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愿》苏尚景

81、天降灾星永世随（二）

　　有苏颜笑道：“我知道你对邪曲情真意切，但世事还是要为自己考虑才好。你总不会想让自己永世灾星对吧。况且这一世你喜欢邪曲，下一世灵魂虽是同一个，但灵魂只是灵源。你们下一世会是一个全新的人格，心性，品德，作为都不再是同一人。”

　　“我不要，我不要……”元朗念叨着。

　　有苏颜继续道：“你杀了邪曲，下一世便可摆脱灾星身份，重新以另一个身份活着，你会有喜欢的人，决不会比邪曲差。你会成家立业，有妻有子，家庭幸福美满，儿孙满堂，安详而去。你的下一世，下下世，皆会如此。”

　　“我不要，我不要，你撒谎，撒谎！我不要……”

　　有苏颜笑道：“若你不愿，那你就只能守着灾星的身份轮回转世，永世皆是如此。你甘心吗？”

　　元朗微抬头，道：“不甘心……”

　　有苏颜道：“所以，为了以后，你现在就该杀了邪曲。完成灾星身份该做的事情，弑了神，你便可以永世安乐。”

　　元朗抱头念叨：“我做不到，我做不到……道长是神，他是神，听闻神是不死之身，我不愿做，我也做不到。我不要，我不要……”

　　有苏颜挑眉，道：“神的确是不死之身，不过，神也不是死不了……”

　　元朗倏地抬头，怒道：“你要做什么！”

　　有苏颜道：“不是我要做什么，而是你做。”

　　有苏颜抬着元朗的下巴朝向风铃，道：“你看，你看见邪曲腰间的那把利剑了吗？我告诉你，那把剑是一把上古神器，佛挡杀佛，神挡杀神。你只要拿起那把利剑刺向邪曲的胸口，他便灰飞烟灭，命魂消散，无命无魂。……此后，这世间将没有他。”

　　那把利剑元朗见过，风铃就是用那把利剑把元朗从陌路客人手中救出的。而现在，他真的要用那把利剑杀了他吗？

　　元朗拍开有苏颜的手，怒道：“滚开，你怎么说都没用！就算永世不可安乐又怎样！？只要道长……邪曲大人好好活着，我是不是灾星又有什么关系！我能不能活着有何重要！”

　　有苏颜挑眉，道：“火候不够吗？”

　　元朗满脸泪水，喊道：“我不要做，你有本事你自己去！”说完，元朗察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他如炸了毛的猫一般跳起来挡在风铃身前，喝道：“你敢！你要碰道长一下，我就杀了你。要想杀他，就先踏过我的尸体。”

　　有苏颜起身，沉吟片刻，道：“我杀了他吗？我倒是想，可惜我也知道弑神是会付出代价的，但对你却尤其相得益彰。邪曲死了，我们双方都有好处，少年为何如此执着？只要你杀了他，你便可以消除灾星，永世安乐。”

　　元朗摇头道：“我不要，我不要，就算这样我也不要……”

　　有苏颜笑道：“撒谎。”

　　元朗怒道：“我没有撒谎！我就是不要，怎样都不要！”

　　有苏颜低声一笑，道：“否认之时便也是承认之时。”

　　元朗一惊，道：“我没有，你不要胡说！不要偷换概念，我没有这么想过，我没有！！！”

　　有苏颜笑道：“你是不是现在讨厌神明？”

　　“你想说什么！”元朗道。

　　有苏颜道：“不对，应该是讨厌邪曲他是神明，对吗？”

　　元朗一愣，没说话。他此时，的确讨厌道长是神明的身份，因为他是神，元朗就会杀了他……。

　　有苏颜道：“你其实内心希望自己永世安乐而想杀了神明，但却为了所谓情义而不愿痛下杀手。是吗？”

　　元朗不答，的确，有苏颜说的没错。

　　有苏颜笑道：“倘若躺在榻上的不是邪曲，而是另一个神，那你会不会下手呢？”

　　元朗愣神，心想……他会。

　　有苏颜笑道：“会就对了，因为人都是有劣根的，贪婪便是标志性的一点。你想杀了邪曲，可因为某些情义约束着自己，你担心做了自己就是个无情无义的野兽，所以你不愿下手。但倘若没了这情义一说，你便会痛下杀手，所以你愿意杀了除邪曲之外的神明。”

　　元朗没答，因为，有苏颜说的对。

　　有苏颜低声一笑，道：“可你即使再怎么压抑脑中的想法也改变不了你心底的想法，在你说出你杀不了邪曲时，在你说出神是不死之身时，在你说出让我有本事就去杀了邪曲时，人的劣根便显现的淋漓尽致。你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吗？”

　　元朗摇头。

　　有苏颜道：“你的心在向我求救。因为你不忍下手，所以你想让我去杀了邪曲。你杀不了神，而后在问我如何杀得了神，因为神是不死之身，你在寻求办法。你说你杀不了他要我去，不仅是因为你无能，更是想让我逼迫你去杀了邪曲，这样你便可以故作被逼无奈痛下杀手，又可以把全部罪责甩给我，这样你又可以有情有义，但也可永世安乐。”

　　元朗没了话，他软了腿跪下来。

　　有苏颜道：“我说的是否如你想法？”

　　有苏颜笑了笑，道：“不要否认噢，你可以说不是，但你的心却不是这么想的。你贪心，很贪心，而贪婪，就是人类的劣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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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朗看着双手，颤抖着身子。

　　有苏颜低声道：“去吧，按照你的心去做，做事顺心意，才是存于世间计。来吧，去把利剑拔出来，朝着邪曲心口刺一剑，只需要一剑，你便可以消除灾星身份，永世安乐。去吧，邪曲他不过就是你人世轮回中的一个匆匆过客，不是你至深的爱恋……”

　　元朗颤抖着双手，无神地看着。

　　须臾，元朗动了身，他朝风铃看了一眼，嘴里念叨：“倘若这世无法同存，来世，能否再见……”

　　有苏颜挑眉道：“不能噢，你这一剑下去他就不会存于世间了。”

　　！

　　元朗微微回神，伸出手朝风铃腰间碰去。‘刷’！利剑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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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苏颜冷哼一声上前一个回旋踢将元朗踩在脚下！

　　利剑抛掷被有苏颜拿住，元朗怒道：“疯子！”

　　有苏颜冷道：“果然呢，在最后关头你还是会杀了邪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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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朗微愣，喊道：“我没有！而且是你喊我去的！是你喊我去杀的！”

　　有苏颜道：“呵呵，人的劣根被你展显的很完整嘛，又想杀了邪曲但又想把罪责甩给我，我岂能让你好过。”

　　元朗怒道：“放屁！我说了我没有！我拔剑是要杀了你！你个妖孽！你个疯子，疯子！”

　　有苏颜道：“我会信你？”

　　元朗怒道：“我说过，只要道长活的好好的，我是不是灾星又有什么关系！？我能不能永世安乐有何重要！还有你，你才是对道长别有他心的人！我要杀了你！！！”

　　有苏颜蹙眉，松开了脚，道：“你多心了，我倘若真对邪曲有他心，我也就不会带他回来医治，并且就算你不在，我也可以随便找一个替死鬼拿剑杀了邪曲。”

　　什么啊……

　　“你！”元朗道。

　　有苏颜把剑插回剑鞘，悠悠道：“我废大半天口舌和心计，不过就是想试探你最后关头会不会对邪曲下手罢了。”

　　元朗爬起来，道：“你为何？”

　　有苏颜转身离开，道：“没办法，我欠邪曲一个人情，这就算我还了。”

　　元朗冷道：“好奸诈！”

　　有苏颜低声一笑，道：“有苏一族，邪魅奸诈，诡计多端，通晓魅术。你还知道得太少。”

　　元朗道：“你不向我道歉！”

　　有苏颜笑道：“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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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有苏颜离开。元朗气得跺脚，那有苏颜完全没有道歉的意思。

　　元朗坐回榻边，一阵委屈涌上心头。有苏颜说的那些并不是不对，元朗承认自己有私心，甚至劣根性他也有。有苏颜也说的对，他元朗的确为了情义这种东西不愿对风铃下手，而这些情义的确也约束着元朗。

　　但那有怎样？能不能永安重要吗！？

　　元朗忍不住，朝门口骂道：“我才不在乎，下一世我已经死了，下一世也不是我，能不能安乐关我屁事！”

　　说完，元朗便忍不住哭出来，抱着风铃的腰身抽泣着。

　　风铃不知何时苏醒，醒来便被胸口间的重力压的喘不过气。

　　风铃急促地呼吸，手也去触碰胸口前的头颅，一阵儿没一阵儿的推着。

　　元朗任在哭着，丝毫没察觉风铃已经醒了，风铃被憋的睁开了眼，蹙眉一见是元朗趴在胸口便气的不想说话。风铃难受道：“元朗，你起来……我快喘不过气了……”

　　元朗一惊，停止了哭泣抬头。

　　元朗一抬头，风铃便狠狠地吸了几口气，得到了空气也好多了。

　　风铃休整片刻便向元朗看去，正要说几句时却见元朗满脸泪水可怜兮兮地看着风铃，鼻涕眼泪混合着。风铃到嘴边的话也说不出来，无奈道：“我还没死呢，你哭什么？”

　　元朗嘴一撇，哇得一声哭出来。

　　元朗委屈极了，他方才得知自己是灾星，有差点杀了他最喜欢的道长。结果被人一脚踩地上，道歉还没诚意。他再也忍不了埋在风铃胸口哇哇大哭起来。风铃微愣，随即一手抱住元朗，微叹道：“我还没死呢，你怎么哭的像我死了一样？”

　　元朗哭喊道：“你差点就死了！”

　　风铃笑道：“你放心，我死不了。”

　　听着这句话，元朗气的砸了风铃肩膀，风铃疼得一嘶！元朗也吓得起身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这么做。是不是很疼啊！？”

　　是挺疼的……风铃无奈一笑，又把元朗抱回胸口，道：“逗你的，不疼。”

　　元朗嘴又是一撇哭出来，哭了半天不见收。风铃看着天上眨了眨眼，道：“元朗，……还哭着呢？”

　　元朗道：“嗯。”

　　风铃微叹：“别哭了，你休息一会儿，让我也安静一下。”

　　元朗道：“吵吗？”

　　风铃道：“有点。”

　　元朗果然没再哭，只是靠在风铃胸口前忍不住的抽泣。风铃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抚元朗的头，心想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在乎他呢？也不过受了伤，居然就哭成这样了……。

　　果然小孩子啊。

　　两人都不知道对方为自己付出了什么，可就是这样，才更珍惜。

　　过了许久，外面也夜了。

　　元朗爬起来去添点灯火，灯火点亮，整个房间亮了起来。风铃抚上额头揉了揉，见自己周身也包扎得体，身上的伤如果不出意外会几天就好。只希望这几天不要出现意外才好。

　　风铃坐在塌上，道：“元朗，你知道有苏颜去哪儿吗？”

　　元朗微愣，道：“来过了，在你没醒来之前又离开了。”

　　“是吗。”风铃叹了一口气，道：“元朗，我们今晚就暂时在此休息，明天我再带你回黎城，怎么样。”虽说是问句，但语气里毫无询问之意。元朗背对着风铃不说话，因为他们要分离了。

　　风铃站起身撑了个懒腰，道：“啊，明天送你回去我也就一身轻松喽。”

　　元朗低下头，沉吟不语。

　　风铃又坐下来，笑道：“明天送你回去了，你可不要想我啊。”

　　元朗沉吟片刻，笑道：“想你才怪咧，谁会想你。”

　　风铃低声一笑，道：“混账东西，我对你这么好，要离开了你不想我，想我一下会死吗？”

　　元朗哈哈道：“切，就是不想你。”

　　风铃啧道：“小破孩子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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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朗走过来，风铃继续道：“我对你这么好，一路做你保镖保护你，你就不给我酬劳？”

　　元朗道道：“钱吗？”

　　风铃侧头道：“钱乃是身外之物，我缺什么也不会缺钱。”

　　元朗拉了一张椅子过来，道：“那你想要什么，首先说明，要钱可以，要命不行。”

　　风铃啧道：“我要你命干什么，你就自己好好琢磨琢磨，该给我点什么报酬？”

　　元朗似乎真的思量起来，风铃也好整以暇地等着，须臾，元朗道：“我家里有一尊雪玉明石菩萨像，你要吗？”

　　风铃：“……”

　　元朗好似很认真，风铃无奈一笑，道：“菩萨……不是西方供奉的神明吗？怎么，你觉着本土三官做不了主，比不上那菩萨？”

　　三官，便是天官，地官，水官。

　　元朗微愣，随即道：“不不不，我觉着三官比菩萨灵多了！我明白了，以后家里再也不供奉菩萨了，以后只供奉三官们。”

　　风铃不知为何嘴里一酸，想着他身为地官就希望在他人眼中至上，想着元朗如果不去供奉他鬼神邪曲，还去供奉什么西方神明，风铃心里就一阵不平。须臾，风铃道：“西方的神明有什么好供奉的，他们管不了这么宽，不会庇佑你们的。”

　　元朗道：“道长……你？”

　　风铃轻咳一声，道：“算了，当我没说。”

　　纵使元朗心大，他也明白他家道长这是何意。元朗笑道：“只要仁心善意，不管是那方神明不都一样吗？”

　　风铃啧道：“三官可不是大慈大悲的菩萨……”

　　元朗暗道他知道，道：“就算只是为了官职而做的善举也没问题。”

　　风铃瞥了一眼元朗，嘴角微笑，道：“你是这么想的吗？”

　　元朗认真道：“对，我觉着人分好坏，神明也一样。”

　　风铃忽然发觉终于没人用三官的身份来压制他们了，很多人认为神就是务必仁心善意，务必大慈大悲，务必深知人间疾苦，但却要不食人间烟火。可这种神明除了纯种神仙外，谁不都是功德圆满自己努力拼搏飞升的？

　　无论百灵是何种族，是何灵物，不论生死，只要拥有灵性，皆为百灵。

　　而百灵飞升，还需靠自己。

　　风铃道：“说远了，你该想想给我的报酬。”

　　元朗蹙眉道：“家里有一串我娘亲从北海淘来的玉珠铉血冰手链，你要吗？”

　　风铃摇头，道：“我不要首饰，你换一个别的。”

　　元朗又是苦恼一阵，道：“家里就算有好东西我也很难给你，因为移不动，太重了。”

　　风铃摆手道：“那就换一个，换一个小巧轻便，方便携带的。”

　　“小巧轻便？”元朗抓耳捞腮，道：“我想不到啊，家里还有什么值钱的宝贝呢……？我认得不多，库房有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而且不是我打理，我也不知道还有什么。”

　　风铃无奈道：“随便给个东西也行，我说了我不差钱，不要你贵的。”

　　元朗思量许久，忽然抬头看向风铃嘿嘿一笑，风铃侧头道：“你想什么鬼主意？”

　　元朗没回话，把头侧向一边给风铃看。风铃侧头便看见元朗额头前带着的牛皮编制带在耳上有一颗铃铛悬挂。而这铃铛不是风铃手腕儿上那种普通金黄色小铃铛，而是犹如圆形铜铃镂空金色圆铃。

　　风铃凑上前看，这才发觉这宫铃太小了，如小拇指指甲般大小。

　　元朗喜道：“猜猜这是什么东西？”

　　风铃侧头道：“金色宫铃？”

　　元朗微愣，随即道：“啊？竟然还有这等霸气的名字？！我还以为就叫铃铛呢。”

　　风铃无奈道：“属于铃铛一类，但这种圆形镂空铃铛且可以一分为二的称为宫铃。罢了罢了，就叫小铃铛也行。”

　　元朗笑笑把宫铃取下来，道：“这个可以吗？”

　　风铃啧道：“就送我这个？”

　　“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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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来个评论吗！？尚景撒泼打滚求评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