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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抽枝 ...

  •   闻诀心中默念着莫衡清说与他的精要,练得很是认真。
      莫衡清就坐在一边看书,时不时指点一下。

      天色逐渐亮了起来,秦云山正准备叫闻诀起床,却见莫衡清在闻诀房内教他写字。
      莫衡清见他进来,喊道,“云山,你来啦。”
      闻诀也立马叫到,“师兄!”

      秦云山点头,“师父今早怎不在山上练拳?”
      “我起来的时候,看见阿决已经起了,蹲在门口看书,便过来看看。”莫衡清走过去,拍了拍秦云山的肩膀交代道,“这个孩子有几分灵性,云山你多上点心,晚点去我的书房里取几本字帖给他,等他识字多了,就多挑些书给他看看。”
      秦云山答应道,“师父放心。”
      莫衡清又叫闻诀,“阿决,字先练到这里吧。先跟着你师兄去活动一下,今天开始要好好打下基本功。”

      闻诀很快就知道了什么是传说中的“活动一下”。
      他先是被秦云山拉扯着绕着整个惊回门外围的围墙跑了三圈。整个惊回门内好歹囊括了一座百米高小山,这一圈下来得有上几里路。

      秦云山放慢了脚步等闻诀,但总是保持在他的前面一小段儿。每当闻诀奋力往前狂奔想追上的时候,秦云山都不动声色地加快步子拉开距离。

      一圈下来闻诀觉得自己简直像是耗费了一年生命,晨起的空气本就发凉,大口大口吸进肺里整个喉口连着胸腔都撕裂一般得疼得很,再加上脚已经又软又酸,恨不得下一秒就跌进地里不起来了。

      秦云山感到闻诀的速度越来越慢了,便缓了速度退到他的边上,问,“累吗?”
      闻诀顿时满腹辛酸皆涌上来,狠狠地点头,“累!”
      秦云山点点头,淡淡道,“忍着。”便又翩然前去,跑到了闻诀前方。
      “……”闻诀只能咬咬牙再跟着往前跑。

      第二圈的时候闻诀看见了结伴来跑步的顾昱和袁少阳。
      顾昱看见闻诀就乐了,立马拉着少阳奔过来,朝秦云山奉承道,“师兄!带小师弟跑步这样的事情何须你亲自来,交给我吧!”
      秦云山睨了顾昱一眼,朝袁少阳道,“少阳你看着顾昱好好跑,你们俩最起码要在闻诀跑完前跑完三圈,否则……”
      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袁少阳就麻溜地和顾昱去早练了。

      “……”闻诀脸色有些发白,眼眶处却是红红的。简直虚弱地像是只剩一年好活,完全没有空去理会那两位师兄。
      现在他倒感觉不到呼吸难过了,顶多觉得吸进的空气很粗糙。
      整个人像是在泥沼里走似的,浑身都使不上劲,好像身心脱离开来了,任由身体自己在动作,秦云山跟他说的“再坚持一会”之类的话仿佛在飘一般不真实。

      跑完闻诀就一个踉跄,好在秦云山一把接住了他,他就干脆倚在秦云山身上,大口大口地喘粗气,身上开始不停的冒汗。
      反观秦云山,竟然是罩着他那件裘衣一副冰山不倒的样子,丝毫不觉得疲累。
      闻诀累极之余就在想,他怎么就没有捂出汗来?

      秦云山将闻诀撑起来,边扶着他的背推着他走路,边问道“难受吗?”
      闻诀又深深地呼吸了几下,挤出声音,“忍着。”
      “……”秦云山给他噎了一下,觉得好笑。

      闻诀本醒的就早,再加上刚刚那么一活动,缓过劲来后肚子饿得直响,便和秦云山一同去吃早点。
      饭堂里赵明义顾昱袁少阳已经吃好了,正准备走出去。闻诀见了便与他们打招呼。
      顾昱和少阳自是不用说,赵明义也表达了一下他对新入门小师弟的关心之情,“哼,赶紧多吃一点,晚上吃不上饭饿得你哭爹喊娘的。”说罢便转身出去了。
      闻诀:“……”

      赵明义倒真不是无事生非之辈,老这么噎着闻诀也就是在和秦云山怄气。
      他俩仿佛天生不对盘,先是他明明比秦云山长上一岁却因入门晚了一步得称秦云山一声师兄,再者秦云山仿佛做什么都压他一头,偏偏那人看着还总是一副高傲的样子,说话气人,态度猖狂,怎么看怎么叫人不爽。
      从他看来闻诀是秦云山捡回来的,也就一竿子打死把闻诀打成了秦云山一派的挤兑。

      任如心笑着走过来,给闻诀擦了擦汗,道,“是不是觉得很累?习武之人是没有吃不得苦的。等你将基本功打扎实了,就不会觉得辛苦了。”说着,看了一眼秦云山,笑着问道,“倒是你秦师兄,有没有欺负你?”
      闻诀不解,“欺负?”
      “你跑不动的时候,你师兄有没有用绳子把你拴起来牵着跑?”
      闻诀狐疑地看着秦云山,秦云山挑了挑眉,反问闻诀,“我有这样对你吗?”闻诀摇摇头。
      任如心笑的很是灿烂,“快去吃些东西吧,多吃点,练武别的没有,容易饿是肯定的。”

      吃完早点,演武场上已经有许多人。
      顾昱和袁少阳保持着侧搬腿的姿势不懂,一看就是定的久了,憋得满头大汗。
      任如心在一旁看着他俩,一旦两人有稍许松懈,便用戒尺打在晃动的部位。
      赵明义一人在与木人桩对练,很是入神。
      闻诀看了一圈,唯独没有看见楚祁和师父莫衡清,便问道,“师父和楚祁师兄呢,怎么没有看见他们?”
      秦云山四周环顾了一圈道,“应该是有人来求医,楚祁跟着师父问诊去了。”

      场上其余人,便是惊回门的拳师们领着他们已经到场的手下的少年弟子,带着他们打拳的打拳,踢腿的踢腿。
      几十人为一阵,每随一招打出伴随一声大喝,此起彼伏,好不壮阔!
      这些拳师年纪从而立到半百不一,无论年岁壮老,眉宇间皆透出一股习武之人的英武之气。
      秦云山一一领着闻诀介绍,胡师傅杨师傅张师傅等等等等,闻诀紧紧跟在秦云山身后,一一记下。

      习武之人大多豪爽,虽人各有性情不同,但胸中总存着一份豁达,很好相处。
      这才见着闻诀,便毫不见外。
      “小身板不够结实,得好好练练,交给云山正好!”
      “听他瞎说!闻小子,看你这性子闷声不吭逆来顺受的,你师兄要是对你下手狠了,尽管来找我老胡!”
      …………

      闻诀倒是有些奇怪了,一个一个仿佛都害怕他被他秦师兄欺负似的,便禁不住问秦云山,“师兄,你真有把人拴在绳子上拖着跑吗?”
      秦云山被他这么一问,眼神有些飘忽,“……嗯。”
      闻诀见他不说下去了,忍不住追问,“是谁?”
      秦云山轻飘飘的一句话轰地砸在闻诀身上,“……你三师兄,赵明义。”
      “……”闻诀顿时像被雷劈了一样。

      赵明义虽比秦云山还虚长一岁,但是入门却比秦云山晚了两年。
      莫衡清本意是两人年纪相仿,可以互相扶持照顾,就如顾昱和袁少阳那般,便让秦云山这个做师兄的带着赵明义。
      结果哪知没几天两人就表现出了种种八字不合,具体其中的恩怨,估计也只有那两人自己知晓。

      “当真是三师兄?不是楚师兄袁师兄顾昱?是赵师兄?”虽只有短暂的相处,但赵师兄的刚硬形象太过深入人心,闻诀张大嘴巴不可置信。
      秦云山投去一个倨傲的眼神,不屑道,“你觉得我会骗你吗?你要是不怕死就去问他,我想他应该不会忘记。”
      闻诀用力地摇头,闷笑不止。

      初入武门,蹲马步是必修功课。
      惊回门拳路攻势擅长腿功,因此腰腹和双腿的力量尤为重要。
      闻诀昨晚见过赵明义和秦云山施展腿功,出腿轻而快,但是力有千斤之重,灵活可控,收腿轻而稳。
      秦云山一脚插进闻诀两脚之间,左右各轻踢一下,闻诀的脚便平行向前,分开与肩同宽。一边说道,“双膝向外撑开,往下蹲,直到大腿和地面相平行,继续往下蹲,不够,再蹲下一点。”
      闻诀觉得这个姿势十分奇怪,他早已经觉得蹲不下去了,脚根本撑不住身体,秦云山一催。他用力向下一蹲,便一屁股坐到地上去了。
      秦云山:“……”

      秦云山将他从地上拉起来,这回让他自己两脚张开与肩同宽下蹲,双手环抱胸前,然后用手掰开闻诀的膝盖,按着闻诀的肩膀将他压下。

      闻诀只觉得这个姿势难受异常,双脚无力一刻也撑不下去。
      奈何秦云山在身后用戒尺抵着他的尾椎骨。
      他稍有松懈臀部往后凸出一点,就被秦云山一下抽在屁股上,疼的惊人。
      闻诀站的这是窄步,两脚跨开距离较小,更是困难。

      秦云山跨出脚下蹲,比了一个标准的姿势,一边引导他道,“舌尖顶住上颚,用鼻子呼吸,气只能上提不能下降。你就想象自己是一棵大树在地下生根。”
      闻诀不知怎的觉得这个比喻莫名好笑“噗嗤”一声笑出来。
      秦云山:“……”
      还没等闻诀乐完,他就感到火辣辣的一抽打在了他的大腿间。
      腿侧本来就肉嫩,闻诀年纪又小皮肉更是鲜嫩,这一抽抽的他一声闷哼卡在胸口,疼得眼泪飚出来,腿侧肯定是两条血杠子无疑了。

      “腿侧偷偷往里收你当我不知道?”秦云山替闻诀抹了眼角的泪水,撇着嘴角嘲讽道,“哼,你倒真是有出息。”
      闻诀倒真是没有哭,只是这一下疼吃的太突然,生理性的泪水就溢出来了,他刚想辩解就听秦云山道,“光站着没有用,向上提气。虽然整个身体是向下蹲的,但整个人却要有一种向上冲破的感觉。”
      闻诀努力寻找向上的感觉,但只感觉到分分秒秒身体的不堪忍受成倍加剧,没一会儿背脊发根里全都冒出了焦灼的汗。

      大概站了有三四分钟,秦云山喊停,闻诀一屁股直接就坐在了地上。
      间歇的时候,秦云山就压着闻诀的腿给他拉韧带,教他下腰。
      闻诀本来年纪就小,天生韧带又比较柔软,倒不困难,是块习武的好料子。

      闻诀在那扎马步,秦云山就在边上和木人桩对练,也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仿佛背后身侧都长了眼睛一般。
      秦云山看一眼闻诀,闻诀姿势十分标准的蹲着马步,虽是十分吃力,脸上倒是看不出不耐和焦灼。

      秦云山突然就站定在闻诀面前,眯着眼睛打量了他很久,目光都不带挪一下的。
      闻诀,“……”
      秦云山突然伸出脚橫进闻诀两脚之间扫了一下,原本跨开两脚半的距离不知何时被挪成了三脚半。
      闻诀正好又是累到极限了,双脚几乎肉眼不可见的向外滑出了一点。

      秦云山扯起嘴角笑了一下,“你比你三师兄要聪明一点。”
      闻诀:“……”
      秦云山让闻诀放松了一下,便将他带到了一丛梅花桩边上。闻诀心下觉得不妙,果然秦云山直接将他抱上了木桩。
      靠前的木桩两桩之间距离比较近,正好有与闻诀肩膀同宽的距离。越往后则距离越远。

      这木桩要有两米高,闻诀两脚站在上面都觉得腿软。
      但凡想要偷懒,做出把力灌注在小腿上不动声色放松大腿的动作,就会让整个人的中心有偏移。
      这一偏移在地面上可以向前或向后仰稍许便能稳住,无关痛痒,但在这梅花桩上就要命了,重心稍有偏移就可能摔下来,脚更是不敢挪动分毫。

      闻诀不消一刻就觉得两股发颤,浑身肌肉都有些不可抑制地轻轻颤抖。
      正在煎熬之际,闻诀只觉得腿内侧又火辣辣地一疼,脚一软差点掉下去。
      秦云山站在下面,手中一把戒尺,睨着闻诀,“疼吗?”
      闻诀抱拳蹲好,不看他,“忍着。”
      秦云山:“……”
      “身体放松,别总想着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在下坠,抵住上颚提气。”
      “……提气,不是伸长脖子。”
      闻诀:“……”

      秦云山这一打倒真是打跑了那种酸胀紧绷的不适感。
      一旦自然放松,安定平和什么也不多想,将动作摆好,重心自然就落在两脚涌泉上。

      秦云山也不禁感叹,闻诀的定性很是惊人。
      脸上无甚所思,心里竟然也能什么都不想,不刻意转移注意力就能不去计算时间,像是长在桩子上一样。

      闻诀的性子从小就是如此,或许是像他母亲闻玉暖,一把倔强的硬骨头藏得很深,温吞吞的长相温吞吞的性子。
      一旦在某种状态中找到一个立足之点就喜欢稳稳地窝在里面,外界的改变永远要比他自己产生厌弃或者倦怠要快。
      就像如果姜婆和闻玉暖不死,那么他一定会一直住在江边的小屋里做一个不识字的平凡人。
      就像如果乱世的战火不打在惊回门的房梁上,那么他会一直蹲在木桩上,做个性格温吞的小师弟。

      这一回闻诀的马步扎了很久,竟能隐隐感到小腹是暖暖的。
      秦云山见他眉头微微有些皱起,便朝他道,“下来休息会儿。”
      闻诀顿时觉得他秦师兄说这句话的时候显得特别眉目可亲,他眼皮子上下打量了一番,身体仍旧没有动。
      秦云山一挑眉,好笑道,“你尽管跳下来。”
      闻诀犹豫了一下,还是纵身一跳。
      他这一跳心里以为是跳出去的姿势呢,结果却是手脚无力,直接扑下去的。
      秦云山眼疾手快地抱住了他,他手足并用勾住秦云山,稳住了身体。

      秦云山不耐地皱眉,“下去。”
      闻诀:“哦。”
      秦云山:“……松开手,下去。”
      闻诀毕竟还是小孩儿心性,他往常生活半个月也没有这样的运动量,再加上秦云山身上还披着裘衣,压着软软的,现下又累的手脚无力,秦云山抱着他倒正舒适,“哥哥,就趴一会儿!”

      秦云山沉默了一会儿,把他放在地上,睨了他两眼,“一会儿已经过了。站不动了就下来走一会儿,最忌瘫坐不动。”
      闻诀撇了撇嘴,“哦。”他自己站了起来,但是半边身子仍旧靠着秦云山,把重量都压在他师兄的身上。秦云山倒也不再发话,抵着闻诀的背带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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