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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梦莲湖初遇少年 ...

  •   江宥心思量许久,他摇头:“没有人可以做到,能做到,都太难了。”

      沈青山:“难?”

      江宥心:“人有善恶,在艰险的世间要拥有一颗仁者的心,这或许很简单,但也要走智者的道,基本不可行。”

      沈青山一笑:“可是,说这句话的北方雪妖,他做到了呢。”

      怀仁者之心,行智者之道。

      原本这句话是北方雪妖口中所说,他本是一个乐意潇洒的雪妖,却没有妖怪生性残暴凶狠,他有的,是一颗玉石透亮的心,对谁都是豁达大度。这样的一个妖怪,无疑会是受到迫害的一方,但雪妖并不好惹,除了雪妖身边有一个凶恶的妖精守护外,他自身也很懂得变通,尝尝化险为夷,处事很有自己的方法,谁都喜欢他。

      而就是这样的一个雪妖才能说出‘怀仁者之心,行智者之道’这句话,让生性残暴多疑的人有了杀生的念头。因为,——他的表现在有些人眼中就是装清高装豁达,他们只会认为雪妖经历得太少了才会如此自信,自然,也就会有想摧毁他的人存在。

      说来说去,有一颗善良心的人太少太少,很多人能做到不偷不抢却做不到拾金不昧;很多人能做到忍气吞声却做不到放下一切;很多人能做到冷眼旁观却做不到出手相救;而像这样的很多人,你怎么能说他们怀着一颗仁者的心呢?人之初性本善,经过生活考验打磨,谁都对世间产生无奈和厌恶,这恶,自然也就从心底涌出,也就不是存不存在的说法,而是你是否能控制得住的说法。

      你有了恶,仁者,怎么去做?

      如果不是一个仁者,一些布施的小恩小惠意义在于安慰自己还是欺骗自己?如果不是一个仁者,你的所作所为对别人有什么好处?如果不是一个仁者,你的想法谁在意?如果不是一个仁者……你是智者意义又在哪儿?

      江宥心:“雪妖这句话,主要还是在前一句‘怀仁者之心’上。如果没有仁者的心,做一个智者,不过是为了自己如鱼得水安活于世,不过也是把聪明花费在残害他人的计谋上,那雪妖这句话的本身含义,也就没了意义。”

      沈青山挑眉:“是,江先生说的对。没人是十全十美的,人聪明与否也不能忽视人性善恶。可的确啊,谁心中不带点恶呢,毕竟也不是活在世外桃源干净无染,从生下一张白纸就染上五颜六色的脏东西,洗不掉的。”

      他砸吧砸吧嘴,忽然觉得这句话没什么可讨论的。把手上的纸揉成团:“江先生,今天就到这里了,还有事我也就不耽搁了。”说着他把随身带来的礼物放在桌上:“去雪城国教书一事先生可以再考虑一下,不勉强,但我还是希望先生能去一趟,也算……和我哥交个朋友吧。”

      “我看江先生,一定很欣赏我哥,如果碰巧能遇到他回来了,说不定还能聊上几句,你们读书人都喜欢找心意相通的人谈心,我说的没错吧。”沈青山挑眉。

      江宥心不好意思:“这……自然。”

      沈青山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好,那我就不打扰了。如果先生考虑好了打算去雪城国,我会在小字客栈备下人马,若你要去就说一声,我去苏秋一趟,指不定什么时候回来。”

      “回来之前,是先生考虑的时间。”

      说完,沈青山就转身离开,他能这么潇洒惬意的态度无非是打心底承认江宥心不会去雪城国,他的态度只是给自己找个潇洒的借口,安慰安慰自己罢了。

      ……

      出一趟远门,自然也不会忘记皇帝陛下布置的任务。

      这出了南丘,沈青山就往苏秋跑,自己独身一人骑马而去,身边没带什么人。皇帝要他看看苏秋再整什么幺蛾子,为什么雪城国和白义国的贸易线就如此薄弱?收到密函,苏秋国的梦莲湖其中大有秘密!

      走了三天,也没怎么就到了苏秋。

      苏秋梦莲湖离南洲的南丘近,不过一条护城河和穷乡僻壤之远。到了梦莲湖小镇,这里竟然比南洲还更烟雨朦胧小资惬意,是个鱼米之乡适合人居住。

      沈青山今日或许出门没看黄道吉日,他刚到梦莲湖小镇就下起了小雨,路上湿滑墙角长了青苔,因为梦莲湖小镇是水乡,所以道路小而窄,有些拥挤。两边的道路中央是一条横跨两岸的河水,里面也挤满了船只擦肩而过险些撞个正着!

      刚从中间的桥上走过去另一边小道,那里仍旧拥挤,走路都感觉是被人推着走,让沈青山心情烦躁,不时一‘啧’或者唉声叹气,大有让旁边的人听到不罢休的意思。但没人注意到他,不时擦肩摩踵,也有人贴身推搡,差点让沈青山就以为有人趁机偷东西。

      好不容易走到宽阔一点的市集,本还想去逛逛街的沈青山忽然就被一阵惊呼勾去了注意力,他顺着吵吵嚷嚷地声音而去,在一店铺前看见一群人围着,好像是闹了矛盾引起纠纷,说着说着就推搡起来,不少人劝架。

      这种事要么也去劝几句,要么就吃瓜一般看看就好,寻个开心。只不过这看了半天才发现也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不足入耳。正要转身离开,那一堆嘈杂人群中扒拉出两只瘦小又满是伤痕的手臂——那双手推搡着,从人群里挤出一个脑袋,披散杂乱的头发,已经被人挤人造就一副狼狈地模样。

      沈青山脚步一滞,往前走了几步。

      那人挤人奋力挤出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孩子,模样尚轻,身高矮小,腰间的头发杂乱。慌张地眼神,无力的动作,似乎对大人们没任何作用。他像是在害怕什么,转头一看赶紧踩了一脚旁边的人——等人呀呼跳脚时,小孩儿终于得偿逃脱。

      沈青山就瞧着那孩子跑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武夫追赶。

      那孩子惊慌失措,慌不择路间往沈青山这边跑,他在大人堆儿里穿梭,不小心撞到几个人,让人不满。追赶的武夫仍旧不休,就快要抓到时沈青山一把抓住小孩儿的手抱起来,颇有父亲的模样拍了拍他的头,故作恼怒:“你就爱跑,终于被我抓到了吧。”

      那孩子害怕地拍打挣扎,沈青山抓住他的手低声道:“帮你呢,折腾什么。”

      那孩子果然不闹腾了,他眼睛一转乖顺地趴在沈青山身边,如果忽视他颤抖的身子,看上去还挺正常。沈青山暗自一笑,一手掌在孩子头上,对着追赶来的武夫立马装起了成年人该有的威武:“你们干什么?!追我儿子干什么?!”

      沈青山不愧习武之人,一身霸气侧漏,威武严肃,让几个武夫暂时停了脚步。他们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有话说不出。

      沈青山故作一副惊奇地模样,骂骂咧咧:“人贩子!?狗东西你们!小孩子都不放过!今儿不是我在这里没让你们得逞,我儿子不就被你们拐走了!?我可操你们了!”他装出一副莽夫不好惹的模样,这种角色最容易不顾一切惹是生非闹得满城风雨,顾及面子的正常人最是忌惮三分。

      沈青山说着还想上去踹几脚,可没想到那几个武夫眼神传递不过一刻便默契地转身离开。帮人帮到底,演戏演到底,沈青山故作恼怒上去踢了几脚,在众人惊讶不解地视线下骂骂咧咧离开。

      走了一阵,沈青山终于在梦莲湖岸边放下那孩子,语重心长:“你家里人呢?住哪儿?干嘛出来的?回去吧,以后别一个人出来了,小心人贩子。”拍了拍衣服转身就要离开——他是个热心肠人,可并不是好人,他不是仁者,而是爱好布施小恩小惠体现自己是好人的人。

      那孩子没说话,只是微微鞠躬转身离开,扑通一声跳下岸边的船只,激起水花,溅湿莲花荷叶。沈青山不解又转了回去,他走到岸边蹲下,想看看这个没有礼貌不懂一句道谢的孩子到底长什么膈应人的模样?!

      就蹲在岸边,低着头看着船只并没有动弹,只是坐着一个孩子,他摸着手臂,上面淤青未解,不少像是用柳条抽打出来的血痕触目惊心,有的早已结疤,有的是新添上去的。那孩子手指触碰疼得抽气,眼泪花泛出。

      沈青山:“怎么搞的?”

      孩子倏地抬头,他没想到这个方才帮他的男人还没离开,他慌忙撩下衣袖遮住,却仍旧遮不住手指的红印,带着恐慌不安看了几眼沈青山,没有回应。

      沈青山蹙眉:“哎,要不要去药馆?”

      孩子低着头,视线止不住往上瞟。

      沈青山觉得这孩子有点内向,他倏地跳下来让整个船只左右晃荡,激荡一阵水花,孩子忍不住身子晃荡起来,沈青山一把抓住他手腕拉过来笑嘻嘻道歉:“我的错我的错,没事吧?”他左右查看孩子身子,颇有会医术的模样。

      可也就一瞬间,孩子带着抗拒性的挣扎离开,途中伴随着泄愤的意味,活像心有不满给父母撒娇耍混的孩子。——沈青山还有点新奇,在家里时,他是最小的那个,谁都娇惯他,让着他,再加上他年纪轻轻就在朝为官,皇帝陛下皇嗣薄弱,而沈青山的年纪就很得皇帝心意,且多加照拂升官发财不再是难事。

      而好不容易来了一个沈浩文,他终于不是家里最小一个,本以为可以体会做大人照顾小孩子的滋味,可自己又是直脑筋一个,温情懂得不多,一句话能噎死别人。而沈浩文性情也是胆小懦弱,撒娇耍混这事是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所以,沈青山也没感觉小孩子撒娇是什么感觉……

      沈青山没有松手,拉了拉看着闹别扭的孩子,仔仔细细观察起来。他一开始一直上下扫寻模糊带过,如今仔细一看,这孩子还是长得挺好看的,尤其是嘴巴,薄凉之唇,世人都说薄情人。眼睛也是好看,明亮,明眸皓齿,与普通孩子不同,没把情绪表露于形,而是藏在眼里,眼底……

      若不是看他眼睛,或许没人知道这个挣扎不安的孩子是不开心的。因为他面无表情,眼里集满泪水,不是反抗下的不屈服,而是习以为常下无可奈何却仍旧想解脱的痛苦。

      触景生情是人的独特性,而怜惜,则是男人的弱点。沈青山砸吧砸吧嘴,心软下来,打算安慰安慰这受惊又不安的孩子。

      孩子一把甩手推开沈青山,扒着岸石向上爬去,沈青山‘哎’了一声,一把抓住他领子‘摔’在自己怀里:“你跑什么?我是坏人吗?英俊潇洒的看着像吗?!方才还帮你逃脱现在就翻脸不认账了?——我怎么就救了你这个白眼狼呢?!”嘴里不强不弱教育着。

      把孩子塞了塞,脱了衣服包裹着他,看着挣扎折腾不停的孩子,沈青山惩罚性地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教育起来:“你个没良心的,我救了你一句道谢都不说,点个头什么意思?反正我看不懂。而且,受伤了就要去医馆医治,不然就会生病,生病了可就有你好受的了。”

      他边说边跳上岸边,把孩子搂紧了些。

      孩子不闹腾了,被禁锢无法动弹,面无表情眼里却满是泪水,固执又坚强得没让掉下,是个可怜可爱让人怜惜的孩子。

      沈青山拍了拍他的头:“我家里有个小朋友,差不多跟你一样大,和你挺像的,怯生生的,内向不爱说话,胆小懦弱,而就是这样,他在学堂里被同窗欺负,回来也不给我们说,后来还是看到他脸上有石子印才知道一切,查询也是无用功,因为学生不承认,老师不知道,我家小孩儿又什么都不说,即使知道谁有嫌疑,那也是不敢说教动弹的。”

      “知道吗?这天底下,只有家人能耗尽一生为你打抱不平,陪伴安慰,如果你什么都不说,只会把自己封锁在牢笼里,你出不来,我们进不去,就只能隔着牢笼看你饱受煎熬日渐消沉,痛苦折磨着你。”沈青山叹气,语重心长安慰着:“等会儿去了医馆,把你家人地址给我,我去把你父母叫过来带你回去。”

      此话一出,孩子眼里闪过一丝错愕,伴随着小弧度的摇头,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看出了孩子有难言之隐,沈青山挑眉一笑而之:“行吧,怕家里人看见你这样会说你吧。行,我不说了,去了医馆后自己回家去,我就不陪着了,别在外面晃荡,人贩子多了去了,你又不是没见识到。”给了一个台阶下,孩子倒是安顺了许多。

      去了小镇中心比较豪华的医馆,沈青山他也不差钱,找了最好的郎中来医治,沈青山就坐在一旁喝着茶,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地看着不远处因为敷药而疼得龇牙咧嘴的小孩儿,那坚强不屈服地模样,让沈青山忍俊不禁。

      这孩子,怎么就如此执拗呢?

      疼的话,就哭出来,不开心,就说出来,愤怒的话,就骂。——而简单让自己开心的,这孩子怎么就做不到呢?

      沈青山自然不理解,因为他不是那孩子,那孩子经历过的,可不是常人想的那般痛苦。

      那孩子是真的坚强,他低着头瘪着嘴,不时小声哼唧,不时一‘嘶’,却一句话不说,眼眶红的不像话。沈青山心里起了逗乐的心思,走过去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对眼神不解的孩子杨下巴:“疼就靠着,小孩子一个,忍什么呢。”

      那孩子没答,侧开头不理会。

      沈青山不留痕迹地一啧,心觉这孩子太不可爱了。他一巴掌捆着孩子后脑勺抵在他肚子上,颇有老者风范摸了摸头,刮了一下他杂乱的头发。而孩子一开始是反抗的,只不过摸他的手掌过于温暖,一时半会儿没回过神,而很久一段时间,孩子一直没回过神。

      借了一把梳子给孩子梳头,太阳落山后天气渐凉,背着身子包扎布条的孩子,他身上还穿着沈青山的衣服,两个人走到胡同小道里,看着远方落下只剩余晖的光曦,沈青山还挺感慨的,这是他第一次和小孩子这么的亲近,就连沈浩文都没有过……

      沈青山忍俊不禁:“你叫什么?”

      孩子红着眼睁开,看着沈青山的侧脸马上又低下头,好像是良久过后,才听见一句稚嫩的回答。

      “斐梦初。”

  • 作者有话要说:  开年工作有点忙,拖了很久,嘿嘿,今天元宵节,祝大家元宵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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