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何夕》沈湛风

36、京郊茶楼（1）

　　深秋时候，一旦没有太阳，夜幕越发提前降临，终于赶到客栈，已是掌灯时分。一行人简直是饥寒交迫，疲惫不堪，用完饭车马收拾妥当都赶紧准备休息。

　　何夕到客栈的时候已经在晚云和朝霞的催促和伺候下换了一身干爽衣衫，可是头发还是濡湿的，现在正被俩人张罗着准备泡个热水澡，林飞霜走到门前，双臂交叉环抱在胸前，表情僵硬地问道：

　　“喂，那个我看你衣衫都湿透了，晚饭也没吃多少，你这弱不禁风的样子还好吧？”

　　何夕木着一张脸，揶揄道：“林小姐，这是在关心我吗？”

　　“切~谁会关心你这个讨厌鬼！”林飞霜本来安的一肚子好心瞬间变成了一双白眼。

　　“那么，在下要沐浴更衣了，林小姐没事的话自便吧！”

　　“你！你做得很好！”林飞霜心里一通好气。

　　何夕眉头轻挑，不明所以。

　　“我是说，世子之前给我承诺的，保持距离，今天做得很好！”

　　何夕嘴唇勾起一抹笑，声音却是极冷，“今后不劳林小姐费心，在下会越做越好！”

　　说罢，将房门轻轻关上了。

　　林飞霜看着眼前的门扉，一阵好气，这两个人到底在搞什么鬼？想着夏继姿刚刚冷冰冰的话和带着一丝嘲讽的笑，只觉得这团浆糊被自己越搅越糊，想着就是一顿窝火憋在心头，哎，算了算了，不管了！他们两个奇奇怪怪，爱怎样就怎样吧！

　　绵绵的秋雨又是一整夜，不眠人听着屋檐雨滴敲打，深夜里窗外仿佛是另一个世界，冷风带雨，敲打萧瑟着枝头未落的枯叶，何夕不禁想起琮庆城府里萧声院里的芭蕉，这样的夜晚风雨潇潇，最适合挑灯剪烛赏芭蕉。

　　何夕以前一直不懂为何古时候的文人墨客那么喜爱芭蕉，直至某次闲读到清人蒋坦《秋灯琐忆》，其言秋芙所种芭蕉，已叶大成荫，隐蔽帘幕。秋来风雨滴沥，枕上闻之，心与之碎。又言其与秋芙于叶上戏题断句，蒋言“是谁无事种芭蕉，早也潇潇，晚也潇潇”，隔日秋芙叶上续书数行――“是君心绪太无聊，种了芭蕉，又怨芭蕉”。

　　何夕初读之时，心为之动，只觉顽趣横生，如此挑拨不觉会心一笑，从此便觉得芭蕉很美，可是现代的都市中，却少有芭蕉作为观赏植被，偶然有之，也没有那份古朴之意和萧瑟雅致。

　　穿越到远拓候府的时候，让她最喜欢的便是萧声院里那一大丛芭蕉，现在隔窗听着风雨滴沥，心绪如潮，却忽然想起这些来，不禁轻声呢喃道着——是谁无事种芭蕉，早也潇潇，晚也潇潇，是君心绪太无聊，种了芭蕉，又怨芭蕉。

　　是谁无事种芭蕉，种了芭蕉，又怨芭蕉。

　　何夕恍然出神的呢喃着，难道这真是今生的一语成谶，映照了此时她的处境么？

　　清晨终于雨停了，虽然道路依旧难行，但比起昨日也是好了很多了，现在已经进了幽州境内。京城隶属幽州地域，因有皇城所在，四面八方进出干道繁多，所以这一日没走多久就上了青石板官道，路面也越见平整开阔。

　　远远看见官道两侧房屋，酒肆和茶铺的招子逐渐多起来，往来的车马行人也更热闹了，算算路程，应该就快到京郊了。

　　林飞霜打马窜到何夕身旁，商议道：“前面京郊外有处最大的茶楼，我们到了那儿歇歇脚再走如何？”

　　何夕点头应允。

　　不多时，车马行到茶楼外，一展两丈长四尺宽的大店招上隶书写就“祥瑞茶楼”四字，果然气派俨然，装修雅致，茶楼一侧的马厩里停了好些歇脚的马匹，门口已经停了不少马车。

　　小二赶紧上前安排众人的马匹和马车，林飞霜携着沈悸安，随着众人走进茶楼。外间露天的桌子已经熙熙攘攘坐了不少行商旅人，他们一群人进来立刻吸引了不少眼光。虽然这里地处京郊，往来的华服靓装富贵人家不乏少数，但像这三人一般的妙人却从来少见。

　　何夕前世这位世子，身子顷长挺拔，面若冠玉，五官极是俊美，放眼一望足以让许多俏丽女子比之失色，但一举一动之间又散发着凛然英气和天生贵胄的气势，便让他的俊美多了不可冒犯的距离感。

　　一旁两位女子，一位眉如远山，眼若深潭，脸色有些苍白似带着一丝病态，更增添了一股柔弱的娇美，让人不由地生起怜惜之心，但那双眼睛却分外平静镇定，脊背秀挺，身姿绰约。

　　另外一个妙龄少女劲装素服，脸色清冷，眉目极是清秀，随身携一柄长剑，乌黑长发随意绾在身后，无处不透着潇洒恣意，令人向往。

　　三人正在周围人注视的目光中有些不耐的时候，一个一看就是富贵人家仆人的年轻男子匆匆来到沈悸安面前，作揖低首道：“小人周检见过沈小姐！沈小姐舟车辛苦，这茶楼外面嘈杂喧闹，小的给沈小姐准备了楼上的厢房，恭请沈小姐上楼歇歇！”

　　沈悸安垂眼看了男子一眼，轻轻点头算是应了。这男子便躬身在前领着沈悸安和林飞霜，眼神看到锦衣华服的何夕时，不由一愣尴尬的笑了笑，不知如何开口。

　　“怎么？周公子就这么小气？本世子讨口茶喝也不让？”何夕脸色不善，一双眼微微眯着，不好相与的气势让男子躬着的腰又低了几分，“哪里？哪里？”

　　何夕也不待他多言，绕过他的身侧，径直跟着沈悸安和林飞霜走上楼去。

　　二楼清净无人，想来应该是周文卓已经全部包了。何夕抬眼便看见二楼边上最大的雅间门口，周文卓一身绛朱华服长身而立。

　　二人目光当先直视，一瞬间将彼此迅速打量，周文卓似没料到仆人尽然把夏继姿也放上楼来了，但是也只一刹，并没有太惊讶。在夏继姿的记忆中，这应该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夏继姿长居父亲封地，周文卓长居京城，是以虽然都是世家子弟但却不曾碰面。

　　如果不是事先了解了周文卓的为人，单就看的话，不可否认，其实周文卓算的上温润如玉谦谦君子，长得英俊，气质也不猥琐，和沈悸安门当户对郎貌女貌很是登对。

　　周文卓当然也是第一次见到夏继姿，这个让他远在京城也早有耳闻的夏府世子，文治武功都被赞誉有加，还风闻其长得极像国色天香的长公主，所以俊美无双，坊间传言京中甚至有不少大家闺秀曾私下打听过他，他曾不以为意，京城的风闻何其多，坊间流言私语更不足信，但此刻，他亲眼所见便由不得他不信了。

　　周文卓看到夏继姿就站在沈悸安旁边，隔得很近，再看到夏继姿那一张俊美的脸，看向他的时候却写满了不以为然的表情，嘴角一僵，扬起一抹笑，客气地道：

　　“想必这位是远拓候府世子了？在下周文卓，久仰大名！”

　　何夕看着他那故作温润的笑容，心里一阵白眼，姐知道你恨不得想掐死我才对，姐前世这么优秀颜值和才华齐飞，嫉妒了吧？看你那小肚鸡肠，姐就站得离沈悸安近一点儿，你那小眼神都酸不留几的，幸好沈悸安没嫁给你，不然说不定下一个古代版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就有可能说的是你！

　　心里这么想，但是嘴上还是要把戏演下去的，“周公子过奖了，夏某才是久仰你的大名！今日冒昧来讨杯茶喝，还请周公子不要介意！”

　　周文卓俊脸一僵，一瞬间又挂起笑容道：“哪里冒昧了，还请世子不要嫌弃才对，这二楼共有四间厢房，周某今日都已经包了，世子喜欢哪间随便进去坐就行，世子久居琮州，今日这茶就让周某聊尽地主之谊，世子不要客气就好！”

　　哼，就知道你要来这招，还不是想赶我走？！何夕正待回话，只听沈悸安悦耳的声音响起：

　　“师兄也太见外了，世子既然与我一道同行，理应是一起落座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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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周文卓也蛮惨的~~~可能双洁党不会喜欢这篇文，但是那又怎样呢~~我想要尽可能真实一点~~~大家新年快乐，情人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