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愿》苏尚景

103、聚一间集一信息（一）

　　阿诺只是笑笑不答，又开始画画，只不过他这次画的是南安和南城。

　　曼殊：“我看你这庄主之位也坐不久了。”

　　阿诺：“我对这个位置本就不在意，只是想找个理由脱身罢了。”

　　曼殊：“因为想要的没有得到，所以现在急着脱身离开。”

　　阿诺：“……”

　　曼殊幽幽一笑，道：“你还在坚持啊？我以为你早就放弃了。”

　　阿诺：“……”

　　曼殊：“坚持是好事，可是没有好的结果也只是徒劳无益罢了。”

　　阿诺一滞，随即蹙眉。

　　曼殊笑笑：“看着你一次次失败，我都替你感到遗憾……你说，或许那个人是在恨你所以才不来见你。”

　　阿诺眉眼渐渐有了些许厉气……

　　曼殊得意道：“可是你害死他的。”

　　‘啪’！

　　阿诺放下笔，沉声道：“曼殊岭主看来很懂我的痛处，处处戳心，实在让我无言以对。”

　　曼殊侧头，嘴角挂起一丝嘲笑，道：“费大半天唇舌，我想你应该懂我的意思。”

　　阿诺抬头看了曼殊一眼，低头道：“我比你更熟悉邪曲，他是不会认为我就是那个乞丐人的。”

　　曼殊：“你只需要脱身之时表示半数论是你做的就行。”

　　阿诺轻轻一笑，道：“半数论，本就是我做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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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曼殊抱臂，道：“可怜。”

　　说完，曼殊飞身离开回了忆竹房。

　　风铃还没醒，他仍旧睡着。曼殊走过去又躺在了风铃身边，揽着风铃的腰轻轻入怀，靠着风铃的头也睡过去。

　　风铃这一睡到了正午才苏醒，待他醒来便看见曼殊一人坐在窗口一腿盘着上面放着沙华，他轻轻拂过琴弦，风铃只听见了一点儿小调，就这么一下，小调悠扬又惆怅，又有点诡异邪乎，让人背脊一凉，真不知道该怎么表明其中的味道。

　　风铃爬起来：“不错。”

　　曼殊微挑眉道：“七哥哥听的出来这是什么曲子吗？”

　　风铃思量片刻，道：“不知道，只不过怪怪的，挺邪乎的。”

　　风铃又想了一下，道：“是冥界特有曲子中的吗？除了鬼咒其他的我知道的不多。”

　　曼殊淡淡笑道：“都不是。”

　　风铃摆手没管，看了一眼还在一旁昏睡的文青便道：“这老夫人等会儿还是交给陈书念他们为好，带在我们身边还是多有不便。”

　　没等曼殊回应，风铃便出门下楼打算找老板讨点儿新鲜茶叶，过程中明显察觉到自己身上的伤口重新换过药也换过布条，风铃指尖微微磨蹭布条像是在减轻心底那一股痒痒的异样。

　　下去找到老板又是小打小闹一场，那老板不满也没办法只好给风铃又给了一点儿新鲜茶叶，因为风铃称不给就把他买假茶叶的消息放出去，老板自然不愿，自认倒霉给了风铃许多优待。

　　风铃手上拿着一点儿新鲜的茶叶笑的得意洋洋，抛掷两三便上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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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老板做什么的！”

　　咦？这声音好熟悉。

　　“行了，别这样。”

　　嗯……是真的熟悉。

　　风铃不解转身看向楼梯下在前台和老板小二吵架的那人，风铃眯眼一看，顿时愣了。

　　这人居然是，苏兰洲！

　　而旁边拉架的便是楠木钥。

　　风铃一时忍不住想笑，暗道这两人怎么私奔到了北海来了？！

　　这边苏兰洲也是气愤，他少有的来北海几次次，却没想到遇上了黑心店家。就方才，这老板趁他没注意是不仅偷换了几张□□，还朝着楠木钥色眯眯的笑，手也开始不规矩起来。

　　这种气，楠木钥不生气他苏兰洲还能忍着？！

　　苏兰洲一眼便瞥见楼梯口的风铃，虽然也是一愣但随即反应过来把楠木钥推到风铃身边，拿出利剑就朝那老板飞身砍去，只不过苏兰洲也知道轻重，他并没有真的砍到，而是时不时砍碎一些物品时而用拳头打在老板身上。

　　风铃淡笑，暗道这苏兰洲也是个分轻重的人，他心里是很清楚的。

　　楠木钥看似有上去阻止的样子，风铃上前一手挡住她的去路，侧头微笑道：“好久不见楠姑娘。”

　　楠木钥点头笑笑，但还是看着苏兰洲那边担心蹙眉。

　　风铃：“楠姑娘放心，苏兰洲是个知轻重之人，他明白该怎么做。有些人，或许就是要受点惩罚才懂得‘以礼相待’这句话该怎么写。”

　　楠木钥微微放下心，道：“我明白，我只是担心兰州。”

　　风铃放下手，看向苏兰洲随即笑道：“放心，苏秋国出来的人不会差。”

　　那边，苏兰洲几乎快把那老板打成傻子那老板才求饶退让，道了歉还送了一个房间给苏兰洲不要一点钱。苏兰洲虽然还是有想打死那老板的趋势，但不得不说苏兰洲也是一个见好就收之人，他出言斥责后才放了那老板。

　　风铃见苏兰洲走过来，打趣道：“你们不是回苏秋吗？怎么来了北海？”

　　楠木钥脸上一红，苏兰洲道：“你不也是说去逾轮吗？怎么也来了北海？”

　　风铃笑道：“有事在身。”

　　苏兰洲道：“我也是。”

　　风铃笑道：“我的房间就在上面，要去坐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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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带着苏兰洲和楠木钥回了忆竹房，曼殊上来便和风铃撞了一下，这一下撞得不轻，直接把风铃撞得倒退几步被曼殊拉住才停下来。

　　楠木钥：“洵南公子？”

　　曼殊没答，但不知道是不是开始顾及起了什么东西便也点了点头。

　　懂得回应旁人，进步了，风铃或多或少欣慰，拍了拍曼殊肩膀道：“别站门口，都进去说。”

　　四人进去房间，苏兰洲紫燕就看见摊死在地上的文青，他眯眼思量三翻猛然睁大眼拉着楠木钥道：“木钥，你看这是不是以前宿舍的老师，文青！？”

　　楠木钥好奇探看，随后道：“兰州，你们宿舍老师和我们女生宿舍老师不一样，所以我也不知道是不是。”

　　苏兰洲回过神点头，赶紧跑到文青身边查看，风铃也不知为何哪来的尴尬，轻咳一声道：“呃，那个，老夫……嗯……文青老夫人只是睡过去了，无碍，放心吧。”

　　苏兰洲道“文青老师怎么成了这幅模样？”

　　风铃：“这说来话长，只不过文青老夫人在此之前被绑架了，我小半会儿前才把救她出来。”

　　苏兰洲蹙眉道：“谁绑架的！？文青老师不是一直跟着陈书念一家的吗，他们都不知道好好照看老师的吗？”

　　风铃道：“这有人有意绑走文青老夫人，就算陈家兄弟再怎么留意也防备不了永远啊。”

　　苏兰洲：“没用！”

　　风铃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给楠木钥使了个眼神楠木钥才了解上前劝说几翻消了火。风铃坐下给苏兰洲倒了一杯茶让他消消火，须臾后问道：“忘了问你们，你们不是回苏秋吗？怎么来北海了？”

　　在之前，风铃也大概猜到了。

　　苏兰洲：“参加厢书圣庄的庆典。”

　　果然……

　　风铃：“你每年都参加？”

　　苏兰洲：“我贵为苏秋六皇子成为厢书圣庄的学生是厢书圣庄的福气，他们岂有不请我的道理？”

　　果然是势力存在啊，想起陈家兄弟，他们都没被邀请过……

　　风铃又问道：“那你既然来参加庆典，那你知道这是厢书圣庄庆什么的典礼吗？”

　　苏兰洲思量三翻，好像是忘记了，楠木钥在一旁叹气出言道：“听闻是厢书圣庄现任庄主阿诺老师的生辰。”

　　风铃点头，随即蹙眉：“阿诺的生辰在明天，但是过几天就是二文学堂以及南安的祭日，在附近日子里办生辰合适吗？”

　　的确有点不合适，可是也不能因为别人的祭日自己的生辰就不过了，所以虽然看着不合适，但好像也找不出实打实的理由让安诺不举办。苏兰洲和楠木钥两人对视几眼，道：“阿诺老师为人幽默风趣，或许的确……在这上面有欠考虑，但我想他绝对没有不敬的想法。”

　　楠木钥道：“或许只是想举报庆典过个生日罢了……”

　　说到后面，楠木钥自己声音都小下去了，连她自己都知道这不合适。风铃叹道：“那他以前过生辰有邀请你们去吗？”

　　苏兰洲：“没有。”

　　风铃挑眉道：“那这么说，阿诺在这个生辰前是不过生辰的了？”

　　苏兰洲点头：“可以这么说。”

　　风铃疑惑道：“那就奇怪了，以前不过，为何现在就要过了？……是有什么理由吗？”

　　三人陷入思考中，没一人看见曼殊眼里闪过的光亮。

　　或许是正午，苏兰洲本着饿自己也不饿楠木钥的基本下点了一堆菜上来，没一小会儿便把楠木钥的饭碗撑了小谷堆起来，楠木钥一边鼓着脸摇头一边把饭碗藏在身后说不要了。苏兰洲不死心，硬是往楠木钥碗里多加了几片菜叶。

　　风铃汗颜，道：“兰洲公子，你在不吃，菜都要凉了。”

　　这下苏兰洲才想起自己，风铃暗叹这都干嘛呢，有必要吗……

　　未等风铃回神，他碗里就多了一些小白菜，看向曼殊时发觉他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般拿着筷子随意夹菜。

　　风铃看了看碗里曼殊给夹的菜，犹豫片刻便吃了。只不过曼殊却像没事人一般继续给风铃夹，风铃也像个没事人一般继续吃，好像一切都没事……

　　苏兰洲嚼着嘴里的菜，看了风铃和曼殊两人沉思不说话，风铃也发觉了苏兰洲在看着他们，正想出言让曼殊别夹了，可苏兰洲却只是把小桌上的一盘肉菜推在风铃面前，道：“虽然是我请客，但你也别客气，随便吃。”

　　风铃一时不解，随即才反应过来苏兰洲是见他一直吃素菜才好心的提醒。风铃轻咳一声，道：“多谢。”

　　虽然谢过了，但风铃依旧不吃肉菜，苏兰洲沉吟片刻，一脸看傻子的模样，道：“风铃公子，你为什么不吃肉，你信佛吗？”

　　风铃微滞，讪讪一笑：“我不信佛，但我的确不吃肉。”

　　苏兰洲：“不吃肉怎么长的？”

　　风铃：“我现在，也不长了。”

　　苏兰洲：“受得了吗？”

　　风铃：“逼着我吃我才受不了。”

　　苏兰洲啧啧道：“居然还有不喜欢吃肉的，若是我一天不吃就受不了”

　　风铃笑笑：“总有那么几个人，是不喜欢吃肉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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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吃过，苏兰洲也就想着带楠木钥去外面逛逛，风铃并不打算把在厢书圣庄遇到的事告诉他们，想着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份危险，让他们顺利参加完庆典便回苏秋好了，希望不要出什么岔子。

　　苏兰洲带着楠木钥前脚一走，风铃也就想着去厢书圣庄把伶周汶和岚贞接回来，这两个小鬼估计风铃不去抓他们他们就待在南城身边不回来了。

　　文青还昏睡着，风铃只是在忆竹房再多施加一道屏障为保安全便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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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曼殊来了厢书圣庄里面，走走停停逛了一会儿，去了南城住处北苑还没走几步便看见一个深蓝色衣着的人从门口悠悠离去。

　　风铃猛的一征随即一停，和曼殊对视一眼便确定了他们方才看见的人，是南安。

　　南安，应该死了才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风铃蹙眉，紧随其后跟着南安走去。没想到南安走的挺快，若不是步子快一点，差点就跟不上。

　　风铃转个弯便看见一处阶梯上直到半山腰，阶梯上缓缓走着一个人，这人便是南安。他还是身穿一身身前深蓝色弟子服饰的衣着，虽有些破烂，可明显看得出来南安自己有处理过，面料周边有些发白，一看就是经常换洗的样子。

　　他缓缓想阶梯上走去，腰间断了的流苏还在上面摇摇欲坠。

　　风铃也走上去，跟着南安来了半山腰，来了风铃才知道这是一片坟墓，厢书圣庄死去弟子老师的专属坟墓。

　　南安还是以前那个南安，温柔又淡雅，只不过这次风铃却从南安眼里看见了茫然……南安找到自己的坟墓坐下，支着下巴好像在思考着什么，他周身淡淡发出一丝黑色，这是鬼气……

　　风铃明了，南安的灵魂回来了。

　　风铃缓缓走上前，在没有吓到南安之前风铃先打了一个招呼。

　　“南安？”

　　南安微愣，随即起身拱手道：：“阁下是？”

　　风铃回之道：“在下风铃，乃闲散鬼差一名。”

　　南安又是一愣，随即一笑而之，道：“所以，鬼差大人是来抓我回冥界的？”

　　风铃道：“暂时没这个打算。”

　　南安笑笑又坐下，道：“好，我也待不久，很快就走。”

　　风铃坐在对面，问道：“你回来这里做什么？”

　　南安眼里又开始惆怅了，他道：“我其实……我也不知道。”

　　风铃：“为什么不知道？”

　　南安：“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不知道……”

　　风铃：“此话怎讲？”

　　南安：“因为，我好像忘记了一些东西。”

　　风铃心一抖，暗道果然南安失去了所有记忆，在生前他的记忆全被食忆蛊吞食了所有记忆，而一般生前怎么样死后便是怎么样，所以现在生为鬼的南安没了记忆，自然不知道为什么来这里。

　　风铃笑道：“既然是忘记了，那你又怎么来了这里？”

　　南安思量片刻，道：“嗯……感觉吧，没有理由的就来了这里。”

　　风铃：“来了多久了？”

　　南安：“十年了，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十年来每年都会不由自主往这里走。”

　　终于，风铃终于知道距离厢书圣庄出事时间已经有十年了，原来这些都是在十年前发生的。

　　风铃继续道：“既然什么都不知道，那你每年都来一次不会烦吗？”

　　南安一笑而之：“不会，因为我发现我每年回来我坟前都会有位先生在为我烧纸钱，他会讲很多我之前与他的故事，或许是新奇吧，听着听着也就离不开了，每年都期待来一次。”

　　风铃蹙眉：“先生，哪位先生？”

　　南安：“呃……南城先生。”

　　风铃心里一沉，沉吟片刻，道：“你叫他先生？这合适吗？”

　　南安微愣，道：“不能吗？他看上去面相比我大，又是教书育人才学多艺之人，叫声先生也不为过吧。”

　　风铃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因为南城面相大是因为他已经是十七年后了，而南安的面相，还停留在十七年前。

　　风铃摇摇头，道：“没什么，我多言了。”

　　风铃沉吟许久有问道：“那你现在打算待在这里？”

　　南安：“就几天而已，等我见了南城先生便自己回冥界。”

　　风铃：“不打算转世投胎吗？”

　　南安低下了头，轻轻舔了舔嘴唇，淡淡道：“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风铃蹙眉道：“你会不得安息的。”

　　南安一笑而之：“我并不痛苦。”

　　风铃深吸一口气，暗道南安没有前尘记忆，自然没什么可痛苦的，因为他连可留念的人忘记了，他能痛苦什么……

　　风铃点了点头，放任南安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在离开时，风铃心情很沉重，他不是觉着南安与南城阴阳相隔，而是南安已经忘记了南城，忘记了南城这个他平生最重视的人，最应该留念夜夜思念的人……

　　而这种忘记，无疑对两个人都是痛苦的。

　　风铃：“曼殊，你说要是有一天我忘记了所有，那会是怎样的景象？”

　　曼殊：“不清楚。”

　　风铃：“那如果是你呢？”

　　曼殊：“我永不忘记。”

　　一锤定音，风过无痕，但又像是吹起了一层层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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