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愿》苏尚景

80、天降灾星永世随（一）

　　风铃这一睡便很久没醒来。

　　元朗在一间干净的房屋里照看风铃，风铃身上的伤也处理完毕，至少不会再流血。有苏颜站立一边，道：“你家道长现下已无事，你大可放心。”元朗坐于床榻边，一脸担心的看着风铃。

　　风铃脸上还白色，没一丝气色。

　　有苏颜自然看见了元朗眼里的情愫，内心好笑的拿过一张椅子坐下，道：“你叫什么名字？”

　　元朗瞥了一眼有苏颜，道：“和你没关系。”

　　有苏颜笑笑，道：“我只是好奇罢了，你不说我也不强求。”

　　元朗不答，把手伸进被褥里握住风铃的手，这一幕自然还是被有苏颜看在眼里。有苏颜好整以暇地靠着椅子撑着头，道：“你和他很熟吗？”

　　元朗蹙眉道：“与你何干。”

　　有苏颜道：“那你知道他是谁吗？”

　　元朗看向风铃有一丝停滞，片刻道：“不知道又如何，我只知道道长是救我的人，给我希望的人。”

　　有苏颜轻声一笑，道：“天真，给希望的人同时也会给失望，不要因为一点小恩小惠就倾付真心。毕竟你对他毫无所知，你也并不了解他，他的世界和你的世界完全不同，你们根本不是同一类。”

　　元朗沉吟许久没说话，有苏颜接着道：“我看你身上一股活人之气，应该是从人族来的吧？”

　　元朗侧头冷道：“我说了，和你没关系。”

　　有苏颜笑笑道：“小孩子脾气就是这么横，我家里有两个弟弟也是这样子的性格……不，现在只有一个了。”有苏颜说着好似有些失意，眼里晃过一丝苦涩。元朗不解，问道：“为何现在只有一个弟弟了？”

　　有苏颜淡笑道：“有个弟弟死了。”

　　元朗回过头，道：“死……了？”

　　有苏颜道：“有一个弟弟战死。”

　　元朗道：“是吗……”

　　有苏颜道：“不必在意，这已经过了太久了，我都快忘了。”

　　元朗偏头道：“我没在意。”

　　元朗在聊天中放松了警惕，或许都是家门不幸者，元朗多少有些同情。有苏颜嘴角一杨，道：“方便告知你家道长准备带你去干什么？”

　　元朗微微凝神，握紧风铃的手更是用了力，片刻道：“他要送我回家……”

　　有苏颜道：“你看似不愿？”

　　元朗沉吟许久，道：“并非不愿，只是我知道在我回家的那一刻，便是与道长分离之际。”

　　有苏颜笑笑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在见面的那一天，你们就已经开始走向分离不是吗。”

　　元朗拧眉，道：“我当然明白，可我想要的更多……。”

　　有苏颜道：“贪心的孩子可不会讨人喜欢。”

　　元朗摇头道：“我是贪心，我也明白贪心的孩子不讨人喜欢，所以至今为止我从未谈及一句要留在道长身边的话。”

　　有苏颜道：“你也是聪明。只不过就算你家道长愿意让你留在他身边，那你还是有一天会与他分离不是？你以后总得娶妻生子，与他人打交道，更别说生老病死这一世间无可奈何的事。”

　　元朗道：“我知道……”

　　有苏颜笑道：“光是知道可没用，你还需要勇气，而你恰巧缺少这个东西。”

　　元朗不解，道：“你懂什么！？”

　　有苏颜道：“懂得不多，可我看得出来你对你家道长好似不止一种情意。”

　　元朗一征，道：“胡说八道！”

　　有苏颜换了一个姿势，道：“撒谎的孩子也是不讨人喜欢。”

　　元朗侧头道：“我没撒谎！”

　　有苏颜善意一笑，道：“你在否认之时就已经撒谎了。”

　　元朗拧眉道：“够了，别说了。”

　　有苏颜道：“就是说你缺少了勇气你不信，你现在可是都不敢承认自己对他的情意不是？”

　　元朗呼吸一滞，脸瞬间红了起来，不爽道：“和你没关系。”

　　有苏颜笑笑，道：“与我自然没关系。可这件事若是被你家道长知晓了，可就不是关系一说了。你家道长能不能再次接受你都是个问题，更别谈你还妄想留在他身边。”

　　元朗回过头，慌道：“我没有，你乱说……”

　　有苏颜眯了眯眼，道：“你家道长是不会喜欢一个对他思想复杂还……此时握住他手的人。”

　　元朗一惊，赶紧从被子里收回了手，再看一眼床榻上的风铃，好像没有要苏醒的意思。不知为何，元朗忽然喘不过气，好似一股压力压得他胸口疼痛，元朗一手砸在胸口上，狠狠地呼吸一口。

　　有苏颜笑道：“你看看，连你自己的心都在反驳你的大脑。”

　　元朗摇头道：“不是，没有……”

　　有苏颜道：“再怎么改变脑子里想的都改变不了你的心里想的。”

　　元朗摇头，不知不觉间哭出来，无声无息地哭泣让有苏颜也微惊讶起来。须臾，有苏颜笑道：“你们才认识多久，真是爱得深沉啊。”元朗不理，他只觉心口被撕裂一般疼痛，隐藏在黑暗下的心事被人挖出曝光在太阳下，灼伤它，刺痛他。

　　可这一切的痛源，源于元朗深知他也无法给出……有翅膀的兔子。

　　元朗一直未提及，那日在有苏旅馆风铃和雨花君子说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他根本没有睡着，原因是因为之前被风铃说了他，他当时也是一肚子火躺在床上憋着，自然睡不着。

　　而他当时听得一清二楚，风铃是想和雨花表明心意的，可无奈被雨花君子用话挡了回去。

　　这也是为什么第二天元朗起来会和风铃争吵兔子没有没翅膀这一说。

　　元朗撑着额头，心想他就算说得好听能给道长一个有翅膀的雪兔子，却无法给出一个真正意义的兔子。元朗他正中其下怀，用一个有翅膀的雪兔子，就是趁机想夺走风铃的心罢了。

　　元朗又哭又笑，却是发不出一点声响道：“我没什么办法……我给不了他想要的，他想要的也不是我给的，有翅膀的兔子……这世间，怎么可能有有翅膀的兔子……”

　　……兔子，是没有翅膀的。

　　元朗双手捂脸，无声无息地哭着。

　　有苏颜挑眉道：“你和他不是同一类，强行留在他身边只会害了他。”

　　元朗摇头。

　　有苏颜道：“不信吗？你总得知道，因为你毫无本事，又需要他保护。虽说爱一个人即是软肋也是盔甲，但如果他不爱任何一个人，他完全可以没有软肋也不需要盔甲。他很强，你留在他身边只会拖累他。”

　　元朗听着微征，流着泪。

　　有苏颜笑笑，道：“我不说你也该知道，身边带着一个拖油瓶是多么痛苦的事才对。你自己也想想，他为你做了什么？我知道的不多，但有一个你我应该都知道便是斗笠一事对吗？他来问我破解斗笠一事，还有陌路客人一事。你不会不知道的。”

　　还有很多，都不知情。

　　元朗没答，许久沉声道：“你为何和我说这些，对你有什么好处？”

　　有苏颜笑道：“对我没好处，但我看得出来你在他身边对他没好处。”

　　元朗微征，道：“你什么意思？”

　　闻言，有苏颜的有一只瞳孔变成了紫色，眼里环绕着看不清地东西。元朗一惊，道：“你……”

　　有苏颜笑道：“奇怪，有童子身却没童子命，明明是一颗天降灾星，阳寿却又如此充沛，实在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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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朗怒道：“你在说什么，什么灾星，我不是！”

　　有苏颜笑笑，道：“你本身不是灾星，但你是转世而来的灾星。”

　　元朗倏地站起，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有苏颜道：“很明显，你的前世就是一颗灾星。”

　　元朗脸色一紧，道：“故作玄虚，这些东西我从来就不信！”

　　有苏颜笑道：“你不信也没用，你自己想想，你身边的人，都还在吗？”

　　元朗呼吸一滞，一时间想到了家里的父母和衷心的安侍卫。

　　有苏颜见此，道：“你再看看你家道长，他是不是比之前，要狼狈，落魄得多？”

　　元朗看去，只见风铃躺着纹丝不动。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道长还是一股冷漠不可高攀地模样。可现在却犹如丧家犬般躺在床上。有苏颜道：“就是因为你。”元朗一征，道：“你撒谎，明明我什么也没做……”

　　有苏颜笑道：“你不做并不代表这些事没发生。灾星嘛，即使自身从不做害人害已之事，可就是无端会给身边的人甚至这世间带来灾难。这也就是为什么白芷清君会为世除害，对彼花痛下杀手的原因。”

　　元朗摇头道：“不是，我不是灾星，你故意的！”

　　元朗险些崩溃，捂着脸再次哭出来。

　　有苏颜好笑看着，道：“只不过，我有一个办法可以消除你灾星的身份。”

　　元朗微愣，道：“你有办法？”

　　有苏颜又换了一个姿势，道：“灾星嘛，就是要做一件符合灾星身份并且惊动天地之事，或许你去做一件坏事就是可以消除自身灾星的厄运。事成之后，灾星之事也可迎刃而解。”

　　元朗愣了，道：“坏事？要我做件坏事？”

　　有苏颜点头，道：“救人也需要杀人，为了消除灾星身份你也需要去做件坏事，这很合理不是？”

　　元朗摇头道：“这不合理！这怎么合理，倘若真像你说的那样，做件坏事便可以消除灾星身份，那岂不是天下所以灾星都可以随意消除！？既然这么简单，那为何世上还会有灾星这么多！”

　　有苏颜低声一笑，道：“……你听话也只听半截是吗？我说了，不只是一件坏事，而是一件惊动天地的坏事。”

　　元朗喝道：“这根本没有，况且我也不会去做！”

　　有苏颜笑道：“是有的，你不愿做，那我就得告诉你一个事情。灾星这种东西是会随着灵魂转世，你今日是灾星，那你这一世皆会是灾星，而你下一世也会是灾星，永世都是灾星。”

　　元朗惊了，有苏颜道：“你不怕吗？每一世都是灾星，都会给身边的人带来无端地灾害，永世不得安乐。这是你想要的生活吗？”

　　元朗摇头，道：“我不要……”

　　有苏颜笑笑，道：“所以，你得做一件坏事对吗？只要做了这坏事，你就可以永远摆脱灾星的身份。”

　　元朗抱头痛哭，道：“我不要……”

　　有苏颜道：“要的，你只做一件坏事，对一个人做出伤害，你就可以安乐永世。岂不快哉？”

　　元朗摇头道：“不要……我不要。”

　　有苏颜道：“你不做，你将无法和身边的人在一起，因为你会给他们带来灾害和痛苦。”

　　元朗停止了哭泣，看向风铃。风铃任是没有苏醒的状态，须臾，元朗道：“只要……只要做一件坏事就可以对吗？只要这样做了，就可以……不会给身边的人带来灾害了吗？”

　　有苏颜道：“对。”

　　元朗沉吟许久，无神道：“那我去杀一个我恨的人也可以吧……，我去杀一个杀了我父母的人这没关系吧……毕竟是他杀了我父母，也害得我好惨，这没关系吧，可以吧……”

　　自然，元朗想的是东方华祝，他的叔父大人。

　　有苏颜挑眉道：“你要杀谁？”

　　元朗道：“东方华祝，他是个坏人，这没关系对吧……”

　　有苏颜冷哼道：“认都不认识，你杀他也算是惊动天地的事吗？就算你认可，可你灾星的身份也不会认可的。”

　　元朗怒道：“那你要我怎么做！什么才叫惊让灾星身份认可我做了坏事！怎么才能算是惊动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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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苏颜低声一笑，道：“弑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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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朗愣了，道：“你，你说什么？什么叫弑神？是我想的那样！？”

　　有苏颜点头道：“对，就是你想的那样，弑神就很符合你们灾星该做的。”

　　元朗摇头道：“你疯了，你疯了，你为什么不去做！！你个疯子！！！”

　　有苏颜笑道：“我是普通妖怪，又不是灾星，而你们灾星就是对抗神明和世间的对立面啊。这事你不去做谁会比你更合适呢？况且弑神对于普通百灵是要付出巨大代价的，或许会招来厄运又或者是灾难。而你是灾星，就是要反而倒之，你只有做到了弑神，才能完全体现出灾星身份的效果，从而消除灾星这个身份。”

　　有苏颜笑道：“怎么样，我这个答复是否让你满意？”

　　元朗愣着没回答，他缓缓蹲下来，低声道：“我做不到……做不到……我杀不了神，神太厉害了……我只是个普通小孩儿，什么都做不了……我杀不了，而且我找不到神，……神从来就不在我身边”

　　有苏颜嘴角一勾，沉声道：“不噢，神就在你身边……”

　　元朗抬头，道：“你……想说什么？”

　　有苏颜道：“我说，神，就在你身边。”

　　元朗微愣，道：“在我……身边？神，在哪儿？”

　　元朗好奇环顾四周，想看看这个传说中的神仙是什么模样。

　　有苏颜弹指一挥，方向直指元朗身后，笑道：“神就在你身后，那个躺在榻上的……”元朗不解，顺着有苏颜指的方向看去，看见的不是谁，是脸色发白的……风铃！

　　元朗退后。哭喊道：“你又在胡说！道长怎么可能是神！道长很厉害，但你说是神我就会相信！！！你个疯子，疯子！！！哈哈哈哈……！！！”

　　元朗仿佛接近崩溃边缘，又哭又笑模样极其滑稽。

　　元朗怎么不知道，倘若在此之前他知道风铃就是神，那他一定高兴的不成人样，一定又是吹破牛气引以为傲。可现在告诉他做什么……？这无疑是个蠢问题。元朗捂脸，哭道：“我做不到，我不要做！”

　　有苏颜笑笑，道：“怎么，我是不是该介绍一下你家道长是个什么神呢？”

　　元朗捂耳，喊道：“我不要听，我不要知道！！！我不听！！！”

　　有苏颜笑道：“呵呵，你身后这位神，他是个地官，名号邪曲，乃鬼神。世间称为鬼神邪曲，尊称老祖宗。”

　　！！！！

　　“我不要……”元朗还是听了，即使他十分抗拒，可也无法避免内心好奇。

　　元朗哭着摇头，他不要，他宁愿不知道道长是个神，他甚至希望道长不是神！可是为什么！？道长一直没告知身份和名字，原来他是神！遥不可及的神！鬼神邪曲，乃天地共存的风精！

　　世间称他老祖宗，元朗也不例外。

　　元朗缓缓抬头再次看向风铃，这次一看。明明这么近，却感觉那么远……。

　　神从来不在他身边，那是因为他之前的遭遇从未有神明来救过他，可如今神来了，他却如此抗拒，甚至希望神从来就不曾来过。

　　元朗想起有苏颜之前说的话，他说他和鬼神邪曲的世界完全不同，他之前不懂，可他现在明了。他和鬼神邪曲的世界岂是不同，而是没有比较。一个是神明，一个是灾星，完全就是对立面……完全不可同行。

　　他甚至，还妄想和他永远在一起，甚至对他抱有其他想法……。

　　元朗使劲儿扇了自己一耳刮子，揪着自己的头发瞪着地面。有苏颜笑着起身走到元朗身前，道：“怎么样？考虑好了吗？”

　　“不可能。”元朗否决。

　　有苏颜笑道：“你在纠结什么？现在白捡来一个神，你不杀他，岂不是浪费了？你该笑了，因为现在的邪曲他昏睡不醒，毫无反抗之力。你现在不杀，更待何时？等邪曲醒了，你可就没机会了。”

　　元朗摇头，道：“我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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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有苏颜牌洗脑机，驰名商标，值得拥有！
留个言啊朋友们，现在百灵还愿已经更新到八十章了，不知道大家现在作何感想，有什么想问的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