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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因为了解,所以疏远 ...


  •   秋雨下了一整夜,院子里淌了不少水,已是深秋,因了这一场秋雨气温骤降,昨日看起来还温情惬意的满院子花草树木,一夜间被雨水浸透,浑身都透着寒意和萧瑟,连那桂花浓郁的香味在早上的冷空气中都显得郁结,都说春寒料峭,秋天却是渐冷渐寒,寒气一来便不知温暖的季节又要挨多久才到,越是临近靠北的京城,越是要冷一些。

      何夕便如同这骤然转冷的季节一样,只一夜间,从前有过的一些欢愉轻快,就像是另外一个温暖的季节,而秋季不是本来就该越来越冷的么?

      她站在屋檐下,和众人一起看着这丝毫没有停歇的秋雨,淡淡的吩咐道:“用过早饭就出发吧,把蓑衣斗笠等防雨防寒的用具备好。”

      晚云轻柔地提醒道:“主子,你还没用饭呢,这儿条件不比府里,奴婢怕你没胃口,亲自去厨房给你备了蔬菜粥和几样小菜。”

      何夕看了看桌子上放着的几样碗碟,确实干净精致,她也是会做一手好菜的,自然看得出来晚云是花了功夫和心思的,本想开口拒绝,但又看到晚云关心和期待的眼睛,她和朝霞如此截然不同,她的温柔关心和善解人意像一个一直照顾着自己的大姐姐,即使实在没有心情和胃口,但何夕没办法让自己不坐过去遂了晚云的意多少吃了点。

      这一路并非青石板官道,天气晴好的时候平坦的泥土大道还算通行无碍,经过一夜雨水的泡发,道路泥泞湿滑,水洼遍布,车马行人小心翼翼避免踩滑趔趄,是以前行速度很慢,走得也分外辛苦,不仅如此,还要应付不休不停的冰冷雨水,但有什么办法呢?

      出行就是如此,所以老天也算公平的,前几日秋游般畅快舒服的日子一过,总要给点苦头吧,他们已经出发十天了,按路程和脚力来算,单人快马三四天,就算沈悸安有伤在身马车缓慢,也差不多该到京了,是以即使接连几天雨水不停也必须马不停蹄赶路,迟迟不见沈悸安,沈家人必定要担心了。

      沈悸安、林飞霜、继荣和女婢们都坐马车,余下的男人们换着骑马或是轮换进剩下不多的马车里避雨休息。何夕把自己的马车空出来,大家轮流去坐,自己带着斗笠和蓑衣一直骑马,晚云和朝霞劝得急了,便说自己不喜欢坐马车憋着慌。

      青骢马乃远拓候慧眼识过不可多得的良驹,是以何夕稍一挥马鞭,马儿四蹄矫健如飞,这烂泥水洼根本不能奈何它,一瞬间就已窜至队伍前面老远一截。

      如此一来,自昨日小院中不欢而散后,沈悸安和何夕便再也没碰过面,何夕也不再像从前,喜欢隔一阵子就到沈悸安马车旁边去找机会说上几句。

      雨下的绵绵不绝,湿气笼罩漫山遍野,何夕蓑衣下的衣衫外层早已濡湿冒着寒气,全靠里层单衣用着身体的温度坚持着才不至于全部湿透,蓑衣遮盖不住的膝盖和长靴就不用提了,膝盖以下的寒冷已逐渐麻木了。

      王力护卫在马车周围,燕飞每每催马赶上何夕,下一秒青骢马便又把他甩在身后。

      身体其实是难受的,胃里在翻腾,冻得僵冷乌青的双手握着马缰在瑟瑟发抖,但是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是不想坐进马车,不想把自己放在一个舒适安逸一些的环境,什么都不想管,包括自己身体的不适,这种固执的作对,倒像自己跟自己在发脾气。

      林飞霜掀开马车帘子一角,外面的雨丝和水汽便钻进来,冷冷的覆在她白皙温热的手背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侧头往外看,旁边沈悸安的声音幽幽响起:“把帘子放下来吧。”

      林飞霜疑惑地看着沈悸安,她以为沈悸安应该比她更想看看那个讨厌鬼的惨样,也许沈悸安会和她一样觉得大快人心,又也许沈悸安会没出息的可怜那个讨厌鬼,可是她的脸上却是一片冷清,好像远处那个马背上消瘦寂寥的背影只是一个普通的行人。

      林飞霜放下帘子,摸摸手背,马车中间放着一个碳炉,车厢里倒还暖和,眼角余光看着沈悸安盯着小窗外,眼神飘渺不喜不悲,脸上也没什么好推敲的表情,眼前那个马背上在雨中寂寥瘦削的背影屡屡浮现出来,起初倒是挺大快人心的,还恨不得青骢马打个趔趄摔那讨厌鬼一身烂泥才过瘾呢,可是现在已经快中午了。

      她经常偷着行走江湖,雨里行路的滋味她可是再清楚不过,沈悸安果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她欣慰的觉得沈悸安还算有出息,可是又忍不住对何夕生出一丝同情,渐渐地,同情变成了恻隐之心,接着又从恻隐变成了可怜和担忧。

      “悸安呐~”林飞霜眼神闪烁,欲言又止。

      沈悸安轻飘飘扫了她一眼,见她没有说下去就又依然看着小窗外放空。如此几次反复之后,林飞霜终于憋不住了——

      “悸安呐~夏继姿这小子有点不对劲啊~”

      沈悸安波澜不起的双眼看了她一眼,并没开口,意思算是说那又怎样?

      “悸安,你就不担心?我是在雨里赶过路的,肯定一身都湿透了,外面那么冷,这样下去铁打的身子也会病的!”

      “不是你让我离他远一点吗?现在你又要我去担心他?”沈悸安嘴角一点笑,是揶揄林飞霜这样的自相矛盾。

      林飞霜噎住了,侧过脸去,过了半晌理好了言论依据一般,又开口道:“我是想着,他好歹算是你的恩人嘛,又是世子之尊,又一路同行,病了的话说起来我们也不好解释。”

      “解释什么?说我们照顾不周?”

      “哎呀不是啦,”林飞霜自己也觉得自己理由牵强,“他要是病了,我们对付周文卓不是少个帮手么?”

      沈悸安淡然一笑,轻声道:“又不是非要他帮忙不可,就是我一个人,你就这么小看我?”

      “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怎么给你说嘛,真的是!”

      林飞霜有些气急,又不知道如何能让沈悸安明白自己,其实她并不知道,沈悸安是很明白的。

      昨晚她几乎一夜未眠,想了何其多,她不知道为什么,与何夕虽然这些日子朝夕相处,何夕很多事都讲给她听,但毕竟认识的时间也不过一个月,可她有时候觉得认识很久了,久到她觉得这个人她很了解,这种了解让她很明白何夕的痛苦和纠结,知道她的两难和自我矛盾,因为这些痛苦和纠结,两难和自我矛盾,也是她的。

      她不像很多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什么都懵懵懂懂,什么都似是而非,什么都不明所以却什么都稀里糊涂就接受了。虽然很艰难,但是她仔仔细细用心的回想和发问,不得不承认,她对何夕,而不是夏继姿,她对她,动了心了。

      她不清楚是因为何夕给她坦露经历和心声,让她没有防备没有顾虑所以越发亲近,还是那个因为曾惜而每每伤心落泪的何夕总能让她心生疼惜和怜悯,又或者是总会诘问为什么曾惜这么好的女子会如此衷情于她呢?

      在诘问和探究中,却时常不经意发现何夕的可爱,善良,温柔,有趣,多情,幽默以及种种不可多得的美好。

      又或者是,她讨厌的,却又总控制不住因之而心动的——她的多情和顽皮,时不时的开上那么一些小玩笑,像个贪玩的小孩子总喜欢在她本以为会心如止水的湖泊里投上一枚小石子,却看到她的心湖荡起一圈圈涟漪的时候,又变成了畏首畏尾的坏情郎,因为知道自己承担不了责任,而满怀歉意撒腿就跑。

      这些奇怪而微妙的水波潋滟,曾让她困惑不已,因为她一直在寻找这始作俑者,是何夕,还是夏继姿,还是装着何夕灵魂的夏继姿?

      但她无比坚定的却是,她很清楚这个始作俑者现在内心是会有多么矛盾和痛苦,当一个人自己无法解决自己的困境和痛苦,就往往陷在对自己的无能为力的愤怒中,抑或是惩罚自以为自己犯的错误,

      总之,她知道她在自己和自己赌气,既然她选择疏远,唯一能放过她的,便是遂了她的意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沈小姐真的~~~~~好想有个这样的女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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