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愿》苏尚景

40、神仙明辨乃风神（二）

　　风铃笑道：“那你总不能是靠软实力的吧？你才来冥界两个月，就算如我一般帮百灵还愿，再怎么也要个几百年才会有人供奉你，愿做你的信徒。还是说，你不用几百年就可以了？”

　　曼殊笑了笑，道：“七哥哥果真聪明，什么都瞒不过。我的确死后来了冥界，在三里路大杀开戒冲出重围，也就是那样，我才会被冥界百灵记住，甚至晋升鬼帝。”

　　果然……

　　风铃轻叹，道：“唉，那你生前定是人杰俊灵，不然怎么可能轻易从三里路走出来。”

　　曼殊道：“我当七哥哥在夸我了。”

　　风铃摆手，道：“不用当做，我就是在夸你。像我这样的鬼君，在冥界活的不如一只小鬼，着实羡慕你们这些有着实力的人啊。”

　　曼殊沉吟片刻，道：“七哥哥贵为鬼君，名号邪曲，被世人成为老祖宗，千万人供奉你，做你的信徒，难道还不如七哥哥的意愿？”

　　风铃一笑，道：“不一样，世事变迁，今时不同往日。我啊，就和那苏秋秋氏一样，不是贵为鬼君，而是沦为鬼君。想当年我去仙都做神仙，才去仙都时众多仙僚恭贺我册封邪曲圣君，你说说，当年我还是个天上的神，虽然现在不是了，在冥界做鬼君，但我好歹也是个神啊，就算不是天上的，这回了冥界也应当还是个神呐……唉……。”

　　风铃说的云淡风轻，但语句里透露着遗憾。曼殊道：“做神仙，很好吗？”

　　风铃轻叹，道：“神仙嘛……有好有坏，有利有弊。这做神是天生或者册封的，做仙是修炼或机缘而成，无论是做神还是仙，差不了多少。”

　　风铃又道：“我虽然不是天生的神，可我也是修炼得道成的仙，在冥界册封我为神，虽然当时是鬼神，与之比起天上的神，我一点儿也不觉着比天上的神差多少。”

　　风铃瞄了周边几眼，凑近曼殊身边小声道：“这话可别让天上的听见了，他们自尊心高，听不得这些。”

　　曼殊笑了笑，道：“那七哥哥现在是什么？既然已经不再是神，那会是什么？”

　　风铃思量许久，道：“这个问题我也想过，我呢，既不是天神也不是鬼神，但是吧，如果就靠着我供奉者多，那我也算是个地仙，对吧？”

　　曼殊点头，道：“七哥哥说的并无道理，靠自己修炼而成的，得道成仙不为过。”

　　风铃沉吟片刻，忽的笑出来，道：“我就这是这么说着玩儿，没想到曼殊你居然认真起来了。”

　　曼殊道：“七哥哥是冥界的愿仙，但我想在众多人眼里你依然是愿神才对，或者是其他神。”

　　风铃挑眉，笑道：“风神吗？”

　　曼殊挑眉，道：“难道不是吗？控风的神仙，谁比你更懂？谁又比你做的更久？在我眼里，其他的是风师，你是风神。”

　　风铃忍不住笑起来，道：“是，我倒是听见过很多人说我虽然不再是神，但我在控风上面绝对凌驾他人之上。哈哈，我就当做你夸我了，但别去旁人面前说，他们可不喜欢这样听的。”

　　曼殊垂目，道：“我不说，他们也自然明白。”

　　风铃摆手起身，道：“哎呀，跟你聊天我怎么就这么开心呢？”

　　被旁人夸奖自然开心，哪怕明知与实有误，但被人这么不算抬捧的夸奖居然让风铃还有点儿小得意。风铃在心里记住了曼殊，心想是个好说话，好接触的人，但回头想想，自己之前不大接纳他，还处处提防，现下就听了几句好话就这样了，自己真是现实得很。

　　风铃拍了自己一巴掌，走到一边用狗尾巴草荡水的陈实真哪儿，风铃笑道：“做什么呢？”

　　陈实真又晃了晃，道：“我在捞鱼。”

　　风铃忍不住笑，道：“你拿这个捞鱼怎么可能捞得到？不如我去拿钓鱼竿来？”

　　陈实真摇头，道：“不拿鱼竿我也可以捞到鱼。”

　　风铃笑道：“你不拿鱼竿……”

　　霎时，风铃没了话，因为他看见那狗尾巴草上咬了一条鱼，那鱼虽然不知道狗尾巴草是什么，但任是凑近碰碰咬咬有看看，直到他直接咬住狗尾巴草后，风铃倏地附身抓住鱼，奈何那鱼长得光|溜|溜，在手里滑来滑去。陈实真放下狗尾巴草来替风铃一起抓，你抓我抓，那条鱼在四只手上如同煮开的沸水上下乱蹦。

　　风铃道：“阿真阿真，你别来抓！”

　　陈实真道：“这是我的。”

　　风铃当然知晓这是陈实真的，况且自己也不会和一个小孩子计较。风铃见陈实真抓的厉害，只能放了手。那鱼如同找到求生之路倏地往小池塘蹦去。陈实真果然如风铃所想没有抓住，“啊！”了一声眼巴巴的看着鱼飞向池塘。

　　风铃无奈叹气，想着这次失败了。

　　忽然，身后一只手伸来，倏地在空中插|过鱼的身体。那鱼瞬间没了气息也不动弹，只见鱼的另一边是尖利的护指，长长的穿过鱼身流着鲜血顺着手指倒流下来。曼殊收回手，看着鱼的身体想着什么，道：“七哥哥，你觉着红烧还是清蒸？那个要好吃一些？”

　　红烧还是清蒸？这个嘛？风铃心想自己现在吃素，就算怎么做，也轮不到他说。风铃道：“我吃素，而且这不是我的。对了，阿真你喜欢怎么吃？”

　　风铃看过去，却见陈实真瞠目结舌，满眼泪水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曼殊，猛的哭喊，道：“我的鱼，我的小鱼鱼！洵南哥哥不是好人，杀了我的小鱼鱼，还我小鱼鱼！！！”

　　曼殊：“……”

　　风铃一愣，这才反应过来陈实真根本不打算吃了这鱼，而是当做宠物一般养起来。风铃抓住陈实真，忙道：“那个那个，我们再抓一条鱼好吗？这条鱼就当做是洵南哥哥的好吗？”陈实真此时好像听不见，放声大哭！

　　风铃看着曼殊，他果然一脸阴郁的盯着陈实真，抓着鱼往厨房走。

　　风铃摇了摇还在哭的陈实真，忙道：“你看，我再给你抓一条。”

　　风铃放开陈实真，手上一转，旋风环绕之间出现一把折扇。风铃拿起独安，独安倏地展开又出现小刺刀，挽起裤腿卷起衣服，跳进池塘，在池塘里晃悠半天，扇风把鱼往一处逼。良久，这才在众多鱼中抓住一条跑的慢的。

　　风铃走回来，举着手里的鱼道：“你看，就当做我陪个不是，你把这鱼带回去养着如何？”

　　陈实真哭的可怜，在小孩儿的世界里，杀一条鱼可能就太残忍了。陈实真看了看风铃手中的鱼，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的接过，念叨：“鱼鱼乖。”风铃忍不住一笑，他居然没有感觉麻烦，而是越发喜欢他了。

　　风铃爬出来，半身湿漉漉的往陈实真的房屋走去。

　　风铃没有进屋，毕竟自己身上还有水，在门外看着陈实真给那条鱼安了一个家，有放了许多石头。风铃看见那条鱼在狭小的空间游荡，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泛起。须臾，风铃道：“阿真，我看这小鱼在狭小的空间没有自由，而且它的父母一定很担心它，不如我们……还是放它回去吧。”

　　陈实真嘟嘴不满，道：“我很喜欢它的，我不要。”

　　风铃道：“我觉着喜欢就放它自由，不该是困在这里，没有家人朋友，它会孤独，会不开心，会想念原来的地方的。”

　　陈实真念叨：“我会陪着它的……”

　　陈实真没有再说完，在原地不动，愣愣的呆了许久。半晌，陈实真不甘的拿出小鱼走回池塘放开了它，小鱼游远，陈实真蹲在地上一颗一颗掉眼泪。

　　风铃放下衣服和裤腿，走过去拉着陈实真道：“阿真啊，我从前和你一样，我记得我第一次遇见了一个我从未见过的东西，它也是我没见过的，我很喜欢它，把它抓来放在家里。”

　　须臾，风铃眼里闪过一丝落寞，道：“也不算是抓，但对他来说就是抓了。后来我喜欢的那个东西不在了，它离开之际我没有在他身边，直到我归来时懂得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喜欢，所以当我想放了它时，它却不在人世了。”

　　陈实真道：“它是想家了吗？”

　　风铃点头，道：“是啊，它想家了，虽然放手不易，但也是成全它。”

　　风铃拉起陈实真，往厨房走，一转身就看见曼殊现在背后。陈实真貌似是闻到了好吃的，急忙跑开，曼殊走过来，道：“我做了鱼，但想必七哥哥也不会吃，那就吃菜吧。”风铃道了一句有劳了便和曼殊一同离开。

　　曼殊问：“七哥哥方才说的那个它，是谁？”

　　风铃苦涩一笑，道：“如果我说是我见到的第一个人类，你信吗？”

　　曼殊没答，风铃道：“也对，你们不会信的，连我自己也没想到我曾经害死的那个物种会在几十万年后便是叫人类的这一说法。我只知道当时看见个两只眼睛一个嘴巴和鼻子用四肢走路的物种很奇特，他帮助过我，我却因为喜欢而困住他，也害死了他。”

　　风铃摇头，道：“罢了罢了，也过去好十几万年了，不提也罢。”

　　风铃和曼殊进了厨房，坐下来。看见陈实真一脸乖巧的坐着，但也想必是顾及人没来齐便没有动静。陈实真道：“方才我盛的饭，风铃哥哥，我们可以吃了吧？”

　　风铃点头，见桌上的菜肴也挺不错。称赞道：“曼殊，你做的不错啊，我家那姑娘曾经就不会做菜，现在会做菜了还老是做些荤菜，不比你做得好。”

　　曼殊道：“你家姑娘？”

　　风铃咬了一根小白菜，道：“给你送钱的佟靓啊，你认识的。”

　　曼殊倒是笑了，道：“你家那姑娘，说着挺像是你女儿似得。”

　　风铃又咬了一颗小白菜，道：“女儿倒不算是，只是在一起生活很久了，自然与旁人说起就喊姑娘了。”风铃本身为神仙，也不会饿，只是自己一直是按时按点吃饭，几乎从不当误，所以这到了饭点肚子里就想塞点东西，否则就很空虚。

　　曼殊也没怎么吃，这饭菜做起来几乎是给陈实真看的。曼殊道：“七哥哥和佟靓关系好的不一般，既像是主仆，又像是父女，更像是兄妹。”

　　风铃笑道：“主仆说的太疏远，父女说的太亲密，兄妹就很好了。”

　　曼殊笑了笑，道：“那佟靓算是你的家人吗？”

　　风铃挑眉，道：“这个嘛……”

　　风铃没有答话，沉吟片刻道：“至今为止的话佟靓是我家人。”

　　曼殊道：“至今为止？”

　　风铃放下碗筷，道：“我可保不准佟靓会不会在下一刻往我背后捅刀子，只不过在那之前，佟靓依旧是我家的姑娘，我会护她一生安康，嫁人生子，直到我大限将至的那一天。”

　　曼殊眼色飘忽，道：“你觉着她会背后害你？”

　　风铃摇头，轻叹道：“我不觉着佟靓会背后害我，只不过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种事遇的多了就不奇怪了，自己还是掂量掂量这关系，可别被害了还要做冤大头去保护她。”

　　曼殊也放下碗筷，道：“七哥哥好像不太愿意真正的相信一个人。”

　　风铃拿着茶杯的手一滞，片刻道：“什么才叫真正相信，曼殊很懂？”

　　曼殊沉吟片刻，道：“毫不保留，便是真正的相信。”

　　风铃摸了摸杯子，轻笑一声，道：“天真。”

　　话题没有在继续下去，吃完饭后风铃洗了碗就和陈实真在院子里玩了一阵，直到快中午十分斓曦才从药行回来，走过来道谢，道：“辛苦了，我这次忽然有事，麻烦你们了。”

　　风铃摇头，拱手告辞，道：“闹鬼一事我已处理完毕。想必今后不会再有此事发生。”

　　斓曦点头，拿出银子给风铃，风铃本想拒绝，但想着自己身上好像的确没钱了，这才接过收下来。离别之际，风铃与斓曦和陈实真道别，从大门口和曼殊一同离开。

　　大街上有许多人收摊回家，风铃走着，道：“唉，我也想回家了。”

　　曼殊道：“差事完成后，自然就能回家了。”

　　风铃点头，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多久了？”

　　曼殊思量片刻，道：“距离中元节过了四天，眼下黄历七月十九。”

　　风铃脚步一滞，嘴角微颤，道：“不要算黄历，我不懂黄历，就说是几月几号就行。”

　　曼殊侧头，须臾，道：“九月九。”

　　风铃微叹气，道：“九月九号啊，也快了，再过几个月就要过年了。”

　　曼殊道：“七哥哥打算怎么过年？”

　　风铃笑道：“过年嘛，年年如此，差不了多少，怎么过也一样。大不了就是冥皇宫举办宴席被邀请去，要不然就是在家里和佟靓一起过年罢了。”

　　曼殊笑了笑，道：“七哥哥倘若一个人，可以过来和我一起过年啊。”

　　风铃反应过来，道：“对了，你住在冥界哪里？以后倘若无事我也可以去找你叙叙旧。”

　　曼殊垂头，温声道：“我的家在很远的地方，从这里走，要走很久。”

　　风铃道：“是吗？难道不在囡都吗？难道你去了第二个冥城？永安？”

　　曼殊道：“嗯。”

　　又是这样，一不想回答时就嗯！风铃心想难道曼殊不愿风铃去吗？沉吟片刻。风铃笑道：“也罢，我住在囡都城门旁的梨花山顶上，下面住着我邻居鬼花七丹，要是有事可以来找我。”

　　曼殊点头，两个人出了文安，往一条小道走去，没等歇下，一辆马车带着滚滚烟尘奔驰而来！风铃一征，拉过曼殊往一边倒去。曼殊也发现了背后袭来的马车，顺着风铃的拉扯一同倒在一边。

　　风铃感觉脑后有什么撑着，这才发现是曼殊的手，吓得风铃赶紧起身探看曼殊的手。那唯有三根手指现下也被沙石挫伤，泛起血丝，整个手背有些血肉模糊，风铃蹙眉看向那辆马车，而那辆马车也在远处停下，从马车上慌慌张张的走下来俩人。

　　风铃转过头，见曼殊一脸没事的模样任由风铃拉着手，风铃道：“怎么样？疼吗？你有冥界的药罐吗？这必须要快点处理才行！当误了会感染的！”

　　曼殊拿出药罐，风铃这才松了一口气，拉着曼殊走到小河边清洗干净，涂上药物，道：“你有纱布吗？”

　　曼殊像是忘了什么，摇了摇头。风铃轻叹，看向那边跑过来一男一女，正是苏兰洲和楠木钥。

　　风铃眼下没想管，扯过右肩上飘着的金色缎带，一圈一圈缠着曼殊的手上打了个蝴蝶结。风铃见此，道：“以后别这样了，我不喜欢欠旁人人情。”

　　曼殊点头，一脸享受的模样嘴角还向上扬，风铃暗叹，心想真不知道他是在高兴什么。

　　苏兰洲和楠木钥赶过来，看清是认识的人后，道：“是你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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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大年初一，大家事事顺心。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