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之不若素》九舍

18、来日方长

　　所有的早恋都是甜蜜而苦涩的。陆铭叙和倪冰对于这份感情，却抱定了飞蛾扑火的决心，哪怕未来遥遥，不知归途。每日晚自习后，两人都要牵手到操场漫步，那时候的夜风那么凉，吹的人眼泪都要出来。
　　黑板上的倒计时一天天的减少，一模，二模，三模。夏天里最燥热的时节似乎全部集中在临近高考的那几天。双手反剪的监考老师，笔尖在试卷上摩擦的声音，铃声骤响，脚步纷至沓来。一场模拟结束，又匆匆忙忙地准备下一场考试。
　　恍如隔世。
　　陆铭叙至今仍记得笔尖摩擦纸张的声响，一张张惨白的试卷构成了他最后的高中时光。最后一科英语结束的时候，他在试卷的角落，悄悄画了一个句号。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毕业聚会时特地选在了学校附近的饭店。周遭如初，可一切都恍如隔世。走走停停，竟然就要离开了。听闻新校区已经在建设中，老校区要拆迁掉让路高铁的建设。如今再也没有写不完的习题，却也各奔天涯。一句“曲终人散”，大抵不过如此。喝酒、聚餐、晚会、拍照、K歌、泡吧，一项项流于形式，可是情谊却亘久不久，甚至历久弥新。
　　林初顾忌家里要叨扰，只是浅尝辄止。陆铭叙也只是象征性地喝了几口酒。整张桌子只有倪冰撒了欢，来者不拒。以耿波为首的坏小子们又刻意地为难她，一直不断地向她灌酒。醉意蒙头，在回去的小路上倪冰笑咯咯地蹦来蹦去，去踩积水的小水坑，溅起一路水花。陆铭叙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掺扶着倪冰，生怕她跌倒。林初亦步亦趋，紧紧跟在两人的身后。
　　“葫芦娃，葫芦娃，一根藤上七朵花。”倪冰醉了，没有分寸。不断呵呵地傻笑唱歌，笑倒在陆铭叙的怀中，眼里却开始闪着泪花。
　　“铭叙，你说，我们会不会永远在一起！”
　　“你说呢。”铭叙哄孩子一般，“我们当然会，当然会。”
　　半路上，倪冰要求要去公众卫生间。寂寥无人的街道里，只有陆铭叙和林初两两矗立，缄默无声。
　　“铭叙，”半响，林初垂下眼帘，声若蚊呐，低声喃喃，“我已经被保送了中山大学，你……喜不喜欢广州？”昏黄的灯光下，陆铭叙的脸庞影影绰绰地不切实际。他们之间仅半米之隔。半米，仅仅半米，她已经消耗了全部的勇气。
　　陆铭叙开始迟疑，字字斟酌，“小初，我知道……你……”
　　“你知道的，” 林初的心一下子坠到了谷底，她飞快地抢白，“你知道的……我……”她惨白一笑，咽下了后半句。说罢，林初缓缓转身，眼眶中的泪意却再难掩饰。
　　“小初，”他一个箭步追上，精准地握紧了林初的手腕板过她的身体。一字一顿道：“虽然广州太热的天气让我很不喜欢，但我还是很钟情那里的粤式下午茶的。”
　　星光黯淡，陆铭叙的眉眼不甚清晰。林初愕然不已，眼睛通红凝视着他带笑意的脸，忽然如鲠在喉，不知说些什么好。两人的距离那么近，只有他绵长的呼吸而又深沉的呼吸在耳边不停地萦绕。只要稍稍踮脚，她便可以吻上他的唇。只要稍稍。
　　陆铭叙带着笑意，说：“小初，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来日方长。林初是多么讨厌这个字眼。可这是陆铭叙许诺她的，让她禁不住跃跃期待。他们之间，还可以走多久，走多长，是否还可以未完待续。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两人心有灵犀地相视一笑，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男才女貌，神仙眷侣。倪冰无声的站在他们身后，自嘲一笑，眼底一片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