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愿》苏尚景

131、七月姚晴十月然（六）

　　姚晴答应了言然，言然自然很是高兴，可姚晴却心止如水，看着言然一个人瞎蹦哒。

　　收拾了外面妖怪的尸体，埋了一个大坑，过了几天，言然打算和邢云离开，姚晴自然是想跟着去的，可是他又担心自己跟在言然身边忍不了两个时辰就把言然拖回家。

　　而且还有邢云，那个拐跑言然的罪魁祸首，他看见了就心烦。

　　言然收拾包袱时，姚晴在一旁有的没的帮忙收拾，不时把包袱里的东西拿出来，言然又收进去。

　　反反复复多次，言然终于忍不住了，拉着姚晴到一边坐好：“你别打扰我了，等会儿我就要走，你还让不让我收拾了。”

　　姚晴不满，翻白眼。

　　言然问道：“不打算跟着我吗？”

　　姚晴：“你不是想试试吗？你觉得我跟着你，你会试多久，你就不怕今天离开晚上我就把你拖回来？”

　　言然一笑：“那也是。”

　　言然从一个小箱子里拿出一个东西，走到姚晴面前：“所以，你就乖乖待在家，或者出去玩儿，我向你保证，十天之内，绝对让你回家后看见我。”

　　言然把手上的一张纸面具戴在姚晴脸上，纸面具呈无棱角的三角形，上面画了一些符号，看不懂。姚晴把纸面具拉扯到一边以免遮挡视线，问道：“这是什么？你做的？”

　　言然：“这上面的符号，是我从别人口中得知，听说画上这符号，再十年滴血养活，最后这原本脆弱的纸张，只要不是什么名剑或者上古神器，都不会划破。而且，有保健康安全的作用。”

　　姚晴：“谁信……”姚晴摸了摸耳边的纸面具，又问：“什么时候做的？”

　　言然离开继续收拾：“好早之前了，二十多年前吧，我们都还没有进冥界第一学府的时候，就开始在做了。”

　　姚晴蹙眉：“每天都滴血？”

　　言然一笑：“放心，只是一滴，不损伤身体。”

　　姚晴不满：“一天一滴，这都二十多年了……你！”

　　姚晴本想发火，可言然却转过来对姚晴一个猛抱，姚晴别扭道：“被以为你这样我就消气了，等你这次回来我好好说你！”

　　言然点头，背着包袱和邢云离开。言然远去的身影，看上去很开心，可就是这么开心的他，还没离开姚晴视线范围姚晴便忍不住想把言然拖回来，把他塞进被窝里不准出去！

　　可也只能这么想，姚晴知道，做了言然会生气的。

　　言然一离开，姚晴就如同打了霜的茄子，整个人恹恹儿的，一个人饭也吃不下，就躺在被窝里抱着被子入睡，被褥上有言然的味道，这是他唯一的慰藉。就才第一个没有言然的晚上，姚晴便已经受不了了。

　　晚上做了噩梦，第二天天还没亮，姚晴便起床，外面下起了小雨，湿湿汲汲，让人心烦。

　　举着红纸伞，戴上纸面具，本不想扎头发，可一想到是言然给他做的，就松松垮垮绑在头上，踩着稀泥下了山。

　　一路上，有野鬼来找他说话，还有问他面具卖不卖，一个人在家里待着受不了，下山打算看看风景。在外面晃晃悠悠几圈，终于是停雨了，姚晴一路走着，路途中偶尔救下一只受伤的小鬼。

　　哪知道，这小鬼被姚晴救下后就不肯离开了，非要做姚晴小弟。

　　骂也骂不走，打也不敢真打，威胁也不管作用，甚至使计也骗不了他。

　　小鬼一路跟着他，姚晴去了山坡边最近的一个国家，赤骥国。

　　这个国家，就喜欢搞八卦风水论，随处可见的符纸，看起来不是降妖除魔，就是为了压制一些厉鬼恶灵。而其中自然对鬼差没有用，这些符纸，鬼差身上都有特殊的咒语施法，不怕太阳，不怕大蒜，不怕一切普通鬼怕的东西。

　　这就是做鬼差的好处。

　　姚晴去了赤骥国最繁华的帝都黎城，黎城这个地方，不愧是帝都，皇城，世家，贵族，王亲，富家，都聚在此地。

　　自从做了鬼后，姚晴也没怎么出来逛街过，路边一些好吃的也引得他流口水，姚晴现身出来，去买了一块路边做的红糖糕，甜腻腻的，是姚晴喜欢的味道，人还没吃几口，衣角便被拉住了。

　　姚晴无奈，看着这一路跟着他的小鬼，手也黑黝黝的，睁着大眼睛盯着姚晴。

　　姚晴引着小鬼去了一个隐蔽无人的地方，把手里剩下一半的红糖糕丢给了小鬼。

　　小鬼没多少灵力，怕太阳，怕大蒜，怕一切符纸，只有跟在姚晴身边才多少存活下来。小鬼跟在他身边，举着红纸伞的姚晴看着大太阳，把伞往他头上移了移，道：“吃了这个，就离开吧。”

　　小鬼摇头：“我要做你小弟。”

　　姚晴：“我不要小弟，你只会拖累我，吃了就走，被逼我打你。”

　　小鬼没答，显然他已经了解姚晴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不会真的打他。

　　一天是逛不完黎城的，姚晴四处走动，问了哪儿最出名，而得到的一句话就是新修十多年的邪曲道观。听说那新修的道观，整的像个皇宫似得，金碧辉煌富丽堂皇，一看就是花了大价钱修建而成的。

　　一想到是邪曲道观，姚晴自然好奇，跑到那邪曲道观观看，果然是闪了他的眼。这简直就是一个宫殿，一座邪曲宫殿，就连纯手工打造的神像，都是雕琢极为严谨，像是虔诚的信徒才会做的事。

　　而这座邪曲道观，是世间数一数二的的道观，就连邪曲右眼的泪痣，也是用黑石镶嵌，整个神像活灵活现，如果能动起来，姚晴还真以为是邪曲来了。

　　这道观香火甚旺，开开往往络绎不绝的人求愿踏破了门槛，小鬼缩在一边问道：“我进去，会不会惹邪曲圣君生气？”

　　姚晴：“为什么？”

　　小鬼失落道：“我是鬼……”

　　姚晴一笑而之：“你放心，你善则许，不善则违，神保护所有人，妖怪，人精，神佛，世间百灵皆有灵性，不管你是那种灵，都受神佛庇护。”

　　小鬼点头：“那我可以求愿吗？”

　　姚晴点头：“百灵还愿，你当然可以。”

　　天下之大，苍生为主，灵性者为大，不管是鬼还是其他人，只要你有灵性，只要你想，你就可以求愿，也就可以实愿，这就是百灵还愿。

　　小鬼悄悄跪地道：“抱歉圣君大人，第一次见面就向你求愿好像不太好。但我的确有很重要的事需要你帮助我，我爹娘在世，过得苦不堪言，我天生福薄命浅，不能陪着他们，希望你，可以再找一个弟弟或者妹妹去陪陪我娘亲，让我爹娘不要伤心了。”

　　姚晴把手中的一两钱递给小鬼：“把钱投进功德箱里，没有钱，你让圣君大人平白无故帮你？”

　　小鬼一笑，把钱投进功德箱里。

　　随即，小鬼又开始了，他虔诚道：“还有圣君大人，我知道我要求太多了你会不开心，但是，我接下来要说的，你可以不听，但我还是任希望你听见。”小鬼显得可爱，道：“希望圣君大人你也能健康长寿平平安安。”

　　小鬼转头：“老大，你还有钱吗？”

　　姚晴摸遍了全身，摇头道：“没有了算了，邪曲他老人家福德强，不需要你的祝福也可以很好。”

　　说着，姚晴离开。

　　去了道观内部，隐身不见，周边一些守门人都看不见，两个人溜达一圈，小鬼也讲起来了他。

　　小鬼原来也是赤骥国人，可惜从小就是一个病秧子，没活几年就离开了。

　　他一直没离开人世，估计是还有牵绊他的人或事，小鬼问了姚晴他有没有让他离不开的人，姚晴思来想去，也就只有言然了。

　　这个话题太伤感，小鬼赶紧扯其他的说，他说这个邪曲道观是后门一个东方世家修建的，修建成时，东方家主好像也就才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就因为这邪曲道观是他修的，所以被世上称为邪曲的脑残粉，或者说好听的叫最忠诚的信徒。

　　有时候，这个家主还会举办一些祭祀，也是为了这邪曲圣君。

　　姚晴好笑，这种信徒，真是少见，所以他溜达一圈便爬上东方世家的府邸，想去看看这谁还能比他更尊敬邪曲。

　　一间小院子，一个貌美的女人手里抱着一个奶娃娃，手上还牵着一个十岁的小男孩，才刚进院子里，小男孩一声‘爹爹’便挣脱开女子的手跑向另一边。

　　另一边，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蹲下来抱起小男孩，问道：“我离开这么久，有没有听娘亲的话啊？”

　　男人身上穿着炽阳烈火衣，头上一条牛皮制作的皮绳系在额头上，他抱起小男孩又问：“有没有想我啊？”

　　小男孩是这个男人的孩子，他抱着他爹爹不撒手口水亲的他爹爹一脸，很快女子也上来把手中的奶娃娃递给男人，男人抱着奶娃娃笑道：“辛苦了婉儿。”

　　女子也笑起来：“你出去这么久，你也辛苦了。”说着她给男人擦汗道：“东方，这次回来了，就不要出去了好吗？希儿都很想你，你不陪在他身边他整天吵我闹我。”

　　小鬼道：“这个男人应该是东方世家的家主吧，叫东方元朗。”

　　姚晴：“东方元朗，没听说过，只不过，他面善心慈，也不奇怪他会是邪曲圣君的信徒了。”

　　说着姚晴瘪嘴道：“切，再怎么忠诚又怎样，还不是永远也见不到，邪曲圣君和他们也是互有所需，不过一手交钱一手实愿，难不成这东方元朗再多修几个道观，邪曲圣君就能真被打动？”

　　小鬼道：“不管怎样，有些人还做不到修这么多道观呢？”

　　这句话无疑是在扎姚晴的心，因为姚晴口口声声说他最忠于邪曲，可的确到现在，他都没有修一座道观给邪曲，反倒他瞧不起的人，不仅给邪曲修道观还做祭祀，听说有些祭祀，并非是为了求愿，更多的是把信徒内心深处的忠诚托给邪曲，让他福德加强。

　　所有神仙，福德都是这样来的。

　　姚晴啧道：“等我有钱了，我也给邪曲圣君修一座美丽的道观。”

　　小鬼眨了眨眼，没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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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姚晴就发觉没意思打算离开，而小鬼说，东方世家府邸里，有一件圣器，名手钟铃。

　　手钟铃，以血立誓，为其所用。

　　姚晴自然是喜欢稀奇古怪的东西，等夜了他和小鬼跑到人家书房里乱找一通，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这下小鬼的话就有待考虑了，可手钟铃是没有找，倒是有人开门进来。

　　进来的是东方元朗，一时间书房里多出两个奇怪穿着的人，怎么都奇怪。

　　姚晴反应迅速，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道：“我乃邪曲圣君旗下仙使，邪曲圣君在仙都看见了你的虔诚，命我来传话。”

　　如果是其他人，东方元朗一定不会信，可偏偏是邪曲圣君的仙使，东方元朗不得不打消怀疑，随即紧张问道：“是吗？道长……不是，邪曲圣君，他想对我说什么？”

　　姚晴蹙眉：“凡人，听好了，邪曲圣君不是道士，不能喊他道长。”

　　东方元朗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是我嘴笨，抱歉。”

　　姚晴点头，挥手把杂乱的书房整理干净，这一幕在东方元朗眼里，无疑是加重他的确是邪曲的仙使罢了。

　　“我这次来，是圣君大人说，你这里有一个手钟铃？”

　　东方元朗：“他知道？”

　　姚晴笑道：“邪曲圣君神通广大无所不能，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在他眼里，能不知道？”

　　东方元朗一笑：“那他知道，我给他修了一座道观吗？”

　　姚晴一啧：“这自然是知道的，你快说，你手里的手钟铃，在哪儿？”

　　东方元朗：“他需要吗？”

　　姚晴：“圣君大人一定是有需要才叫我下来找你拿，至于是拿来做什么需要我就不从得知了。”

　　东方元朗静默片刻：“他为什么不自己下来？”

　　姚晴挑眉：“你等凡夫俗子，怎敢与圣君大人面圣，不得无礼。”

　　东方元朗低下头：“他明知道我在，可找我要东西却不自己来，这有什么诚意？”

　　姚晴蹙眉：“找你要东西是给你面子，被不知好歹。”

　　东方元朗低着头，看不清情绪。

　　姚晴没了耐心：“你不给就算了，我没时间等你，我得回去复命。”

　　“等等。”

　　姚晴随之一停，东方元朗从地下室拿出一个盒子，里面便是手钟铃。东方元朗把盒子交给姚晴，道：“仙使大人，这次回去，你……能不能告诉邪曲圣君，告诉他我在等他，我会一直等他来，就在这里，让他，来见我一面。”

　　姚晴收了盒子心里也高兴，笑道：“那是自然，只不过圣君大人若是不愿来，我也帮不了你。”

　　东方：“他会不来吗？”

　　姚晴离开随口敷衍：“没来见你，自然就是不想见到你呗。”

　　姚晴不知道，的确到最后，邪曲都没有见到东方元朗最后一面，可东方元朗，却一直在等邪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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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晴出来，笑道：“脑残信徒，还想用一个手钟铃让邪曲大人来见他们，真是不耐烦了，都压邪曲头上了。”

　　姚晴没说完，手中的盒子被小鬼抢了去，姚晴一惊，追了过去，追赶这一路，姚晴终于明白了小鬼跟着他不走的原因，是小鬼在利用他！

　　“该死！”

　　姚晴追了许久，出了赤骥国也没有找到，而这一路，都是朝着他家的方向，姚晴慢了下来，终于找到小鬼，没有打草惊蛇，只是紧随其后想看看小鬼到底想干什么？

　　黝黑的森林，蛐蛐儿一直叫，小鬼抱着盒子到了一个河边，喊道：“我把手钟铃带来了，你是不是该履行承诺送我回家。”

　　姚晴待在一边，忽然天空降下一只蝙蝠怪，他体型壮大，浑身肌肉紧实，一双翅膀支在背后，张着獠牙笑道：“呦，没想到居然是你这个小鬼拿到了手钟铃，看来我之前小看你了。”

　　小鬼把盒子奉上道：“那你可不可以，让我回去。”

　　蝙蝠怪收了盒子：“你啊，不过是想再次回到你娘亲肚子里的，可是你应该知道，你已经死了，让你重新回去，不过是占了别人的投胎轨道，你过的也是别人的人生。”

　　小鬼道：“我知道。”

　　蝙蝠怪笑了：“你回去投胎出生后，你的父母也不会认识你是他们死的第一个孩子，他们只会认为你是你的弟弟，而你，过着你弟弟的生活，享到的也是父母对你弟弟的爱，你的整个人生，面容，名字，命道，都是你弟弟的，而这一切，都是你抢夺来的。”

　　小鬼低下头：“我知道。”

　　蝙蝠怪：“所以，哪怕带着记忆做替代品，这也无所谓吗？”

　　小鬼沉吟许久，眼里集满泪水：“我很想我爹娘……我想回家。”

　　姚晴摇头，看来又是一个被尘世所牵绊的人。

　　那小鬼的确很快施法消失不在，可蝙蝠怪离开后笑道：“可惜了，我帮不到你，人各有命，你这一生，到头了。”

　　蝙蝠怪，还是骗了小鬼。

　　过河拆桥，也不过如此了。

　　看那蝙蝠怪很是厉害，姚晴一个人没有胜算，只得离开打算以后再夺回。

　　在森林里走了一圈，又开始下起了小雨，姚晴撑伞，打算回家。

　　他在想，这次回家，言然回家会不会在家里等他。这样一想，姚晴动作快了起来，踩起一滩水，却听见远处一声惨叫。

　　这惨叫，不熟悉，却也不陌生。

　　而另一个声音，咳嗽一声，这个声音很是熟悉，姚晴向那个地方赶往，一转身抬头便看见一幕让他怒火攻心的场景。

　　月夜下，山泉边，大树下，女子压着身下的男子，易淡和言然在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