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歌》长亭边的老姑娘

6、第六章

　　路轻风怀中搂着和琳，心中前所未有的平静。还能见她最后一面，他已满足了……
　　十几年的担忧终于放下，本以为接下来的日子只剩下些许的不甘与求而不得，然后安静的度过余生。
　　可那晚听到的真相，使得他悲愤不已，他就是个傻子。
　　他愤怒命运的不公，急怒攻心，后来，他便什么都不必再承受了，很快，他会解脱。
　　这几日他静下心来，终于认命也想开。
　　今生今世，他惦念的，无非他的身世和他的她。
　　他的身世，就是一团乱麻，他本就不愿背负，如今不论是何种结果，总归是与他无关了。
　　至于心中的她，他本就不甘心此生与她无缘。与其浑浑噩噩地了却余生，再不会相见，如此也好，在她还念着他时，见最后一面，然后安然离去。她兴许会永远记着他吧，总比被时间遗忘掉要好。
　　他的人生已经是一场笑话了。
　　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路轻风心中叹息，我的女孩啊，我不想知道你的未来是哪个男子，也不想知道你会不会与他相知相爱，只想请你不要忘掉我，就好了。
　　他闭上双眼，侧头与和琳贴在一起，
　　路轻云轻声打开房门，向床边看去，见两人安静的躺着。
　　他稍稍犹豫，走近，刚想开口。
　　路轻风睁开眼，“哥，不要告诉她，不要告诉任何人。”
　　他虽未说明，可路轻云已然明白他话中所指，点头，“放心，我不会说的。”
　　心中叹息，你生怕她误会你，恨你，我又怎会说出去呢？
　　他关住房门，心中酸涩。转身看向远方天际初升的太阳，眼睛涩涩的疼，然后湿润，不知是被刺眼的光晃了眼，还是被心里的痛疼了心。
　　明明是如朝阳般的年纪，偏偏活的像落日般苍凉。

　　将近午时，路轻风轻唤和琳，“琳儿，醒来了，陪轻风哥哥吃饭去。”
　　和琳的眼皮动了动，然后睁开，看着眼前的路轻风一时反应不过来。
　　路轻风笑着拍她的头，“傻丫头，睡糊涂了？赶紧起床，我饿了……”
　　和琳没有说话，只是将头埋在路轻风的脖颈处，心中想着，真好，他还在……
　　两人收拾好起床，和琳扶着路轻风走到桌旁坐下，桌上已摆放好饭菜。
　　和琳犹豫了下，问路轻风：“就我们俩，路大哥不跟我们一起吗？”路轻风笑道：“嗯，就我们俩。”
　　和琳也笑了，赶忙坐下。
　　路轻风给她夹菜，“多吃些，不过一月多未见，你都瘦了。”
　　和琳低头端起碗，安静的吃饭，没有作声，偶尔也给路轻风夹菜。
　　他胃口好像不错，她给他夹的菜都吃了。
　　二人一时感到无比的温馨，就像普通的小夫妻一般。
　　想到这些，和琳眼中有了湿意，怕被路轻风看到，连忙低头。
　　路轻风好似不知她所想，一边给她夹菜，一边笑着逗她，“怎么了，跟轻风哥哥一起吃饭不开心？”
　　“不是。”
　　“那怎么都快流泪珠了？”
　　“我高兴，不成么？”
　　他轻笑，“成，我知道你饿了，看到好吃的开心，快吃吧！”
　　用过饭，路轻云走进来收拾，看到所剩饭菜不多，“饭菜还合口吧？”
　　和琳帮着收拾，笑着点头，“嗯，轻风哥哥也吃了不少呢！”
　　闻言，路轻云的脸色微变，瞟了眼路轻风，见他在一旁看着和琳微笑着，终是不忍说什么。
　　路轻风转头看向门外的景色，“今天天气倒是很好，琳儿，陪我到外面坐一会儿吧，我想晒会儿太阳。”
　　和琳想拒绝，不料路轻云却出声了，“虽有太阳，外面还是有些凉的，多穿些。”
　　和琳还是有些担心，“可是，轻风哥哥的身子没有关系吗？”
　　路轻云平静地说：“没事，陪他出去坐会儿吧，最近几天一直下雨，他也已有几天未出去过了。”
　　说完，他转身出去，在走廊下安置了一张躺椅，又铺上厚厚的垫子。

　　和琳扶着路轻风躺下，又跑进屋拿了块毯子盖在他身上。
　　路轻风往旁边让了让，“琳儿，陪我躺会儿。”
　　和琳的脸有些红，“在外面呢。”
　　他看着她，她背对阳光，他总是有些看不清，“可我想你陪我躺着。”
　　和琳心中不由地有些心疼，依言躺下。
　　路轻风笑了，抬起毯子也将和琳盖住，“温暖吗？”
　　“嗯，温暖。”和琳轻声答，“你还记得……”
　　“呵呵，当然，你打小喜爱晒太阳，我问你为何喜欢，你说，你觉得温暖。”
　　和琳也笑了，“那你猜猜，我说觉得温暖，是因为太阳，还是因为其他？”
　　路轻风闭着眼摇头，“琳儿想告诉我么？若是想告诉我的话，那便直接告诉我就好。”
　　他口中喃喃道：“轻风哥哥有些累了，猜不到也不想猜了。”
　　和琳没有听清他后面的话，也没有再问，便直接说：“我喜欢晒太阳，其实是因为我的舅舅、舅妈。”
　　路轻风来了点精神，“嗯？怎么回事？”
　　“小时，有一次我到外祖家，不小心看到舅舅搂着舅妈躺在地上晒太阳，他们在地上铺了很大一块毯子，两人就躺在上边，很是惬意。我那时也不知怎么地，就觉得他们一定感到很温暖，很舒服，毕竟连我这个在一边看着的都觉得浑身暖洋洋的舒服。”
　　她转头看着路轻风的容颜，“那时我还小，也搞不清我感觉到的那种温暖，究竟来自太阳，还是来自那对有情人。”
　　路轻风不语。
　　和琳接着说：“现在我知道了，我感到的温暖，并不是因为太阳。与自己喜爱的人在一起，无论周围是何种模样，想必都是温暖的。”
　　路轻风睁开眼睛，静静地看着和琳。
　　和琳眼睛直直的看着他，“我们便是如此。”
　　说完，将头轻轻搭在他的肩窝处，“你说此刻我们是不是像舅舅、舅妈一样，像每对普通夫妻一样？”
　　路轻风叹息一声，抬起手，抚向和琳的头发，“琳儿，对不起。”
　　“没有，你没有对不起我，轻风哥哥，你很好。”她连忙截住他的话，神情却是少有的坚定。
　　路轻风看着她片刻，“去我床头，将那个紫檀木的盒子取来。”
　　和琳不解，“做什么？”
　　“别问了，取来就是了。”他暖暖地笑着。
　　和琳起身，跑进去。
　　过了会儿，拿着盒子回来递给他，刚想要躺下，路轻风却起身了，她纳闷。
　　路轻风小心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玉簪，样式相似。
　　他抬头看和琳，和琳也看向他，“这是我让人专门做的。”
　　“什么时候？”她轻声问。
　　“就在出事前几天刚取回来，”他顿了下，又接着说：“原打算成亲那日给你的。”
　　和琳眼中含泪，“帮我戴上好不好？”
　　路轻风的眼睛也湿润了，他取出稍细的那支，郑重地插到和琳的发间。
　　和琳也想帮他戴上，他却说：“不急。”
　　听他如此说，和琳心中却总感觉到有些不对，她还想说话，却被路轻风轻声拦住了。
　　“待会儿，琳儿帮我重新束发，然后戴上，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