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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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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夜在溯懿的床边陪了半夜,渐觉疲倦。申公公在外头,听不见里面的动静,换了两声“殿下”,还是没听见答应,进去一看,只见千夜一头靠在床边睡着了,一手还扯住溯懿的被角,生怕他醒来了她不知道。
这几天的事情,千夜感觉是比一年还要多。答应了溯磐的交易,千夜每天都要面对那一叠厚厚的材料。南源国内的事情、南源国君一家的事情、郗琉皇朝近几年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多,千夜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个临时抱佛脚的考生,几天来,休息的时间比之前减少了一半。今天大清早天未亮,宫中就派了人来接,千夜是刚合眼就被人叫醒,早已累得不行。坐在溯懿的床边,千夜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申公公见这情景,心里一紧:天啊,好一个贴心的好孩子。想不到南源国那小地方,竟也能养出这么个贴心的可人儿。申公公轻手轻脚下去命人拿来了一件长绒披肩,小心翼翼给千夜盖上。千夜似乎睡得很熟,连溯懿醒来拉动了被角也没感觉。
“申公公……”申公公手才刚松开,却听见溯懿的声音。
“殿下,你醒来了!?奴才马上宣太医。”申公公压着声音。
“不用,我只是有点喝……”溯懿正要起来,便看见千夜扯着被角,靠坐在床边熟睡。“小心点,不要吵醒公主。”
“奴才晓得。”申公公领着李太医进来为溯懿把过脉,称是一切无恙方才告退。申公公亲自送李太医出去,顺道向皇上报信去了。
溯懿屏退了其他宫人,屋里又是剩下他与千夜两人。他起了床,坐到了床边,静静看着千夜。睡着了的千夜,与萧茗玥又多了几分相似。许是看不见千夜那坚定自信的眼神,没了千夜才有的那点儿刚强,才会觉得更像。“明明是去了,为什么还要回来呢?”溯懿低声呢喃。“是要回来把当年我欠你的讨回来吗?”溯懿轻拨了千夜耳边的发丝,深深一叹。
“殿下……”千夜缓缓张开眼睛,瞬间的模糊过去,溯懿的脸清晰映入眼帘。
“很累了吧?怎么不回去休息呢?”
“我想陪着殿下。”温婉的语气,千夜花了不少时间才从书沁哪儿学到。
“公主,我的情况你都见着了,现在回去,还不算晚。”
“殿下要赶千夜回去?”一脸委屈、晶莹的泪水像是随时就会溢出眼眶——这自然也是书沁教的。千夜还小的时候有爷爷呵护,上了小学了,爷爷就教导千夜,他的继承人一定要坚强,不能随便掉眼泪。只有成为强者,才能保护好自己,才有能力守护对自己重要的人和物。那时候,小千夜抿着嘴,重重地点头,从此不再掉一滴眼泪。
溯磐说溯懿是非常心软的人,最不能看别人受委屈。为了能成功留在溯懿的身边,千夜只好对症下药,去找书沁帮忙。像现在这种委屈的模样,不特意去学,千夜怎么能做得来。
“是不是千夜有什么做得不好惹殿下讨厌了?殿下说出来千夜可以改的,殿下不要赶千夜回去……”千夜说着都几乎要哭出来了,心里却暗暗好笑:看来自己的演技不错,多看电视电影还是很有好处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怕自己这个身体……让公主受委屈了。”溯懿黯然。
“没有,千夜没有受委屈,真的!请殿下让千夜留下来吧。”千夜都差点要跪下去了,然而又如她所料,溯懿及时把她扶住。于千夜而言,风凛集团的继承人的身份是担子更是骄傲,随便向别人下跪的事情是做不得的。
溯懿感叹,苦笑着:“如果半年后您没有改变心意,便留下来吧。”半年,也许我是本年也等不到了……
“谢谢殿下,千夜一定好好侍候殿下的。”千夜“感动流涕”。
“都折腾一天了,快回去休息吧。”
“嗯,千夜先告退了。”外头的宫女听说千夜的回去,赶紧进来拥着她出去。千夜离开的时候,还不忘几次回望。
千夜的寝宫被安排在储宸宫的西苑,与溯懿的寝宫只有一园之隔。溯懿的寝宫后面是一个不大的人工湖,打开窗户就能看到千夜的寝宫。他来到窗边远望过去,看着千夜独自坐在寝宫里面一言不发。
千夜已经换下一身华丽衣裳,只剩一件月牙白的单衣。宫女为她披上一件墨色长披肩,也都退了下去。千夜深呼吸一下,在桌边坐了下来。
南源国的千夜公主吗?呵呵……溯懿心中暗暗好笑。溯懿不能轻易就离开皇宫,可这并不代表他就是笼中鸟、对外面一无所知。溯懿身边的人几乎都是晓月的暗桩,溯懿是知道的。然而溯懿也不是等闲之辈,就算身在皇宫,溯懿也有他的办法知道宫外的事情。
储宸宫的侍卫长李善,是溯懿的生母娘家的亲戚,真要拉上关系,也能算得上是溯懿的表叔叔。宫里宫外所发生的事情,李善都会向溯懿汇报。
前两年,郗琉国周边的附属国到京城来朝贡,皇上安排溯懿以郗琉国长皇子的身份接见各国的使节。他记得事前李善向他说明南方各国的情况时,提到过南源国的情况。如果南源国的公主是如此出色之人,南源国的使节怎么会只字不提?附属国若把公主嫁给宗主国的皇族,本国的安定就可以得到长久的保障。
溯懿回想刚才千夜的表现,这样一个倾国美人,又是如此大方得体、聪明敏捷……算起来,两年前,这个公主大概就十六七岁,正是许人婚配的年纪。怎么那时候南源国就不好好利用当时的机会,送公主过来?
溯懿越想便越觉得事有蹊跷。远远望过去,千夜独个儿坐着。她笔直地坐在那儿,定定地看着前方,赫然一副天塌下来也不怕的样子,与刚才差点跪倒在自己面前哭泣的女子判若两人。
李善走了进来,小声道:“殿下,你才刚醒来,怎么不好好坐坐。”李善是看着溯懿长大的,又是他的远房亲戚,溯懿在人后都是以“叔叔”称之,更莫说君臣之礼。
见李善进来,溯懿迎上去一步,道:“让叔叔忧心了,叔叔请坐。”
“殿下,你看这千夜公主……”过去萧茗玥常与溯懿的事,李善是知道的。如今溯懿早已到了成家的年时,他自己又毫不在意婚配的事,李善这个做叔叔的难免也会挂心。如今见了千夜,心中直觉得她也是适合的人选,不论是身份、教养、相貌,皆是无可挑剔,他也乐见他们的好事能成。
“也许这并不是一桩普通的联姻那么简单。”
“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这难道不是上天给殿下的一个再续前缘的机会么?”
“提出让我立妃的人,是晓月王妃。”
“我知道啊,可是,这不是因为国师算到殿下的姻缘到了,禀报了上去,才会有这样的决定吗?”
“没有王妃的吩咐,国师怎么会突然想起要为我算姻缘。”
“难道这是……”
“有可能。叔叔,派人去南源。”
“明白了,我这就去。”说罢,李善就退了出去。
溯懿依然望着窗外,本来的当空明月,却在不知何时已藏到了云深处;几颗星星零散地挂在天空中,甚是凄凉;夜风无声掠过,落叶飘落在湖面上,推开几道涟漪,一如溯懿的心情。
刚才在溯懿那边小睡了一会,千夜也不是很觉犯困,倒是忙活了几天,身体确实是有些疲惫。千夜遣退了宫女太监,独自坐着。溯磐答应过自己,只要他登上皇位,她就能回到自己的世界去。可是在这之前,她必须在这里扮演着一个人的妻子的角色。这让千夜十分纳闷。溯懿的身体有多糟糕,她总算是见识过了。人们总说上帝关上了一扇门,总会为你打开一扇窗。可是照她看来,上帝是给溯懿打开了门,却把他门前的路给堵了。
刚才溯懿说过,他们会有本年时间。这也许就是溯磐跟她说的,要在本年内让溯懿放弃、或者在半年内让他再也无法争夺皇位。为什么会是半年呢?千夜不得而知,她需要知道的是接下来她该做什么。
既然是皇位的争夺战,她这个棋子的身边,恐怕都是晓月王妃与溯磐的人。处身这般险境,身边怎么能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以小张跟自己的关系,自然是最值得信赖的,可单靠他一个还不够。在这里,她认识的人只有书沁、元起……元起!必要时,只能去依靠这个口口声声认自己做妹妹的“大哥”了。
千夜挑起一抹笑意。她当夜就使了身边的小宫女过去见晓月王妃,说她希望能把表兄安排到宫中相伴,晓月便问了下溯磐的意思。溯磐道:“那人是千夜在这里唯一的亲人,若我们能掌握他,自然就不怕千夜有异心。我本就想把他们两个隔开两地,好控制千夜的行动,没想到她竟然先开口了。”
“那就随便给个借口,说不能安排不就可以了。”
“连‘南源国公主’的身份都能无中生有,要安排一个‘侍卫’进宫,应该不算什么吧。母妃,看来我们是小看了这个风千夜了。”
“溯懿身边几乎都是本宫的人,要是有个万一,就把风千夜给解决掉。”
“这正是她要求我们安排小张进宫的目的。”
“要照做吗?”
“照做也无妨,我倒想看看,多一个人,她又能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