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极之恋》六点零五分

6、台风来了（1）

　　这一觉睡得相当死，醒来已经八点多了，看到旁边那张床被铺凌乱才想起昨夜陌生姐姐来过了。现在人呢？卫生间很安静，就是说她已经走了。

　　我摇摇有点发沉的脑袋站起来，镜子前照一下，肯定脸色灰暗。我看到镜子上有两个红色的字“谢谢”，很认真地用手指去沾了一点字迹，拿到鼻端闻了闻，口红的味道。霍霍，我无言的笑，心里有点惆怅茫然若失的感觉，突然觉得一个人待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是件相当无聊的事，无论如何今天得走了。

　　外面天空阴郁，是要下雨了吗？风很大，夹带着潮水的声音，哗哗的，显得这小岛安静却不安分。

　　这里没有车，出行都是“ 11路”，难怪外地城里的人都喜欢往这种地方跑，现在人都这样，平时大吃大喝，日夜颠倒地工作和玩乐，拿身体不当回事，节假日却跑到荒山野岛去爬山走路锻炼，还煞有介事地搞一些“自虐攻略”。

　　如此说来，东极不失是个自虐的好地方，要山山有姿，要水水有色，还有礁石沙滩和时不时袭来的山风海风，关键还有那美味的海鲜，当地人的烧法原汁原味保管你舌尖记忆永存。

　　这里没有机动车，没有汽油和工业污染，没有需要笑脸相迎的熟人更没有需要曲意逢迎的上司，你可以一个人在山间小道疾步行走体会“行如风”，把自己想象成一个武林高手世外高人；也可以在海浪花里尽情戏水，嘴里哼着小贤的“我是一只鱼”，一个人孤单地回味着歌曲里的忧伤，感觉整个世界就剩下东极和你；你可以是个潇洒的海钓客，全副武装地站在黑褐色的礁石上，碧波里投下你洒脱的剪影；你也可以成全自己做个水泥钢筋里逃出来的疯子，沙滩上、山石上，你就放开嗓门大声扯、吼、咆哮、放肆，这里只有风在陪伴你，没有人会嘲笑你。

　　这会儿我就走在山间小道上，前后一个人都没有，在风力下，灌木和长长的荒草缠绕着唰唰摇晃，树上的枝条不停地摆动，有落叶下来簌簌的，没来得及飘落在地又被一阵大风吹到远处。山脚下是海，近处的海水有点浑浊，黄沙泛起，海浪一阵逐着一阵似乎有点着急，后来的浪头把前一个推到礁岩上，浪花溅起数米高，碎珠一样尽数落下，很快地第二波又赶到，海水又是一阵披头散发地泼打，逼得浪花再次高高跃起，水珠再一次玉石俱碎般地四散溅开下落。

　　场景有点大，这气势不是内陆人能够想象的，枉我这个温州人，也该是沿海出生的，却也是第一次见识到这般厉害的海浪，这才想起来的时候，船一时很难靠岸，当时船上就有人说东极这地方无风也有三尺浪，有风那就更壮观了，果然如此，幸会幸会、见识见识。

　　码头上，叽叽喳喳到处都是人，看上去人们神情焦急，气氛比较烦躁，走进一听，原来是说下午台风要来，上午开始船都停航了，什么时候起航，未知数。

　　确实坑爹，坏我回家计划。心里虽然有点愤愤，但也不觉得过于为难，甚至还有那么一丝庆幸的味道钻出来，我这人比较随缘，觉得这样也无所谓，天留客，或许我跟这里有缘吧。这样想着，我抓起行李包慢慢往回走，我想到了那个酒吧，离码头很近，先去那里坐一下，顺便解决早餐问题。是的，早上起来就往码头赶路，早餐中餐是要挤在一起应付了。

　　今天酒吧里的人明显增多，一时找不到位子，拿我的双肩包往吧台旁一靠，服务小姐一看是我，对我展开熟稔的笑脸，手脚麻利地把我的背包拿入吧台里面，说，今天你走不了了呢，台风到了。

　　她指指身后窗外，我看到马路外面的海水严重泛黄，一滚一滚卷着浪花朝岸边涌动，撞击岩石的声音哗哗作响，连这山上屋子里都听得分明。屋后的山风，发出“剌剌”的刺耳的声音，天的一边已经黑压压地沉下来，像一块染色不匀的幕布，遮在天边，那头早已与山头连成一片，看样子会有一场大暴雨吧，这阵势吓人。

　　这时候看这山上的酒吧，瞬间让我有了与世隔绝的意思了，准确地说，是整个东极被大自然给孤立了，孤独地处于天地汪洋混沌之间，四周是咆哮的海水。

　　我点了支烟走出外面，露天的桌椅那里，人不多，三三两两几个，也都伏在栏杆那里指指点点看台风前的风景。一个熟悉的身影晃进了我的眼里，我的心突地跳了一下。我立马朝她方向走去，正见她背朝我，很认真地打电话。

　　“。。。。。。嗯，不错，开心的。你一直没给我电话，连短信也没有。。。。。。家里的电话算打扰吗。。。。。。嗯，正想回来呢，可是有台风了。。。。。。嗯，你想不到吧，我这次来东极了，十多年没来这里变化可大了，老屋都倒了。。。。。。我还去了老礁岩，当年你妈晒乌贼鲞的地方，我还特地在石缝里找过呢，呵呵，心想那里还有没有被风吹进去的乌贼鲞，我好捡来叫人烤着吃啊。。。。。。嗯，还记得那条小路吗，当年你背过我。。。。。。呃~不是、不是~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是说漏了嘴，对不起对不起，我一到老礁岩就想起那时的事，一时就顺着嘴说了，真的不是、不是。。。。。。喂、喂。。。。。。”

　　电话断了，风把她的声音句句带过来，我听得很用心，我发誓我从来不像女人那样八卦，对别人的隐私有偷窥欲望，但是，我又看到了这个陌生姐姐，对的，正是她在打电话，我这是对她有着怎样一种解不开的情愫啊——神秘、好奇，还是其他原因？是不是我最近过于孤单，而她身上也有一种寂寞的影子，当孤单遇上寂寞，会有一个合情合理的故事吗？

　　显然，她是在跟她老公打电话，声音很温柔，时而愉悦时而撒娇，时而又紧张，最后又慌里慌张地道歉，显得有点莫名其妙，应该是对方主动收了线。

　　我看她背对着我拿着手机发愣怅然若失的样子，心里正盘算着是否要过去打招呼，她转身过来，看到了我。一愣一怔，接着似笑非笑，表情尴尬。我双手插在裤兜，冲她笑笑，下巴朝天仰了仰说，走不了了。

　　是啊，走不了了。她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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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当孤单遇上寂寞，会有一个合情合理的故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