了小时候见过几面，原本亲厚至此的关系竟然好多年不曾谋面了。

　　景岚犹记得去年秋猎时见到景澈，端端是英姿俏丽凤仪无双，如果早些儿让他们二人多见几面，沈家小姐虽好，继姿也不至于这般草率便动心了。

　　也怪夫君千般万般呵护这个孩儿，总舍不得放进朝堂，继姿今年已过十七虽是世子之位却仍未位列朝班，景岚长叹一口气，其实她自是知道夏拓为何那么爱护继姿，她又何尝不是呢？但是身处皇家，受着这无上尊贵荣华，又怎能奢求事事如意呢？

　　何夕看着娘亲脸上表情隐晦莫测，心里总觉得不安，自己已经说得很明白了，难道是娘亲不同意这门婚事？

　　古代不是最讲门当户对么，沈悸安无论怎样都跟自己很合适啊？难道是娘亲觉得周文卓逼婚那件事有损名节？可是，我并没有给爹爹和娘亲说过啊，难道是燕飞说漏嘴了，也不可能啊，燕飞天天跟着我更何况对我忠心耿耿，哎呀，不管了，何夕急得额前冒汗，难不成只有出大招了。

　　这么想着何夕便一撩衣摆跪在娘亲面前，景岚道：

　　“你急什么？娘亲何时说过不同意了？只是婚姻大事岂同儿戏，还得等你父亲一起定夺，眼下你先安心准备秋猎才是正经，今年可是你第一次上场，你父亲当年可是勇冠三军，若是你不争气，为娘的便也将你的事怠慢下来，可好？”

　　何夕一喜，向着娘亲膝行两步，仰着头望着娘亲，眼里全是希冀道：

　　“那娘亲可是同意了？”

　　景岚心中一动隐而不表，只面上有些宠溺佯作嗔怒道：“看你这么不稳重的样子，娘亲倒很不想同意，近日不准再往沈府跑了，也不准与沈小姐私下传递往来，你与沈小姐岂是寻常人家子女，不准再这样没规没矩。”

　　何夕虽是觉得这不准来往太过难熬，但总归娘亲算是同意了，心中一时大喜，可转念又想到沈悸安，只怕拖得久了，她如何等得了，若不是时间急，自己何苦想出那样的法子让她以为自己和她真的发生过关系，可现在也只得先应了娘亲再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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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完结而拼了老命的码字君！！！！
何苦来哉！！！！
你们还说我秀恩爱！！！！
一边辛苦用砂锅炖着汤等夫人回家吃饭，一边马不停蹄码字盼着结文！！！
好辛苦！！不要乱猜哪个读者是夫人了，因为最开始连码字君都没猜到！！！码字君深深觉得自己是个弱智，被玩弄于鼓掌之间！！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微博互动时刻，晚些写了这两句拍照片传微博，ID 沈湛风 简介：野生码字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