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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7 ...


  •   朱九真当小昭之面提及灵蛇岛与金花婆婆,又故意将话题扯到波斯明教,问了张无忌不少事情,本拟慢慢引她露出口风,见她竟是分毫不露异状,心下也有些佩服。料想黛绮丝敢送女上光明顶,原也有几分凭恃,若女儿是个轻易守不住秘密的,那便决不会将这等大事托付与她。

      如此又半月有余,明教不少派出的教众已纷纷遣信鸽传讯,称在半道上撞见六大派前来接应的人手,本教谨遵教主之令,不轻起纷争,但言语相接间龃龉难免,已小斗了几场,互有死伤。张无忌甚是忧心,召集杨逍等人商议,说道:“这些信上都说,六派队伍但凡见到本教中人,不是立拔刀子动手,便是连声喝问师长同门所在,疑心本教将他们捉走关押。杨左使,你看这误会怎生解开为好?”

      杨逍沉吟道:“计算脚程,各派从光明顶退去后如一路东归,此时应已入玉门关,早该与接应的队伍会合上,为何竟会不知同门去向?”彭莹玉道:“他们沿途又都有联络的记号火箭,便算走岔了路,也不该毫无消息啊。”众人议论一番,均感蹊跷,六大派此番来攻光明顶者皆是派中好手,纵然遇到天灾,亦不致无一人逃出,况且各派走的又非是同一条道路,数百名武功精强之辈如何竟会在大漠中失踪,实是苦思难解。

      张无忌焦心于武当五侠的安危,坐立难安,直欲亲下峰去找寻,看了朱九真一眼,强行按捺,问道:“真姊,你有甚么见解?”明教群雄均知朱九真卓富智计,当下一齐望向她。朱九真蹙眉道:“怕是这其中藏着一桩绝大的阴谋,要让这数百人一起消失,非武林中任一门一派所能办到。这些人如迟迟不归,我怕这一笔账,又要记在本教的头上。”

      周颠一拍大腿,叫道:“说的是!他奶奶的,是谁如此阴毒?”烈火旗掌旗使辛然道:“那些贼和尚、臭尼姑,若真是本教杀了也无碍,这替人受过可憋闷之至。”朱九真已不记得书中明教是在何处遇到赵敏及“神箭八雄”,又因何而至绿柳山庄、经少林而奔武当,想张无忌赶到武当时已险些援救不及,迟上一天半日,张三丰、俞岱岩等人便不免为赵敏所擒,念头一转,道:“若有人暗算中原武林,那决不止针对六派返程的这些人马,他们的山门根基,近日怕也要遭袭。昆仑派相隔最近,那就遣些机警的兄弟就近盯着,随时报讯,同时飞鸽传信给前往中原各门各派传递修好之意的兄弟们,教他们灵活行事,沿途也要加派人手打听,但有异常,即刻报来。”

      杨逍、殷天正等均眼望张无忌,等他示下。张无忌毫不犹疑,说道:“就依真姊之意,众位兄弟打探时不妨扮作乡民行商,以保全自身为要。再撞见六派中人也暗中给他们示一示警,信不信且由他们,总也多了提防。”众人应声领命。朱九真又道:“如我猜想不错,留守武当的太师父和三师伯可危险得紧,太师父武功再高,未必防得住阴谋暗箭……”张无忌听到这里,忧急更盛,恨不得未曾当了这个明教教主,这就不眠不休换马疾行,一人当先赶回去。

      朱九真道:“无忌须得留下,一者居中调动,咱们现在讯息不明,大敌在侧,教主不可轻离;二者也要寻他的五位师叔伯。我有个法子,由韦师兄同我先快马赶赴武当山,提醒一声太师父,他老人家有了防备,那便不妨事。”

      张无忌冲口而出:“不成!”韦一笑踏前一步,道:“属下自可前去,师妹身体有恙,怕是不宜奔波。”张无忌尚未出言,朱九真已道:“非我不可。不久前本教与六大派势成水火,韦师兄一人前去,如何取信武当上下?我病已好得差不多了,些许颠簸不碍事。”

      张无忌望望朱九真,又望望明教诸人,实是极不放心,他知妻子主意极大,自己从来拗不过她,倘使不依,她定要想方设法地自行其是,只得勉强应下。朱九真向小昭笑道:“你家夫人要回你家公子的师门一趟,小昭,你跟不跟我去?”小昭微一犹豫,道:“夫人要我跟着去,我便去。”

      朱九真伸指在她雪白柔嫩的颊边刮了一下,道:“和你说笑话呢,你要也离了他,我可不敢放心走了。”书里明教一众首脑在绿柳山庄中毒,幸赖小昭以八卦之术指挥教众,挡住大队元兵,她知这小小丫鬟身怀绝技,实是个极得力的臂助,此时宁可她留在丈夫身边。

      小昭对张无忌的一片情意,朱九真倒也看在眼里,不过张无忌对己至敬至爱,远胜他原书待四女中任何一人,二人结缡在先,若仍疑他会别生异念,那不仅看低了夫妇之义,也将张无忌瞧得忒也小了。是以小昭日夜随侍,她竟不起半点妒心,怜惜她的遭遇,平日反待她甚是疼爱。

      次日朱韦二人便备齐快马干粮,下峰而去。张无忌直送出三十里地,望着妻子背影为远处尘沙遮住,怅怅而立。

      朱九真临行前向五行旗各要了一支旗阵小队,五位掌旗使均知新教主对五行旗大加擢赏,实出自教主夫人的建言,人人承她之情,这回投桃报李,拨给她的都是旗下数得上的精锐。朱九真命众人多带喷筒、水龙、石油、毒水等器械物料,化整为零,到玉门关内再与己方二人会齐。她自己穿了男装,扮作个少年书生,韦一笑装上假发长须,两人一路乔装而行,倒也未遇上风波。

      途中歇宿之暇,韦一笑将本门的轻功身法、招式口诀等悉数传授朱九真,只寒冰绵掌这看家本领须以独有的阴寒内力为根底,朱九真学来徒具其形,他便一语带过。有孕之人本易疲累,韦一笑抢着将歇马、探路、取水、唤店等活计都做了,有时朱九真嫌客栈中饮食粗陋,想吃些野味,他便射麂捉兔,剥皮炙烤,一应照料十分精心。朱九真原对这位师兄心存疑忌,要了他同行也只为其身手神出鬼没,可作奇计之用,旬月下来,见他始终毕恭毕敬,渐渐去了几分芥蒂,生出些亲近来。

      这一日行至甘州永昌路西凉州庄浪县,有两名香主来迎,捎来讯息说自教主以下,大伙儿连日四面搜寻,厚土旗率先发现数十具尸体被草草掩埋,昆仑、华山弟子皆有,不知遭了何人毒手。朱九真急问:“武当派的人有发现没有?”两名香主一愕,道:“属下不曾听说。”

      朱九真忖道:“若还是像原著里那样,无忌他们遇到四肢为大力金刚指力折断的殷梨亭,那必然一起报来,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心下略略一宽。

      两名香主又言,教中十数名轻功佳者轮流盯梢昆仑山三圣坳,只见昆仑派遣出数批弟子寻觅同门,未见有外敌来袭。朱九真于小说此节记得不清,心想赵敏既率众攻陷少林寺,杀上武当山,那昆仑派亦不应免劫,许是地处偏远,赵敏麾下一众高手还没打到这里。

      待两名香主退出,韦一笑道:“师妹,咱们歇两天再走,兴许后面便有武当派的消息。”朱九真知他体谅自己赶路辛苦,浅浅一笑,道:“也不必为了太师父的徒子徒孙,误了和他老人家示警。”接着又道:“歇两天太多,歇一天倒不碍。我好久没打猎了,有些手痒,今儿个你不许插手,我要自己猎头大的来。”

      韦一笑见她答应歇息,心中甚喜。朱九真做闺女时便喜欢率群犬在山中驰骋射猎,群犬各司其职,有闻风示警、围追堵截者,有正面迎击、扑咬追杀者,有包抄迂回、拖曳猎物者,鲜有失手,往往斩获既丰,而主人呼斥喝令,又有指挥三军之乐。而今逸兴又炽,两人便骑马至城西山高草密处,朱九真换下书生儒衫,束了劲装箭袖,用弓箭射了两头黄鹿,四只榛鸡。

      她有心要试试自己病愈后功力复元如何,捡了几颗石子,窥得草丛间一道灰影窜起,抖手打出一颗石子,正中灰影脊背。那灰影就地打了个滚,呲牙耸背,发出一声咆哮,朱九真方见是一头豹子,皮毛色作灰白。

      她怕坐骑受惊,一拉马缰向旁闪避,那豹子煞是凶悍,见人不退,扑跃上来张口要咬,朱九真一鞭击在它眉心。这一鞭用上了七成内力,豹子抵受不起,呜呜痛吼,夹起尾巴欲向长草中逃窜,朱九真笑道:“还没看清你是不是雪豹,跑什么!”马鞭扬起,卷住那根长长的豹尾,借着马力一拖,将豹子拽了个跟头。

      忽听呜嗷一声,草丛里又跃出一头灰斑大豹,一口咬住了朱九真坐骑的后腿,那马连声哀嘶,身子一斜,朱九真不得不弃马跃下。韦一笑无声无息欺近,在豹子侧腹印了一掌,那豹脏腑碎裂,只发出半声惨嚎,便委顿成一摊软泥,一口獠牙还牢牢卡住马腿。

      朱九真顺手一指,戳在剩下那头豹子脑后,这一指使上了一阳指的劲力,那豹子翻滚一圈,旋即不动。突听有人喝彩:“好功夫!”只见十数名骑着高头大马的汉子挟弓带箭,擎鹰牵犬,正转过山坡。这群汉子人人矫健,所乘之马尽是上好骏马,鞍鞯鲜明,连肩头猎鹰也是最珍贵的玉爪海东青,簇拥着一位身穿大红猎装的少女。那少女坐下一匹雪里红的桃花骢马,貂皮帽上朱缨如火,映着她双颊透出玫瑰色,光艳照人,不可逼视。

      朱九真将死豹和坐骑分开,见爱马腿上流血不止,已无力站起,颇感懊恼,这两匹马乃是明教上下精挑细选的西域良驹,虽不及顶尖的千里马奔驰疾速,长力却是奇佳,万里驰驱极仰仗马力,这会又到哪里寻差不多的好马?韦一笑牵了自己坐骑的缰绳给她,低声道:“师妹,咱们走罢!”向她使个眼色,忽然斜身一飘,自一大片长草上滑过,瞬息到了那红衣少女身畔,轻轻将她提下马来。

      他的轻功真个神鬼莫测,明明双方相隔尚远,那红衣少女又给十数人拥在中间,在青翼蝠王眼中竟如无物一般。他夺了那匹桃花骢,双腿一夹,待要纵马跳出包围,桃花骢唏哩哩一声长嘶,前蹄人立起来,竟不肯受外人驱驭。

      十几名汉子齐声怒喝,各从鞍旁抽出兵刃,那红衣少女左手一挥,不须她出一言,十几人已齐刷刷收刃归鞘,令行禁止,可见一斑。她眼光在韦一笑面上打了个转,笑吟吟地道:“老先生要我这玉堂春,直说便是,何必强抢?”声音极是清脆娇嫩。

      韦一笑一怔,他见这一行人非富即贵,多半还是蒙古的甚么王公贵族,劫之不违侠义,朱九真也不会心生反感。那少女拍了拍手,吩咐道:“孙三毁,你去拿金疮药给这位公子的马敷一敷,再牵它给姜老头看看伤;吴六破,把我这匹马牵去给公子,我这里还有一条白牛皮鞣的鞭子,一副最好的马鞍,你帮公子换上,我这副鞍男子须坐不惯。”

      朱九真听到“孙三毁”“吴六破”这两个古怪名字,心中一凛,凝目那少女。

      她一路皆作男子打扮,明教中本有精于易容的奇士,朱九真临走前曾向其讨教,再佐以现代上妆精修的技巧,每日细细涂饰面容,竟连韦一笑这江湖大行家也瞧不出破绽。那少女见这俊美少年遥遥相望,眼光中满是好奇,抬头报以一笑。

      她这么绽颜一笑,如花光乍凝,晓露初收,明媚不可方物,饶是朱九真本为女子,又见过周芷若、小昭这两大美人,也不由微微一呆。那孙三毁牵走伤马,吴六破早送了一条镶珠嵌玉的马鞭过来,又将桃花骢换好了鞍,瓮声瓮气地道:“主人有令,这匹宝马送了给你,你请上马罢!”他见朱九真呆望那红衣少女,心下不忿,语气中便大有恼意。

      朱九真见这桃花骢马浑身雪练也似,间杂着几点胭脂色,毛发油亮,身高腿长,实是难得一觅的神驹,不禁喝一声彩,压粗了嗓子道:“好俊的宝马!我等草莽粗人,万万生受不起。”那少女微笑道:“宝剑赠壮士,好马配英雄,以这位爷的无双轻功,二位豪侠举手掌毙虎豹的神威,别说一匹马,就是万两黄金、二尺幞头,又怎受不起了?”她丝毫不提韦一笑抢马之事,只满口夸赞二人的武功,言辞间又是恭敬,又是热络,韦一笑倒不好意思起来,与她攀谈了几句。

      那少女道:“小妹姓赵,单名一个‘敏’字……”朱九真早已猜到,但听她自报家门,心中仍是一震:“果然是她!这位绍敏郡主不在绿柳山庄守株待兔,等无忌他们一道上门,来这庄浪县做甚么?”

      赵敏介绍毕赵一伤、钱二败等神箭八雄,裣衽为礼,笑道:“敢问二位英雄尊姓大名?”朱九真道:“贱名不敢称尊,在下徐如林,人余之徐,双木之林。”却是把前世的名姓拿了出来,韦一笑亦以路途中投宿用的假名相告。

      三人通过姓名,赵敏脸色欣悦,更见亲热,说道:“小妹自幼仰慕英雄,只愿同天下武功高强的豪杰之士一会。今日见二位豪侠风采,恨不能早与结交,敝舍下人已在前方备下酒席,便请二位来吃几杯水酒,聊表小女子钦慕之忱。”

      韦一笑道:“岂敢岂敢!蒙姑娘赠马厚谊,已不胜惭愧,何敢再行叨扰?”赵敏笑道:“英雄豪杰肯来叨扰,美酒佳肴奉上,唯恐不够;宵小之徒敢来叨扰,一顿鞭子打出去,那也轻了。”说说笑笑,亲自骑马在前引路,一行人到了山脚一座华丽的牛皮毡帐旁。

      其时蒙古贵人出游射猎,数日不归,携带毡帐乃是常事,家资豪丰者更在毡帐雕饰陈设上百般用心,夸荣斗富,蔚然成风。若在草原部族迁徙时,首领的大帐扎在中心,余人的蒙古包和幌车层层环绕,谁的蒙古包离中心毡帐最近,谁就是最受首领信赖之人,正所谓“皇车毡帐,成列数千”。朱韦二人见了这般富贵气象,对望一眼,朱九真早知赵敏身份,还不怎样,韦一笑却心中一凛:“这赵小姐若是汉人巾帼豪杰,结交不妨,若是鞑子朝廷的官宦人家……”

      赵敏匆匆进帐,片刻间转出来,已换了见客的冠服,金绣云肩,紫带翠帔,周身碧彩辉煌。二人只觉这位赵小姐举手投足间,说不尽的仪态雍容,偏又大方洒脱,绝无寻常女儿家的忸怩之态。朱九真叹道:“一见姑娘,我便想起《毛诗》中的一句话,说出来不免唐突,可是不说出来,又总是若有所失。”赵敏笑道:“什么话?”

      朱九真道:“《毛诗》中有一句,‘委委佗佗,如山如河,象服是宜’,是描述贵女之美的,我从小读到就很惊异。大家爱把女子比作花,比作月,比作美玉,可没人用‘如山如河’来比女子,想那天地山河,人间大美,我见过的所有女子,也无一人当得起这番形容。可我见了赵姑娘,不知怎的,心中便浮起‘如山如河’四个字来。”

      赵敏欢喜异常,笑靥如花,她以郡主之尊统率群豪,平时自无人敢向她说半句逾越之语,蒙古兵将更连瞧也不敢多瞧她一眼,亲眷中纵有人赞她貌美,但赞得如此特别,恰恰暗合她心底的志向,还是破天荒头一遭,不由大生知己之慨。转念一想,忽又大怒,心道:“好哇,‘象服是宜’下面两句明明是‘子之不淑,云如之何’,这小鬼拐着弯骂我德行不淑来着!”欲要作色,见朱九真神色诚挚,似乎并无讽意,狐疑不定,一双黑白分明的妙目只在她脸上转来转去。

      朱九真微笑道:“在下心中有两个疑问,欲请赵姑娘为我解疑,方敢坐下来与姑娘吃这一杯水酒。”赵敏淡淡地道:“徐公子有话请说。”朱九真道:“敢问姑娘,先前你说那万两黄金、二尺幞头,我二人也受得起,这话是说笑呢,还是确有其事?”

      赵敏道:“朝廷素来礼敬四方豪杰,我辈中人学成文武艺,还不是为了货与帝王?而今世道纷乱,英雄奋武,正当其时,只要立下几个大大的功劳,那黄金万两的封赏、二尺幞头的官位,自也不在话下。”韦一笑听到这句话,脸色大变。

      朱九真以眼神向他示意,接着说道:“原来如此!我这第二问是,那宣姜本是齐国的女公子,嫁到卫国生了儿子,后来齐、卫大起干戈,宣姜的心里,是盼着哥哥齐襄公得胜多些,还是盼着夫家卫国得胜多些?”

      赵敏听到“宣姜”两字,内心已明:“他果真是借古讽今,讥刺于我。”胸中杀机大作,犹自语笑盈盈,说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已嫁作卫人,那便顾不得故国情谊了!只是那万两黄金、二尺幞头,竟也不能动一动公子之心么?”

      她二人言辞交锋,韦一笑和神箭八雄全然不解其意,赵敏的从人中有念过书的,却知“子之不淑,云如之何”正是讽宣姜其志不坚、三心二意,这徐姓公子不知主人乃蒙古郡主,见主人以财货权位相诱,只道是汉家子弟投靠了朝廷,来做说客。自古君臣相择,常以男女婚嫁来譬喻,这少年提到齐、卫交战,分明是在质问:“你是汉人,归顺了大元朝廷,如今两边势成水火,你是帮我们汉人,还是帮蒙古人?”

      朱九真笑吟道:“黄金若粪土,肝胆硬如铁。策马渡悬崖,弯弓射胡月!”

      赵敏倏然变色,双掌一拍,牛皮毡帐中便涌出两队武士,将朱韦二人团团围住。神箭八雄一声吆喝,箭簇上弦,外围武士中也有多人挽弓搭箭,瞄准了二人背心要害。赵敏冷笑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一言未毕,眼前人影闪动,那长须老者和劲装少年已一左一右地攻到。

      她此前见识过韦一笑的轻功,说话时特意往毡帐前退了几步,让数名武士隔在中间,料想给强弓硬弩四面八方指住了,他二人不敢轻举妄动。哪知青翼蝠王身法几近鬼魅,说到便到,十余根箭矢钉在他先时所站位置,箭尾兀自颤动,他已抓到了赵敏肩头。那少年手中寒光连闪,一柄长剑舞得密不透风,将后续射来的利箭一一削断。

      赵敏皓腕疾翻,袖中滑出一把白晃晃的匕首,疾削韦一笑手指。韦一笑心知不可恋战,叫道:“师弟,上马!”百忙中犹记得掩饰二人身份,手臂暴长,毫厘之差让过匕首,扣住赵敏喉管。赵敏气为之窒,匕首上翻,斜刺他胸前,另一手按动袖中机括,一蓬牛毛细针向朱九真打去。

      她这一手声东击西既毒且快,既敏且怪,一般人若事先不加提防,纵是高手怕也要着了道。朱九真却始终对她提着十二分的防范,左足一点,闪在一名膀大腰圆的武士身后,大半细针尽数中在他身上。那武士大声惨叫,双手不住在脸上身上抠挖,须臾之间,他脸上细小伤口渗出的血已转紫黑,针上毒性显是厉害之极。

      神箭八雄见主人遭执,生怕误伤赵敏,一箭箭均向朱九真射去,赵一伤却跳出圈子,从怀里掏出一支竹哨,嘘溜溜吹响。这边尖锐的哨音未止,远方已有号角声呜呜响起,庄浪城内旌旗错动,烟尘大起。

      韦一笑伸手闭了赵敏穴道,将她扔上一匹青马之背,自己也纵身跃上马背。钱二败和李四摧飕飕两箭,先后而发,衔尾而到,那马两条后腿都给利箭穿透,惨嘶一声,跪了下来。韦一笑破口大骂:“他奶奶的!”拔下箭杆,倒掷而出,钱二败和李四摧咽喉中箭,叫也叫不出声,仆跌毙命。韦一笑展开轻功,在人群间倏忽来去,转眼又有七八名箭手死在他手下。

      朱九真既早认出赵敏,原可远远避开,但她想道:“这小郡主身边高手层出不穷,不是玄冥二老,就是阿大、阿二、阿三等硬点子,印象里只有一个场景,她随身缺乏一流高手卫护,那就是绿柳山庄之役。”书里张无忌回返山庄取醉仙灵芙的根茎,赵敏竟亲身上前阻拦,若庄中别有高手,何至于此?那一战若非张无忌手下留情,赵敏亦难逃性命。

      她明知应下赵敏邀约乃是行险,但“这时节她身旁护卫不足,大有可乘之机”的念头盘桓不去,究竟还是火中取栗,一举将这位绍敏郡主擒下。幸得自己所料不错,神箭八雄用来陷阵冲锋或可,对付韦一笑这大高手实不堪用,死了二人后,孙三毁亦中一掌寒冰绵掌,周五输和吴六破为朱九真一阳指点中,动弹不得。场中弓箭手非死即伤,人人自顾不暇,包围圈立时一松。

      朱九真抓住赵敏,将她挡在身前,她知桃花骢性烈难驭,另选一匹骏马乘上,余光见韦一笑也已抢到了一匹马。两人放马疾奔,身后但有零星箭矢飞来,皆给两人用暗器打落。急驰不过数里,耳听号角呜呜之声由远及近,那是大股蒙古骑兵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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