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何夕》沈湛风

38、回府

　　一盏茶的时间过得格外漫长，周文卓本来没有胆子和脸面再来见沈悸安，可是前几日收到林飞霜的急信，信中自然先是对他的所作所为大肆痛骂了一番，不过信的末尾也隐约透露出一丝愿意尝试在沈悸安面前帮忙言语的意思，是以，他才会估计着时间早早等在她们进京必经的祥瑞茶楼。

　　可是现在看来，林飞霜分明就是在耍他，再带着个夏继姿，在那里对沈悸安眉来眼去的，是故意做给他看吗？！！

　　他肚子里准备了好多话想对沈悸安说，不知道这次不说下次还有没有机会了，可是林飞霜和夏继姿在旁边，他又没办法说出口，加上刚刚自己不经意间说错了话，沈悸安怕是对自己更加厌恶和痛恨了。

　　尴尬地沉默了良久，心中终于对今日这次会面熄灭了所有期望，周文卓终于艰难地开口道：“世子，悸安，飞霜，在下府里还有事，失陪了！你们三位继续歇息。”
　　沈悸安一动不动，林飞霜淡淡地点了下头，算是回应，好在何夕已经起身和周文卓相对作揖行礼，以至于场面不至于令周文卓太下不了台。

　　“夏某多谢周公子招待！”

　　礼毕，周文卓便转身下楼在几个侍从的簇拥下大步流星的上马走了。

　　林飞霜将头躲在窗棱后面，终于眼睁睁看着周文卓一群人骑着马往进城的方向奔去，身影化作黑点，才大舒一口气，秀眉飞扬，带着一丝得意又鄙夷的心情说道：

　　“哼，刚刚那盏茶真让人解恨，不过，这种人死不足惜，这样也算便宜他了！”

　　何夕到底不是林飞霜这般心直口快的性子，这样的场景不管怎样，悸安心里应该都不会快活，是以她并没有过多表示，只是依旧淡然地喝着茶。

　　林飞霜本以为周文卓一走，她终于可以和两个人议论一番，谁知道这两个人竟然都像没事儿人似的，默契的保持着沉默，林飞霜按捺不住了。

　　“哎，我说你们两个怎么回事？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何夕和沈悸安不约而同放下手中的茶盏，抬头望向她，依然不发一言，但两个人表情分明写着——有什么好说的？

　　林飞霜噘着嘴，刚想说什么，突然又闭嘴了，是啊，这件事对于悸安来说，永远都是毁灭性的伤害，任何与之相关的，都永远是灰暗屈辱的，就算收拾周文卓又怎样？难道悸安会变得开心吗？

　　答案肯定是否定的，林飞霜突然对自己的轻率和鲁莽很自责，难道真的就像别人说的，感同身受并不能代替切肤之痛？

　　她以为她是悸安最好的姐妹，她一定能理解她的处境，她也会为她两肋插刀，但是，终究，这些痛苦真的只有她一个人独自默默承受么？

　　而没有人，能够分担？

　　正在林飞霜神游之际，沈悸安却开口了。那道清丽悦耳的声线是向着何夕而来的，但却再没有带着刚才那股子温柔和笑意——

　　“世子，这些时日以来，悸安承蒙照顾，贵府与世子对悸安恩重如山，悸安日后定会择机回报，必当肝脑涂地！”

　　何夕惊愕地望着对面这张脸，这一个多月来她们几乎都是朝夕相处，可是此刻竟然觉得沈悸安脸上的表情居然可以这样的充满距离感，还有疏离。

　　她没有说话，因为觉得怎么回答都是无关主旨的废话，回答与不回答又有什么区别？

　　何夕在心头咀嚼着她短短的几句话，她也预感到沈悸安接下来会说什么话，她忽而觉得现在自己的心情很奇怪，如果说有些意外那也是对的，但却更有一种意料之中的事终于发生的轻松，终于不用忐忑的如释重负和无力感袭来。

　　何夕表情漠然，低头又端起茶盏，她心里反复揣摩着好几句话，不知道该挑哪一句来回应：

　　“你要和我分别了，是吗？”不行，这句话会显得很像超越朋友关系了，还满含依依不舍的感觉！

　　“朋友之间，何必说这些。”也不行，她们是什么样的朋友，她自己都不清楚。

　　“我辈习武之人，侠之大义，匡扶正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够了吧，这么冠冕堂皇，自己都说不出口，渗牙。

　　沈悸安看着低头若有所思的何夕，那两道英气俊美的长眉不时微微皱起，浓密如小鹿眼睫的两道小扇子不时上下眨动，心里忽然一软，不待她回话，继续说道：

　　“马上就要进京了，咱们就在这里分别吧。”

　　沈悸安的话轻飘飘的，何夕抬头看着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里，忽然涌现出一瞬如同孩子般的委屈。

　　幸好只一刹那，悸安便回头望向林飞霜，也许是我的错觉吧，沈悸安自己想道。

　　林飞霜浑浑噩噩地起身拉着沈悸安的手一同走出房间，临出门前，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夏继姿，逆着窗外的光线夏继姿整个人的表情看不清楚，只觉得他也浑浑噩噩的，僵坐在那里，竟然给人一种落寞悲伤的感觉。

　　直至和沈悸安已经坐上马车，车轱辘嘎吱嘎吱的声音传进耳朵，林飞霜想说什么，又觉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悸安靠着车厢闭上眼睛，那张漠然的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沈府，书房。

　　沈清河清瘦的两颊因为嘴唇用力紧抿的缘故显得更加凹陷，满含精光的两眼锐利而炽烈，像熊熊燃烧的两团火焰，那只枯瘦却有力的手血管凸起，正紧紧扣住茶盏的杯盖，他五指抓住茶盏，重重地拿起，停顿了片刻，终于又轻轻地放回桌面。

　　半晌，等沈悸安没有再继续说话，沈清河道：

　　“悸儿，你可把全部事情给爹爹讲清楚了？你不必害怕，爹爹从来不专权结党，我沈氏的家风也杜绝朝堂权谋倾轧，但——”，沈清河停顿了一下，目光灼灼，加重了语气接着道：

　　“爹爹在这世上最在乎的人就是你，如果谁敢欺负你，哼——”沈清河眼神里闪烁着决绝和骄傲，“为父，也会让他见识到我沈氏的手段！”

　　沈悸安心脏猛跳，全身一阵发热，有那么一刻，她很想将周文卓作下的那件无耻至极的事告诉给爹爹，但，却始终喉头发紧。

　　父亲那决绝又强悍的眼神让她一阵心惊肉跳，如果说了，会怎么样？

　　她不敢想象！

　　父亲一向行事正直稳重，现在景昭在朝中动作频频，如果因为她，而让父亲最终走上夺嫡之争，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见到的！

　　尽管身处朝堂政治权柄的漩涡中心，举足轻重如他们沈氏，最后又怎谈得上独善其身呢？如果非得二选一，现在就算她没有意向选择景澈景沁，可是不容分说她是绝对不会选择景昭周重泰父子！

　　而父亲肯定最后也会倾向景澈景沁，但，她还是希望能够给父亲更多自由选择的余地，因为知父莫如女，这十几年来，父亲承袭祖辈遗训，想要成为一代兴国安邦治世良臣的初心从未变过！

　　她，其实除了体贴之外，也多了一分倔强和骄傲。她——沈悸安，沈长河的独女，如今早已长大成人，难道还要事事都需要父亲的庇护撑腰么？她靠自己，也一定可以。

　　更何况，在内心深处，她是真的希望往后和周文卓的瓜葛越少越好，哪怕是报复他，她都觉得这种行为本身将他们之间的距离又缩短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我现在的习惯是存稿箱定时每天7点更，出去玩这几天把我的存稿都用光了，17号的这一更还没着落，于是！！！我在酒店和朋友吃喝玩乐之后用了好大的决心一个人在房间用了两晚上赶好了这一章，这下终于安心了！18号开始猛存粮了！！！撒花撒花撒花~~~~~
18号过了就会下新晋榜了，也没有签约，以后的点击肯定很惨淡，但是有小天使们陪着我对么，不会寂寞滴！哪怕有一个人追，我也会保质保量更下去！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