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愿》苏尚景

61、有苏旅馆闲谈事（一）

　　四人走了很久，又回到了之前的旅馆，仍然是那个房间，点了一些小酒小菜这才坐下休息。

　　元朗和朗明月一人一手啃着他的红薯，啃得一脸脏兮兮的，风铃还是觉得这样不干净，起身拿了一张纸巾递过去，说道：“说了多少次别这样吃，真的很不卫生很不干净，我要说多少次你才会听？看来你是真的很不听我的话。”

　　元朗眨了眨眼，笑嘻嘻的道：“道长你别生气我会很听话的，你说我不吃我就不吃了，以后我会好好用纸巾。”

　　风铃一阵叹息，心里那股不知名的滋味又浮上来，看着他的脸面孔张了张口但却又哽住，心里挣扎了一番，抬头道：“元朗，方才的事我很抱歉，我该对你说声对不起，是我的错。”

　　元朗像是不解风铃会道歉，愣愣的点了一下头，随即又摇了摇头，忽然道：“道长你在给我道歉吗？”

　　风铃侧过头不看他，心里轻叹一口，温声道：“是，我是在给你道歉，方才的事我很抱歉，也是我的错，我太过自视清高。”

　　元朗不解，歪着头说道：“道长，你在说什么？什么自视清高？我为什么有点听不懂？”

　　风铃看过去，元朗却一脸的疑惑。风铃摇了摇头，心想元朗定是没有发觉风铃把它和雨花君子相比较，即使元朗他发觉了，也不会觉得风铃在贬低他。真不知道该说他是太开朗了还是缺心眼儿呢。

　　风铃又叹了一个气，心想今天他真的叹了很多口气，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怎么能被一个孩子给误了心呢？

　　风铃坐回了软垫，雨花君子在一旁轻抚着朗明月的头，温声道：“明月你慢点吃。”

　　朗明月点头，傻乎乎的啃着红薯笑道：“君子，你买的果子真的好好吃，我好喜欢，我是第一次吃到那么甜的果子。”

　　雨花君子微愣，笑道：“明月，你手上拿的这个东西可不是果子，他有名字的，叫红薯，是一种生来就很甜的东西，你喜欢？”

　　朗明月点头，高兴道：“是的，我很喜欢这个叫红薯的东西，它特别甜！以前在家族里我从来没有吃过甜的东西，那些老东西给我拿的全是肉，而且还是些生的，还有一些上面是沾了血和毛皮，我不喜欢那些东西，闻起来就是一股血腥味。”

　　雨花君子笑了笑，道：“倘若你是喜欢吃，下次如果你还想要你就找我要，我是不会吝啬这一点钱的，只要你喜欢就好。”

　　朗明月点了点头，接过雨花君子手里的纸擦了擦脸上的黑东西，笑道：“君子，我可以和你一起走吗？我不愿意回到我以前的家族，他们一定会杀了我的，我保证不会给你惹麻烦，不是拖累你！”

　　风铃看着这场景，忽然倍感熟悉，他好像也是在哪儿看见过这场景。

　　低着头想了想，对呀！元朗他之前也这样说过，他也说过他不愿意回到自己的家庭，因为家里的人也会杀了他。而元朗也向他保证过他绝对不会给自己带来麻烦，而且一旦拖累了他，就一定会自己主动的离开。

　　当时风铃的回答说有点过分，他要元朗自己离开，别跟着他，还说了很多。

　　而如今，同样的一幅场景再次出现，风铃很想知道如果是与雨花君子，他会怎么做呢？

　　风铃抬起头，见雨花君子温柔笑道：“明月，我曾说过，他若你愿意跟着我你便跟着我，倘若你要离开我也不会强留，我自是尊重你。”

　　朗明月看了雨花君子一番，泪花一闪忽然跪在地上说道：“君子，多谢你，如果不是你我现在可能已经死了。”

　　一旁的风铃忍不住的道：“什么不是他你就死了，前夜在森林里明明是我们救的你好吗？”

　　朗明月没有理会风铃，鼓着脸瞪了他几眼，移开视线。对雨花君子，道：“君子，我想问个问题，你可是因为我曾经救过你一次才对我这般好？”

　　雨花君子笑了笑，道：“倘若我说真的是因为你曾经救了我一次才对你好，你会失望吗？”

　　朗明月移开了视线，沉吟片刻道：“我不会……，即使是因为那样，我也不会。”

　　雨花君子还是笑了笑，道：“为什么，为什么即使是这样你也不会对我失望？”

　　朗明月抬起头说道：“只要是你，对我好的原因是哪般又如何。”

　　朗明月说保证般说道，眼里泛着点点星光嘴角挂着一丝微笑。而雨花君子却是淡淡一笑，给朗明月倒了一杯茶，说道：“明月有此心，我很是开心”

　　一旁的风铃则暗道，难道这孩子就真的要跟着他们了？难道就像雨花君子说的那般，他真的要带着朗明月去仙都？真的要让他升仙封神？真的要让带他去立殿点星？

　　其实在风铃看来，雨花君子一向心善仁慈，总是那般云淡风轻，可他就真的打算以后身边拖着一个小油瓶了？。

　　再一眼看去，朗明月乖巧的坐在一边笑着，他脸上的脏东西没有擦干净而导致他一脸脏兮兮的模样却甚是可爱。而再看一眼元朗，他一手撑着床榻翘着二郎腿吃着红薯，终是叹了一口气，打心里觉着元朗不如朗明月。

　　中午时分，大家商讨一阵，风铃打算去千山雪峰解决事情，而雨花君子却要去狼族一趟，听朗明月的话说，如果他要从此脱离家庭的控制，就必须去还一个东西？

　　风铃忍不住道：“还什么东西？”

　　雨花君子好似也不解，两人看着朗明月。朗明月低下头，脖子处取下一个狼牙，这个狼牙又似月亮又似利齿，看起来很容易划伤手指。这狼牙上有一处镶着宝石，是一颗浑润净白的白色宝石。上面还发着点点星光。

　　风铃微挑眉，朗明月则道：“这是我族祖传的狼牙项链。族里的人都说这狼牙项链会暂时封印戴在狼妖身上在的法力，而且在月圆之夜不用担心恢复原身，并且这也是作为狼妖首领的标示。只要狼牙项链在我手里，也就说明狼妖的兵力我手里。”

　　原来如此，这时，元朗笑道：“有个狼牙项链有什么用呢？倘若你族里的人不信服你，他们早晚都会被他们暗中勾结使绊子让你主动下台的。”

　　朗明月蹙眉道：“可狼族的兵力在我手里。”

　　元朗呵呵笑道：“兵力这种东西谁没有，可只有兵力在手是没有用的。”

　　朗明月不满道：“怎么没用，我可以让我的狼族将士们保护我。”

　　元朗笑道：“我没说兵力没有用，而是说单单有兵力是没有用的。”

　　元朗说的对，单单有兵力是没有用的，这还要许多东西加在一起，要看天时地利人和才行。就比如彼周，千山雪峰的宫主玉佩在手上，这也代表千山雪峰的兵力在手，可明眼人都知道，彼周现在身为宫主也是步履维艰，在千山雪峰很难走的下去。

　　所以，元朗说的话也不是并无道理，反而，风铃也是赞同元朗的说法。

　　朗明月鼓着脸道：“我也不想纠结这个事，只要我把狼牙项链归还回去，我就可以轻松一人了。”

　　风铃道：“归还？这狼牙项链是谁给你的？”

　　朗明月道：“当然是老一辈狼妖给我的。听他们说我自出生以来，天上的月亮月圆了整整三天，他们称我为天降狼星，为我取名三个字都有月的‘朗明月’，就是想让我成为狼族王者。”

　　风铃一笑，暗道果然朗明月名字的寓意不简单，现在看来他猜对了。

　　元朗笑道：“哈哈哈，你说什么？天降狼星？你们是不是迷信啊？这种东西也信？”

　　朗明月蹙眉道：“我真的是天降狼星，你真是！你怎么就不信呢？”

　　元朗笑的眼泪汪汪，道：“天降狼星？我真是服了，你若是天降狼星，那我就是东方星星！”

　　朗明月撇嘴道：“什么东方星星？”

　　元朗骄傲般仰起下巴，道：“东方星星就是老大的意思！”

　　“切！”朗明月白了一眼元朗。雨花君子被元朗逗笑，忍不住笑起来，而朗明月见雨花君子这般高兴，自己也就不再理会元朗，跟着雨花君子傻傻地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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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铃蹙眉道：“那方才你说你的狼牙项链会封印你的法力是怎么一回事？”

　　朗明月收了笑容，道：“听家里老一辈的说过我会有一场大劫，而这个大劫会影响我一生。在我出生之时，那圆了三天的月亮洒落着星光汇聚我体内凝成法力，而我体内的法力太多，我的身体暂时无法适应，这会使我爆体身亡，所以暂时用狼牙项链封印。”

　　雨花君子微一愣道：“既然你体内法力较多又还没适应你的身体，那你说还回去岂不是要你爆体而死？”

　　雨花君子并不是没由来的问这个问题，只是朗明月归还了狼牙项链，那他体内的法力如何压制？毕竟朗明月现在的身体是完全不可能承受起三天月光入体的法力。

　　朗明月蹙眉，嘟嘴道：“我保证不会出事，我一定会好好保护自己。”

　　雨花君子深深叹了一口气，道：“不是你保护不保护自己的问题，就算你不保护我也会保护你的。明月，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在说，你没有把握你的身体能够承受就不要取下狼牙项链，这太危险了。”

　　风铃微挑眉，见朗明月果然开始愁眉苦脸起来，他道：“可是……如果我不把这个还回去，我就一天不能脱离家族，我也一天会被那群狼妖追杀，一天不得安宁。”

　　这个倒是一个问题，这边不还狼牙项链会被追杀，还了狼牙项链会担心体内法力爆体，实在左右为难。

　　元朗笑道：“看来没办法啊，这位天降狼星注定要成为狼族王者！”

　　雨花君子侧头听了元朗说的话，陷入沉思。风铃给雨花君子倒上一杯茶，温声道：“这件事不好办，但也并不是没有办法，如果你不怕麻烦你可以先带着他，直到朗明月身体可以承受那法力后再去还狼牙项链就好。”

　　雨花君子叹道：“我又怎不知呢，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觉着苦恼。”

　　朗明月一惊，紧张道：“君子，我会给你带来麻烦吗？对不起，让你苦恼了。”

　　雨花君子摇头道：“明月，你误解了我的意思，我在苦恼如何保护你又可以不用承受那爆体的危险。麻烦虽然是有的，但这也不值一提。”

　　元朗摇头感叹道：“道长啊，你看人家雨花君子对朗明月是怎样的，你再看看你是怎样对我的，我真觉着不公平啊！”

　　风铃冷眼道：“不公平？”

　　元朗道：“我是个孩子，道长你好歹说话温柔些呗。”

　　风铃冷道：“温柔？”

　　元朗轻咳道：“就算说话不能温柔，那至少以后也不要打我了。”

　　风铃抱臂冷笑道：“像你这种人就是要打才行。”

　　元朗叹气道：“何必呢？道长明明就是善良的人，怎么就这般不愿承认？”

　　风铃道：“善良可不能当饭吃，善良的人也是会杀人的。”

　　元朗笑道：“又是这句话，道长是那种很想与人接触，但又因为性格总是对人冷漠至极，拒人于千里之外。但其实，道长内心深处是渴望与人交流，甚至想和我成为朋友对吧？”

　　“……”风铃无语，他忽然觉着这孩子一定是疯了。

　　元朗笑道：“是吧道长，我说的很有道理对吧？那些一向冷漠的人其实都有一颗想被捂热的心对吧？”

　　元朗笑嘻嘻的模样让风铃忍不住捏起了拳头，他觉着，今天一定要好好修理一下这个脑子进水的人！

　　元朗察觉到风铃不明的气息，看到风铃捏着的拳头，急道：“道长，我不过就是戳穿你而且，你不会要打我吧？”

　　风铃咬牙道：“戳穿……”

　　一旁的雨花君子忍不住噗的笑出来，整个房间回荡着雨花君子的笑声，风铃眉头一抽，白了一眼那个让自己生气还坐在床榻上啃红薯的元朗。

　　雨花君子咳了几声，忍不住道：“元朗，你说的也有道理，的确有很多人虽然表面冷漠但内心热情。但我实话告诉你，你家道长他绝不是这样的人，你……就少说点话吧，省得他又要打你了。”

　　元朗瞪着眼呆坐在床榻上，好像什么还没转过弯来，须臾，他终于反应过来，倏地后退几步缩到床榻最里边儿，慌忙道：“道长，我错了，我不该乱猜你的。”

　　风铃冷笑道：“……猜啊，你不是喜欢吗？那你猜猜我会不会打你？”

　　元朗讪讪一笑道：“嘿嘿，我回答哪个答案你才不会打我？”

　　风铃不答，只是看着。

　　元朗眼睛转了一圈，小声道：“那个，道长……会打我？”

　　风铃一声冷笑，起身道：“猜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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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晌，房间里传出了喊叫声，元朗喊着别打了，一边哭着道歉。

　　只不过，元朗应该也认清楚了一件事，风铃这个人，并不是他想的那样，风铃不是个善良的人，即使他是个善良的人，也不需要被别人来捂热心。就像风铃说过的，善良的人也是会杀人的，何况打人呢？

　　小半会儿，元朗倒是被风铃收拾的服服帖帖的，蹲在一旁的角落捂住鼻青脸肿的脸哭着。风铃终于是舒了一口气，心也没气了回到软垫上坐着喝茶。一旁的朗明月有些害怕的看着风铃，风铃冷眼看回去，他一下子便缩回雨花君子的背后。

　　雨花君子倒是一点也不怕，笑道：“再怎么说那也是个孩子，你也好歹温柔些才对。”

　　风铃道：“我也不是个温柔的人。”

　　雨花君子笑道：“你倒是比以前温柔多了。”

　　风铃一听，微微一笑道：“我其实也是个温柔的人。”

　　元朗一听，在角落里哭喊道：“温流格屁啊！道酱你只对雨花君子温流！”

　　风铃蹙眉道：“说话都说不明了？”

　　许是风铃也是几拳打在元朗脸上，现在元朗脸上起了一个肿块儿和淤青，说话也说不明白，像是含着什么东西一样听不清。只不过，雨花君子听了元朗方才说的话，反驳道：“这可不是，我和你家道长第一次见面时，他把我打的半死不活，差点把我头给拧下来。”

　　风铃耳根一红，道：“那，那是以前的事，我现在可没这样对你过。”

　　雨花君子道：“是是是，虽然是以前，可我现在还记恨着呢。”

　　风铃蹙眉道：“让你打回来好了？”

　　雨花君子摆手，正想说什么便被元朗截了过去，元朗哭道：“道长，我现在也记恨着呢，我也要打回来！”

　　风铃冷哼道：“打我？我看你又是想被打了对吧？”

　　元朗喊道：“道长一点也不善良！”

　　风铃移开视线道：“善良的人也会杀人，更何况我不是善良的人。”

　　元朗又想哭喊什么，风铃嫌烦拿起矮桌盘子上的馒头丢过去堵住了元朗的嘴让他说不了话。雨花君子忍不住道：“我很好奇，为什么你说善良的人也会杀人呢？”

　　风铃挑眉道：“不会吗？”

　　雨花君子笑道：“如果是杀人的人就不能称为善良的人了。”

　　风铃道：“是吗？十恶之一的雨花君子，你能告诉我你杀过多少人吗？”

　　雨花君子微一征，随即道：“应该有……嗯，太多了。”

　　风铃悠悠道：“人分好坏但人有好也有坏，比如你，即使杀过太多人的你雨花君子，还不是被尊称为世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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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花君子竖起手指道：“你是要吓死我对吧？我差点以为你要暴露我。”

　　风铃笑道：“怎么会，隔墙有耳，小心为好。”

　　朗明月一脸不解，道：“君子，你们在说什么啊？”

　　雨花君子道：“没什么，聊着玩玩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