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何夕》沈湛风

50、可否怜取眼前人

　　周文卓再也忍不住，放声嚎啕痛苦，将双手抱住自己的头，扑在地上，整个人随着哭声不停颤抖。林子里一群鸟儿被这歇斯底里的哭声惊吓，一时扑翅腾飞，继而又引动远处落脚的鸟群跟着仓皇乱飞，动静颇大。

　　突然周文卓抬头望着天空，嘶哑怒吼道：

　　“为什么？！为什么？！沈悸安，为什么你不愿意嫁给我？！对，一定是你，是你让我这么久以来，每次午夜梦回，总是看到你拿着匕首的样子，是你，让我没办法做一个真正的男人，是你在我们交欢的时候，在我最没有防备的时候刺杀我，是你让我心里总是过不去这道坎，是你，沈悸安，你这个——”

　　“你闭嘴！”何夕怒吼一声，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怒火，“啪”的一巴掌将周文卓扇倒在草丛里，周文卓脸颊顿时红肿高涨，嘴角挂着一缕血丝，过了半晌却像个疯子一样嘿嘿笑着，斜眼望着眼前的何夕，脸上竟是一副小人得志的下流表情。

　　他伸出一个手指，颤巍巍地指着何夕，阴阳怪气道：“哈哈，你急了，世子，你也有急的时候啊？”

　　何夕不想和他多费口舌，咬紧牙齿，一字一句压着怒火狠狠道：

　　“你最好给老子嘴巴放干净点！你要是再说悸安一个字，老子今天就把舌头给你割下来！”

　　“哈哈，你好生气啊，可看到你生气我怎么就这么高兴呢？割舌头？你割啊，你把我手割下来，脚割下来，全部都割下来，你厉害嘛，我打不过你，我就让你割，你来割啊——”

　　周文卓摆动着双手伸到何夕面前，却见何夕没有拔剑，反而后退了一步，周文卓更加无所忌惮地怪笑着说道：

　　“我知道，很多人都说你文武双全长得比女人还漂亮，说不定沈悸安也喜欢你这样的，哈哈哈哈，那又能怎么样？”周文卓笑得猥琐又阴险，痴痴道：

　　“你也改变不了你喜欢的女人被我弄过的事实，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文卓！！！”

　　“周文卓！！！”

　　“周文卓！！！”

　　周文卓仰天大笑，听到三个人咬牙切齿的怒喝，笑得更加癫狂，就如同一个发疯的怪物，笑声传出老远。

　　远处搜捕的官兵先前在这一片将周文卓跟丢了，正在四处搜寻，之前见到林中一阵鸟雀惊飞，心里起疑，这下听到周文卓的声音，更不疑其他，朝着这边赶来。

　　却说过了半晌，意料之中的拳脚刀剑没有落在自己身上，周文卓有些意外，止住了笑声，因为笑得太用力喉咙干痒，忍不住地一阵咳嗽。

　　只见何夕太阳穴和脖颈间青筋暴起，嘴角有些抽动，脸上却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讥笑道：

　　“你不会真以为，那天晚上你得逞了吧？”

　　何夕望着他被自己说的话还有这副表情愣住的当口，继续用轻浮又玩味的语气说道：

　　“不过你说沈悸安喜欢我，倒是真的，你看，这个现在在我手里，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你应该比我更熟悉吧~”

　　何夕将手里的剑像观摩一个玩物一样，慢悠悠的拔出来，剑刃和剑鞘摩擦出一声悦耳的金属声音，煞是一记耳光扇在周文卓心尖上。

　　何夕来的时候从沈惟安手里匆忙顺走的剑，正好是沈悸安因为大伤未愈教堂弟练剑的时候，拣了把轻剑将自己的剑给了惟安在用。

　　在夏继姿的记忆里，握在手里这般的手感，必定不是俗物，待看到林飞霜剑的时候，再仔细看手里的剑，当然便明白自己凑巧把沈悸安的剑拿来了。

　　如此天老爷递到手边的道具，不好好利用收拾下这个贱人岂不可惜了？

　　周文卓当然认得这剑！这是翠微门门下弟子修为可以独自出山的时候师门的佩剑。

　　此刻他看到何夕那只白皙修长的手握着剑柄，那剑柄上小篆铸刻着悸安二字，那只让他妒火中烧的手正悠哉游哉地，拿着那把剑饶有兴味地比划端详着，那两个铸刻的字便跟着何夕的手在他瞳仁里左右上下晃动。

　　心里一阵邪火几欲发狂，却见何夕又漫不经心地开口道：

　　“哦？看你的表情你认得这把剑？你好像也学过半吊子剑术的昂~知道剑在人在的道理吧？”何夕略一顿，嘴角噙了一抹意味不明的坏笑，凑近周文卓低声道：

　　“有些话，还是我们男人之间讲更合适，周兄，君子夺人所爱，夏某心中其实对你十分愧疚，可是，你也不能不分是非黑白胡乱推卸责任啊，尤其，不能把责任推到我的女人身上啊？你说对不对？”

　　周文卓望着凑得越来越近的何夕，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有些惊疑惶恐道：“什么不对？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好吧，既然周兄不明白，我夏某这点耐性还是有的，周兄啊，明明是你自己本来就不能行人事，你干嘛非要说是我家悸安刺伤了你让你受了惊吓才不行的？”

　　看着周文卓眼中不可置信的恐惧神情，何夕决定给他补上心理干预的最后一刀，一字一句缓缓道：

　　“悸安和我欢好时，明明尚是完璧之身，周兄，你该不会是那晚胆子小喝酒壮胆反倒误了事儿吧？”

　　周文卓满脸的不可置信，可是很明显，何夕的话像一把利刃将他最后幻想劈得烟消云散，周文卓摇着头凄厉尖叫道：

　　“不！不可能！你骗人，怎么可能！明明——”

　　“明明什么？”何夕一声怒喝，截断他的话，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狠狠道：“难道你要逼我在这么多京城尹官兵面前，证明给你看吗？”

　　周文卓像是听若惘闻，只是惊恐万分地摇着头，眼里涌着泪绝望地喃喃嘶哑道：“不，不可能，你们才认识多久？不可能，我和悸安从小就在一块儿长大，不可能，她是我的，她是我的女人——”

　　“好！”何夕一把将周文卓狠狠掼在地上，扫了一眼周围越来越近围过来的官兵，走向沈悸安，一把将她搂在怀里。

　　沈悸安像是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用手肘撑在她的胸前，小声急道：

　　“何夕，这里这么多人，你不要乱来！”

　　“我哪里乱来了？”何夕圈住沈悸安的双手在她腰后用力，使她离自己更近了。

　　“我，我知道你是为了帮我出气，可是，这样一闹，我们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洗不清就洗不清，怕什么？！周文卓在看着呢，你知不知道这是最好的机会，以后他再也不会惹急了就握着这个把柄坏你名声？！我可以让他打心底里相信，那晚是他的错觉，他根本没有得逞！”

　　何夕也有些急，声音努力压得低低的，嘴唇贴着沈悸安的耳郭，在周文卓看来，更像是在亲吻悸安。

　　“我知道，你说的我都知道，但是我还是不要！”

　　“为什么？！！！”

　　“这样一闹，你便得娶了我，那以后你找到曾惜怎么办？”

　　何夕气急：“这都不是以前我们商量形婚的时候说好的，以后找到曾惜大不了就是侧室的名分不好听而已，我会给她解释的！”

　　何夕的嘴唇覆在沈悸安的耳郭，这样的姿势让她看不见沈悸安的表情，所以便不知道她现在睫毛微颤，眼里含着水雾，说出的每一字每一句是带着怎样一往无前的勇气和希望，只听沈悸安柔软的双唇隐约轻触着自己的耳郭说道：

　　“我就在此刻突然不想形婚了，你之前劝我形婚要好好想清楚的时候不是说过么，我可能会遇到一个我喜欢的人，他也喜欢我，我们可以真正的幸福的在一起，然后——”

　　“悸安”，何夕突然声音苦涩，打断她的话，心里哀哀想到，你不必说了，我说过的话我当然记得，然后你可以夫唱妇随相夫教子过一辈子幸福的生活，即使遇不到特别心动的人，但也会遇到一个不讨厌的人，你会真正的成为别人的妻子，成为孩子的母亲，以后还会有孩子的孩子，而我，那时候会在哪里呢？

　　沈悸安看到她将自己放开，一脸失魂落魄的哀戚，便明白过来，心里又急又恨，这个呆子怎么这个时候却这么笨？！

　　我要的，绝不是你囿于我的名声而娶我，也不是为了彼此的自由而在这个世界应付他人，我要的，是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是奢望的，你唯一的真心啊！

　　呆子，我要的，不是别的喜欢我的人，我要的是你啊！

　　沈悸安手心发烫浑身颤抖，一颗心在胸腔砰砰乱跳，不受控制毫无章法，以致于看到何夕空荡荡的双眼失神地望着自己，身子往后退开的时候，脑子里竟一片空白，想都没想，双手伸向她的脖子轻轻勾住，踮起脚尖，往她唇上轻轻印了上去！！

　　一刹那世界仿佛静止了，原来世界真的可以为了谁而停止转动，为了谁而让风留驻，为了谁而让呼吸停止，哪怕只是那么一瞬间，如蜻蜓点水般的短暂，即使又恢复往常，但感觉却再和往常不一样了。

　　沈悸安用电光火石般的速度迅速抽离自己的身子，满脸潮红，双腿酥麻发颤，掉头就走，待走了好几步才似想起可以用轻功似的，身子一顿，几个腾挪纵跃，那抹倩影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何夕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撑得慌，想要从胸腔里钻出来似的，既难受得要命又快活无比，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觉得这片天地竟如此美好，这垂柳的枯枝也如山水画里枯墨的神来之笔，这风也清，这水也美，当然最美的，是那刚刚轻轻印在自己唇上若无还有的，沈悸安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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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黄童鞋爱的鼓励~~么么 也感谢之前的扶苏还有小拖鞋还有其他小天使的地雷~~
这把糖满意吗？
其实这篇文最初的定位就不是剧情向，所以基本就是人物感情线和内心活动，不知道小天使们对于这几章的描写觉得怎么样，有问题给我提哦~~~
讲真，你们不觉得周文卓可怜吗？我觉得实在太可怜了，生不如死一辈子都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