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何夕》沈湛风

49、此情竟可同追忆

　　桃花坊在城西，这一带历来都是烟花柳巷酒肆赌坊，各种逗玩杂耍三教九流，上至华服纨绔下至粗布褐衣二流子，夏朝律法允许狎妓，虽然对朝廷官员没有明文禁止，但毕竟不是多光彩的事，所以很多官员狎妓也都是台面下低调行事。

　　今日周文卓和殿前大学士院几个人这么一大闹，整个城西全是看热闹的人，尤其是这种达官贵人扯上香艳沾边的事儿，许是有人得知个事情一二，众相议论相传，到最后也不知道究竟事情原委是如何了，总之，看样子整个京城都要轰动了。

　　望族高官的府邸多在城东，好在城东到城西是京城干道，道路格外宽敞，路上行人车马遥遥看见骏马疾驰倒可提前避开，沈悸安一路打马疾行很快便穿城而过抵达城西。

　　到了城西到处人声鼎沸，看热闹的人和看不到热闹议论纷纷的人挤在一起，今日倒像整个城西的人都从各个旮旯钻出来似的。

　　一路猛追，已看到前面两个熟悉的人影弃马飞掠上屋顶，沈悸安便也丢了马飞上屋顶追过去，底下看热闹的人眼见三个俊人儿这一通飞檐走壁，又是一阵惊呼，估计又可以唾沫横飞一阵子了。

　　何夕一边脚速不停，一边问林飞霜：“府里报信的人说的是哪里啊？”

　　林飞霜艰难道：“你先等等我！”

　　何夕应声停下来，吐了口气，看见林飞霜落在旁边，额上出了一层薄汗，嗔道：“你以为我像你一样轻功那么好，跑那么快还带说话的？”

　　何夕也不理她，待她缓缓吐纳换气之后，听她若有所思地开口道：“家丁大概说了桃花坊的位置，可是，我想城西到城东一个往返的时间，那混蛋现在还在那里吗？”

　　“先去看了再说！”

　　林飞霜在前领路，两人一前一后，远远看见一处人声鼎沸，周围看热闹的人将之围得水泄不通，已经有京城尹的官兵将闲杂人等挡在了院门外，二人互相看了一眼，何夕心里有了主意，两人借着鳞次栉比交错相连的飞檐避过众人视线，落身在桃花坊内。

　　分头寻找却一无所获，何夕一把抓住一个龟奴，问周文卓和那几个大学士在哪里，龟奴被他凶怒的样子吓住，也不敢说谎，支支吾吾讲道，那几个大学士被周文卓一通乱打之后被赶来的官兵抓走了。

　　“那周文卓呢？！”何夕怒目吼道。

　　“小人不知道，小人只看到官兵要带抓周公子回衙门立案，周公子抢了把剑和官兵打了一架，然后逃走了！”龟奴衣领被何夕提着，整个人都吓得抖如筛糠。

　　林飞霜气得柳眉倒竖，喝道：“逃了？往哪里逃的？！”

　　“小的，不知道啊，小的就是个奴才。”

　　何夕突然凝眉，将龟奴衣领松了松，神色缓了下来，用了相较之前温和很多的语气问道：“那小兄弟，你知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这，”龟奴支吾着，何夕从腰里拿出一锭纹银，温和道：“一点儿意思，小兄弟不要嫌弃。”

　　龟奴吞了口唾沫，虽然心里还是惧怕，但是看着那银子两眼放光，说道：

　　“小的在这里办事利索稳当，一直都是伺候坊里天字房的贵客，昨晚来了几个锦衣华服的公子，一看就大有来头，妈妈说其中一个便是兵部尚书的独子，头一次来，来的时候已经喝得有点多了，妈妈说这种客人一定要将他留住，便把坊里最漂亮的姑娘都安排到了天字房，玩大的——”

　　“等等，玩大的是什么意思？”林飞霜问道。

　　龟奴表情有些闪烁，便扭头冲何夕道：“玩大的，就是几个客人分别一人点一个姑娘，在一个厢房里可以交换那个，额，什么，玩小的就是几个客人点一个姑娘，一起额~”

　　“行了，拣重点说！”何夕不想听这些，那龟奴便点头哈腰继续道：

　　“结果谁知道那周公子却不能行人事，喝了酒发起疯来把姑娘们都折腾了一遍，最后自己累得昏睡过去，直睡到日上三竿，醒来后人清醒了些，酒劲倒还大，估计是被其他几个公子开玩笑，挂不住脸闹僵起来。

　　先是把几个姑娘拳打脚踢了一遍，那几个公子看不过去，回护姑娘们说是他自己的问题怎么迁怒别人，这下倒好了，那周公子看样子拳脚功夫不错，把同行的人打得四处逃跑爪哇大叫嘴里一个劲儿骂得也是难听得很，闹得整个桃花坊惊天动地。

　　那周公子宿醉未消恼羞成怒俨然痴狂，不知从哪里抓了把刀追着那几个同行的要砍，幸好妈妈早见形势不对，提前报了官，这才没闹出人命来。”

　　林飞霜鼻子里哼了一口气，恨恨道：“真是自作孽，活该！”

　　何夕想了想，又问道：“那小兄弟可知道这周公子往哪个方向逃去了？”

　　龟奴有些为难道：“这小的真的说不准了，不过，听说好像官兵派人往城西南方向在追，但是也只是听说。”

　　何夕挥了挥手，龟奴便立即跑开了。两人正待去追周文卓，却听一阵风声，沈悸安落在身后。

　　三人相视，林飞霜和何夕心里都在不约而同的想，倒来得挺快嘛，就这么怕他们二人把周文卓怎么样了似的！

　　沈悸安自是看在眼里，但是无奈眼下不是给两个钻牛角尖的毛孩解释的时候，眉头微蹙，沉吟道：“现在既然官府已经插手了，咱们还是袖手旁观的好，回去吧！”

　　“不！”

　　“不！”

　　两个人异口同声的回道。

　　沈悸安眉头一紧，一阵无奈和烦乱，先不管林飞霜，凑近何夕，抬头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道：“她要胡闹，你也跟着她乱来？”

　　何夕呼吸一窒：“我，我——”

　　却说不出话来，沈悸安温柔的声音低低的，像是有一丝责备更像是一种微妙的安抚，不知为何，当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那样柔柔地望着自己的时候，何夕方才莫名的满身邪火顿时去了大半，只留一股酸涩，尤自带着些性子不满地低声道：

　　“他爱干什么我才懒得管，但他说你就不行！”

　　沈悸安将脸转向一边，避开何夕的目光，声音轻飘飘的，像是风儿一吹就要吹散了似的，只听她柔柔地说：“我的事儿，我还没急呢，你急什么？”

　　何夕看着沈悸安的侧脸，喉头像是堵了好多话儿，但又说不出来，这种感觉又让她想起以前对着曾惜的感觉，曾惜以前好多次柔柔的，动情的，抑或期待的，看似随意的，都问过她要不要在一起好好过，她也是像现在这样，总想脱口而出，却每次又如鲠在喉。

　　一旁的林飞霜有些不耐道：“我说夏继姿，你到底去还是不去？”

　　“去！”何夕想都不想就回道，一错身让过站在面前的沈悸安，迈了两步走到林飞霜跟前。

　　沈悸安忍不住咬牙，气得一跺脚，只得随两人一道往城西南寻去。

　　一路查看并没有看到周文卓的踪迹，沈悸安有些迟疑地开口道：“城西南方向的话，我想到一个地方，可能周文卓会去，但是也没什么把握。”

　　林飞霜看着沈悸安，催促道：“好了我的姑奶奶，都这时候了，直接说吧。”

　　沈悸安低声道：“跟我来吧。”

　　“慢着！你伤还没痊愈，我拉着你。”何夕不由分说拉住沈悸安一只手，沈悸安来不及开口，耳边已是一片风声，脚下街道屋瓦渐渐稀少，不消一刻，已到京城西南郊外。

　　此时正值深秋，万物肃杀树木凋零，站在高处一株树枝上放眼望去，不远处一条河流静静流淌，两岸垂柳光秃着枝条，一片高矮不一的樱树林子此时无一绿色，看起来满目萧索，但可以想象来年开春，这里必定是河水清幽柳丝如烟樱花璀璨。

　　何夕放开了手，有丝不易察觉的酸涩，说道：“这里该不会是你们以往约会的地方吧？”

　　沈悸安对何夕的话不置可否，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低声道：“以前周文卓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来这里，所以我们下去找找看吧。”

　　“不用了！”林飞霜说道，冲二人努了下嘴，沈悸安和何夕顺着她的方向看去，一株茂密的垂柳下旁边枯黄的芦苇丛里，不是周文卓是谁。

　　三人落在离他二丈远的距离，他并没发觉，一头乌发散乱脸色憔悴，双目空洞失神，衣服脏乱更有几处撕裂，一看便是和人扭打撕扯过，周文卓跪坐在草丛里，眼神愣愣的盯着眼前地面。

　　三个人不约而同都没有说话，没想到眼前的周文卓是这副样子，这让林飞霜暂时打消了割掉他舌头的冲动，反而觉得他有些可怜，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林飞霜正犹豫着，总不能她们三个人陪周文卓就这么静悄悄傻站着吧。

　　却见周文卓拿着那把从官兵手里抢来的剑，浑浑噩噩地一下下刺着眼前的泥土，脸色扬起一抹自嘲又绝望的苦笑，自己对自己感慨道：

　　“周文卓啊周文卓，你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你现在是全天下的笑话，你没事为什么要和那些臭书生喝酒？呵呵，长到这么大，你都在做些什么？到底做了什么？不管怎么做，都会让父亲失望对不对？为什么别人提到兵部尚书的独子都那么羡慕，为什么他们不知道我过得多么不开心？”

　　周文卓一阵哈哈苦笑，泪如泉涌一滴滴落到衣襟上，渐渐打湿了一片，边哭边嘶哑着喃喃道：

　　“本以为可以帮父亲拉拢几个殿前大学士院的人，为什么要喝酒？为什么要跟着别人花天酒地？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我？我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跟一个阉人有什么区别？！难道是我的报应么？悸安，是我的报应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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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嗯，是的是你的报应周公子！老实讲，我觉得这文里最惨的就是周文卓了，没办法，谁让你是男配~~~答应一滴冰小天使的虐死渣男，明天还有一章，看何夕怎么彻底完虐周文卓，过瘾！
小天使宠爱之名和小白一个喜欢沈小姐一个喜欢何夕，我也要当一盘亲妈，明天发糖！尽情19:00关注！！
这两天心里也在想着，怎么给飞霜姑娘发糖，昨晚想到凌晨4点兴奋得睡不着觉，我说追文的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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