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千夜》一方豆腐

32、第三十二夜

　　千夜与懿成亲都已经两个多月了，却依然没听说千夜怀孕的消息，皇上那头是心急如焚却又无法开口。每次想要跟懿说什么，却总被懿拿其它话题给敷衍了过去。
　　经过上次的事，磐似乎真的受到教训了，凡事都会找梁王商量。皇上本就想早点退下来，如今有了磐和梁王在，他便放手朝政，把政事都扔给磐跟梁王处理。
　　这日趁着天朗气清，御花园满园春色，皇上便召了应届科举的三甲进宫，与文武百官赏百花，君臣同乐。
　　懿虽没有职权在身，但身为长皇子，理应列席其中。千夜坐在懿的身旁，郎才女貌，一对壁人引来不少大臣艳羡。
　　忽然下面一下细微的惊喘，惹来了众大臣的好奇。众人回头，竟是新科探花一面惊讶看着千夜，张口不成话。
　　“千、千夜？！”好不容易从口中吐出两个字，又惹得满座惊慌。
　　“放肆，娘娘的名字是你可以乱叫的吗！来人，拿下！”喜公公大惊失色道。
　　“等一下，喜公公。”千夜笑着站起身，来到那新科探花的面前：“周青玉，我们好久不见了。”
　　在场文武霎时大惊！想不到这探花与长皇子妃竟然是旧相识，而且刚才看周青玉是直呼娘娘的名字，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千夜，是认识的人？”懿脸上一闪而过的不安，他以为自己能藏得很好，可千夜还是察觉到了。
　　“刚进城就认识的人，也能算是朋友吧。好久不见，没想到他竟然中举了。”凭周青玉那副德行，竟然也能中探花，看来这里的考试应该不会很难。
　　可是千夜终究是个人，她不可能想什么就是什么。
　　自从千夜进了宫，周青玉见不着千夜，以为是她故意避而不见，心情自是低落得紧。那些日子周青玉常常去找书沁，小张常常与书沁见面，书沁自是知道千夜是进了宫，可这叫她怎么开口与周青玉说。于是书沁便与周青玉说，要他用心读书，考上科举，到时千夜见他有了出息，自然就会回来了。
　　本只是缓兵之计，没想到周青玉竟也是个聪敏之人，一旦认真起来，还真能考得上。书沁正愁要如何继续隐瞒，不想现下真的就让周青玉给遇上千夜了。
　　“娘娘，那人是你的朋友？”小草在千夜耳边轻声道。
　　“算是吧，以前是个小流氓，经常欺负乡亲，没想到他竟然还真的改过来，还中举了。”
　　“娘娘，要不要我去整他一下？”小草忽然兴致勃勃。
　　“嗯？”千夜玩兴起，道：“好，等一下赏花会散了，你就去整他一下。”千夜回过来，继续与周青玉道：“周公子，啊不，现在应该是周大人了。周大人，你我好久不见了。”
　　“是，臣周青玉见过长皇子殿下、皇子妃娘娘，殿下千岁、娘娘千岁。”这一声两声的“娘娘”，就像一根一根的铁柱，狠狠地敲在周青玉的心头上。
　　他听书沁的话用功读书，希望有一天能考取功名，让千夜知道自己也是能为她做出改变的。现在他当真考上了，千夜也让他见着了，所不同的是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而且是高高在上的长皇子妃。
　　别说相会，就连想走近一点看清楚她的样子，也是不可能的事了。
　　“周大人，日后朝中的事就要靠你们这些年轻才俊了。”千夜一边说着老成的话，心中一边暗暗发笑。在场的人都在等着看自己的反应，他们都在想自己与周青玉之间会不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一旦在这里说错话，日后懿的身边定会出现许多闲言闲语。有几个官员已经是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周卿家，长皇子妃文采风流，你与她是旧识，才学一定与之不相伯仲。正好今天桃花盛开，不如周卿家即兴赋诗一首，以桃花为题，大家说可好？”
　　“臣遵旨。”周青玉稍一作揖，细想一会。
　　满园春色慕桃红，帘内红妆倚东风；但见伊人胭脂色，不赏桃花灼春融。
　　周青玉这是在借诗寄意吗？难道她之前跟他说道话，他还是没有明白他的意思？迎上周青玉的灼灼目光，千夜心里百味交杂，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懿听得出周青玉的诗中的情意，可他看着千夜面带难色，倒也明白千夜心中所想，便道：“周大人真是才华横溢，有周大人等一干才俊的辅助，我朝定能永享太平。”懿适时举杯，“为天下百姓能得此好官干杯。”
　　长皇子亲自敬酒，岂有不喝之理。大臣们纷纷举杯。懿向着千夜微微点头，柔情蜜意。

　　日落，人已散，千夜与懿也回了去。
　　懿回来以后，便不再过问朝中的事。而且往事都忘记了，想管也管不来。千夜更是完全履行那天答应过梁王的事：后宫不干政。
　　申公公偶尔也会把听到的事说与他们，但千夜都是一笑了之，不发表一点意见。这天赏花会回来，千夜又是与懿在储宸宫外面的凉亭下棋，申公公一旁侍候着，独是平时与千夜形影不离的小草不见了。
　　“千夜，小草是不是去见周大人了？”懿下了一子，并不是最好的一手。
　　“嗯，我让她去的。”千夜笑笑下了一子，“懿，刚才一手你下得很烂。”
　　“其实我有点在意。”
　　“在意就好，我就怕你不在意我。其实哪，我跟周青玉这家伙认识很久了……”千夜放下手中黑子，喝了一口热茶，把她进宫前的事情娓娓道来。
　　“他应该还是很喜欢你吧。”
　　“可是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他呀。而且我早就跟他说了，做朋友可以，谈恋爱没门。”
　　“千夜，你真是个决绝的人。”懿笑着感慨，更像在赞美。
　　“决绝点不好吗？我就是这样，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懿，如果当初不是为了回去，我是打死也不会进宫来的。可也要感谢磐，我才能遇到你。能够遇上你，我觉得很好。”
　　“我也是。”
　　从前都必须在人前装作强硬的千夜，终于在懿的面前卸下面具，做回原来那个活泼动人的自己。除了爷爷和小张，千夜还真的没有在其他人面前表现过这样的一面。

　　小草得到千夜的批准，以她的名义约了周青玉在雨简居见面。
　　周青玉来到雨简居的时候，已然过了日落时分，褪却了夕阳的橘红，天空微微发黑。周青玉到了雨简居门外，见门没有上锁，便径自推门而进。那知道刚一推开门，上面就有一桶冷水迎头泼下来。
　　哈哈哈……屋里传来一阵爽朗清脆的笑声，听着不像是千夜的声音。
　　“是谁在里面？”周青玉步步为营。“啊……”是踩到什么了？！周青玉脚下一打滑，啪的一声直勾勾就跌倒在地上。
　　哈哈哈……屋子里面的笑声越发的放肆，简直就是在嘲笑周青玉此刻的窘样。
　　周青玉怒哼一声，站起来直往屋子里面冲去，那知道刚一开门，迎头而来的不是冷水而是面粉。面粉跟周青玉身上的水和在一起，黏黏的一团一团，拍也拍不掉。
　　老办法之所以会被用烂了是因为它们确实好用。
　　千夜教给小草整周青玉的办法自然不是她想出来的，可是在这个地方，之前大概也没有多少人用过才是。小草指着周青玉捧腹大笑。“哈哈，好笨呢，千夜姐姐的办法还真管用，看你……哈哈哈……”
　　“你是谁？”周青玉看看周围，除了小草没有其他人了。“千夜呢？”
　　“姐姐没有来啦。”小草还算有良心，拿了个空的杯子，跟周青玉倒了杯水，又道：“姐姐要见你很不方便，交待我来找你，看你有什么话要跟她说的。”
　　“千夜没有来？”
　　“都说不方便了嘛。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是什么回事。你别看我还是个孩子，我知道的事情多着呢。我哥哥喜欢住隔壁的花翎姐姐，他每次看花翎姐姐时候的眼神，就跟今天你看千夜姐姐的一样。”
　　“连你都能看得出来……长皇子殿下一定要看到了吧。”
　　“看到了，不过你放心，懿哥哥不会与你计较的。”
　　“千夜……娘娘她，过得好吗？”
　　“还不错。能吃能睡的，懿哥哥对她好得不得了。”
　　“竟然这样，我也不说什么了。”应该是无话可说吧。努力了那么久，心里存的只有一个希望。可是现在希望破灭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周青玉低头不语。身上黏着面粉团一点都不好受，然而比起心里起的疙瘩，这面粉团算什么。
　　风千夜，那个让自己动心的女子，那个让自己痛改前非、改过自新的女子……也对，当初书沁劝他发奋读书的时候，不过是说会再见千夜而已，她可没有说千夜会因此来到自己的身边。可是，这样的重逢实在太遥远了。
　　天涯海角尚且有去路，可是深宫禁苑，恐怕比天际还要遥远。“你叫什么名字？”周青玉看着小草在一旁轻快地喝着水，忽然问道。
　　“我？我叫小草，是千夜姐姐最疼爱的妹妹。姐姐叫我来跟你说，世上好姑娘多的是，她之前对你是什么感觉，现在对你还是那个感觉。她叫你找个好女子，不要耽误了自己的姻缘。”小草骄傲地扬起头，老气横秋。
　　“小草妹妹，谢谢你今天晚上来跟我说这些。”
　　“不用谢，妹妹我喜欢好吃的，要谢我最好就是请客。”
　　“好，改天吧。”周青玉勉强挤出一点笑容，不很难看，“现在我这样，出去会被人笑话的。”
　　“好，我们约定了哟。”
　　周青玉与小草出了雨简居，让自家的下人用轿子送小草回宫，自己却徒步走回家去。朗月当空照，眼前的路看得比以往的都清晰。刚才出来之前，稍微处理过黏在身上的粉团，现在走起路来，又是轻松了不少。
　　本来不知道要等到何时，现在总算到了尽头。该是时候放手了吧。千夜不来见自己，大概也是这样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