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之不若素》九舍

16、大雨将至

　　之后便是冗长的暑假。高二是文理分科的转折期，倪冰的综合成绩排在中等偏下的位置，按她的名次只能勉强进普通班。可她的政史地的成绩却是年级第二名。在放榜的那一天，倪冰看着手中的成绩单郁结难疏，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淌。抓起书包便逃到了学校图书馆，毫不在意接下来的课程。
　　逼仄密集的书籍让她缓缓地镇定下来，倪冰颓然缩在角落，泪水虽已干涸心却突兀的难受。她曾以为自己不在乎，可时至今日，她才发现，没有人愿意拿自己的前程来玩笑。甚至是玩世不恭她自己。她不敢回家，更不愿看到母亲疲倦烦躁的面孔。直至头顶一方光线被遮挡，倪冰愕然抬头，又见到他熟悉的面庞。
　　是英俊，可也太过遥不可及。她自是一片心潮涌浮，快速地敛下情绪，起身站在他面前不由打趣地问他：“哟，今天哪阵凉风儿把陆学霸吹过来啦？” 她的揶挪也只是换来陆铭叙无可奈何的笑： “怎么，要见你一面还得向□□上报？”
　　“无事不登三宝殿嘛，我是贪生怕死的人，这不怕你给我来个鸿门宴呗。”
　　白到刺眼的灯光里，倪冰的笑容忽然一如往昔。陆铭叙紧咬牙，目光深邃，晦涩不明。
　　“小傻子，” 陆铭叙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温和的眼神里带着孩子气：“你就不知道我喜欢你吗”他的声音里，带着从容地、不可抗拒的自信，说罢，他便顺势低头吻住她。
　　一瞬间，倪冰的大脑轰然作响，加之心跳如雷，思维愈发地混沌。她惶惶后退，下意识地想要挣脱他。可陆铭叙随之收紧臂弯，将她紧紧地桎梏在怀中。直至浓郁腥甜的血液浸入舌尖，陆铭叙一个激灵，才松开倪冰。倪冰怔怔地盯着他咄咄的眼光，一字一顿地问：“你疯了吗。”
　　“是啊，”他自嘲似的笑笑了。“我是疯了。”
　　是啊，我是疯了，才会爱上你。才会看到你含泪跑出来的那一刻，不顾一切地跟上你，追上你，直至拥你入怀。才会不由自主的靠近你，即使，我们是遥遥两个世界的人。

　　倪冰不敢回家，她沮丧地爬到教学楼的天台上，趴在已是锈迹斑斑的横栏上，泪水盈眶，却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不知何时，林初出现在倪冰的身后。天台是独属她们的秘密花园，有笑带泪，可更多的时候，那是独属她们逃离的空间。俯视着整座校园，倪冰絮絮叨叨聊家里的琐事，聊这次模拟考试，聊她的未来。林初看在眼里，宽谅地将手搭在上面，两个女孩子的手紧紧相握。
　　“也许……我可以帮到你。”
　　“你……真的可以吗？”
　　倪母年轻时相貌姣好，可日复一日却在沉重繁琐的家务事中消磨韶华。丈夫懦弱无能，女儿任性不懂事，小儿子自小又是体弱多病。她不得不收敛起起一个女人所有的柔弱，或许是对生活的心灰意冷罢。倪母逐渐变得专横独断，叱喝打骂成了家常便饭。

　　而岁月对林母绝对是宽容的。倪冰和母亲落座的时候，她正在沏茶，挽着干净的发髻，身着合身无袖连衣裙，将整个身形勾勒的丰腴莹润，举手投足之间无不彰显着良好的家教。她只是短短打量了倪冰几秒，随即转过头，递上茶杯，笑语盈盈同倪母交谈：“我家林初就是什么事儿都不懂，平时里还多亏了冰冰担待。”
　　接过茶杯的顷刻。倪母长年累月糙劳作的双手与林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倪冰坐在一旁，踌躇不安地握紧了拳头，她看在眼里，难过地看着妈妈的手掌粗糙得像老松树皮一般，指关节覆着厚厚的茧子。在莹润如玉的茶杯的映衬下，打眼的突兀。
　　“哪有的话，要不是小初一直督促着这丫头，她还不知道能捅出什么幺蛾子来。”
　　“小初，小初。你带冰冰去街角新开那家甜点店去尝尝，我和你阿姨聊一聊。”林母的语气无限轻柔，笑意却不入眼。出门的时候，她与林母目光交织，那双酷似林初的眼睛目光如炬上下打量，纵使盛夏炎热难耐，倪冰却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宽心啦，”林初看倪冰一直郁结不快，拉着她的手安慰她，“咱们学校校长是我小姨夫，转班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儿。”
　　“我还是觉得......阿姨她不喜欢......”倪冰喃喃呐呐，还是停了下来。
　　“你还不了解我妈，刀子嘴豆腐心......欸，小冰。你要吃什么口味，我请你。”
　　眼前甜腻腻的气氛暂时让倪冰的顾虑抛掷脑后，女孩子们热切的讨论着最新出版的言情小说和正在热播的偶像剧。一如所有事事平平的午后，她们不知，大雨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