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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名动两广 ...

  •   北下的这几位拳师原是私下广州来切磋武艺的,但是众口铄金,不出几日,南北武术交流 互鉴的消息就传遍了两广。
      广州军政界里的大亨一贯是多有嗜武的,军营里一直盛行“以武练兵”,再没有比广州这片土地上的人更对强武强国深信不疑的。这下一桩武艺切磋的小事儿,便成了南北合流共同寻求武艺巅峰的盛事,顿时成为了各界关注的重心,惊回门作为这次事件的中心,自然而然被推到了浪尖上。
      陈济棠亲自下达的批文经由广东省省长李济琛的手交到了广州富商秦宗厚的手里,秦宗厚带着信笺亲自跑了一趟惊回门。

      莫衡清自打秦宗厚进门就知道他的来意,却不提这件事情,也无多话,从橱架上拿出了一个冰绿色的玉罐子,打开一看是满满黑白色的棋子,莫衡清径自摆起了棋盘。
      秦宗厚被晾在一边倒也不恼,反倒是不知被这棋子触起了怎样的情绪,心神仿佛大恸,禁不住感慨道:“自打送云山来拜师,已经有多年没有踏进过惊回门了,一晃我们在这间屋子对弈已经不知是多少年前的事情。”
      莫衡清听他说了这话,沉声道,“十几年了,你终于肯踏进来了。”
      秦宗厚闭目叹道,“不是肯,是终于敢踏进来了。”
      莫衡清无奈的扫了他一眼,叹息道,“师父说的话你没有一句装进心里奉为金科玉律的,恰恰一句绝情话你倒是死死记了二十多年。”
      秦宗厚听他这样说心里反倒轻松了起来,捡起黑色的一子笑道,“还是老规矩,黑子我先动。”

      这一子落下,仿佛二十多年时光消磨,两人专心对弈起来。
      莫衡清为人严谨宽厚,但是人总有争强好胜的时候。他与秦宗厚下了十几年的棋,便几乎没有赢过。秦宗厚先行,棋子落在棋盘上起他便严阵以待,全神贯注,话也不曾说半句,直到棋下了大半局,胜负已有了眉目,莫衡清无奈的摇了摇头,知道胜负已定。“不必再下了,你的子将我吃得死死的,下一步你就要收盘了,我再挣扎也就是困兽之斗。”
      秦宗厚放下手里那枚子,将棋盘上黑白两颗子对调了一下位置,说道:“这样便还是生局。”
      莫衡清把棋子又调了回去,瞥了秦宗厚一眼,“落子无悔,这道理你也懂得。”
      秦宗厚脸色一僵,还没来得及开口,莫衡清便将棋子收起来放进玉罐里,继续说道,“但是,虽然没有倒流的时光,却有消逝的死结。”
      秦宗厚懂他话中之意,眼中几番情绪流转,终于展颜一笑

      “宗厚的生意近来怎么样?”莫衡清此话一说,仿佛小别时日的好友嘘寒问暖,二十年的隔阂都烟消云散。
      秦宗厚摇摇头,“好,也不好。各色店铺生意倒是不错,只是货源毕竟从海上来,颠簸得很。广西那片一向不对盘,中央政府想收权,广东政府主席来来走走。上半年的时候日货抵制运动起来,广州对日贸易基本算是绝交了,所有货物都要进行仇货登记,连带着其他进出口货物也严管地厉害。现在的码头不比从前,从前靠的是声望,拼的是势力,如今却跟进了赌场一样,就看开出彩来是不是你赌中的那一注,政派的事不好说,大海的风波也不好说,总归都是麻烦事,不比你清净。”
      莫衡清:“经商种地,哪一样不是跟着局势动荡,你一向有远见,看的比旁人清楚。”
      秦宗厚笑道,“远见没有,眼前的事情却有一桩。”

      话正说着,秦云山听说自己父亲上门便领着闻诀走了进来,先与莫衡清道过招呼,才站到秦宗厚边上:“父亲,你怎么来了?”
      秦宗厚点点头没有说话。
      闻诀跟着秦云山回家与秦宗厚见过几面,笑着低头恭敬道,“秦先生好。”
      头还未抬起来,便听莫衡清声音传来,“不必叫什么秦先生,应该叫师叔。”
      “师叔?”闻诀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师叔?”外面紧接着传来好几声压抑的呼声,声音虽低,但里面几个都是习武之人,耳力过人,没有听不清的道理。秦云山想想就知道是什么人,出门一看,果然门外叠了好几个,为首耳朵竖的最尖的就是顾昱,不知怎的竟连傅永涛也在列中,仔细盘问了一圈,原来他们是觉得师兄如此英姿飒爽,十分有必要看看师兄的父亲到底是如何高雅人物。

      莫衡清在里面听到动静,沉声训斥道,“没规没距地在外面干什么,还不都进来!”
      几个人终于得偿所愿进去一睹师叔高雅真容。
      秦云山长得像父亲,秦宗厚自然也是长了一张冷脸,神态尚算亲和,却叫人看了不敢越矩半步,他微微一笑,“既然都在,一起听听这个消息吧。”
      几个徒弟相互顾盼,不敢说话,秦宗厚看了莫衡清一眼说道,“当局决意立惊回门为两广第一国术馆,成为两广武学第一门户,与北派长期交流,并派武师入军授习。”

      话音落下,座下的弟子就沸腾开来,如此一来,惊回门之盛名就不仅是广州家门口的事,还可载入史册,名震四方,真真实实的走出强武强国之道。
      “师父,这可是真事?”任如心小心追问道。
      莫衡清倒是神色平平,宠辱不惊,点点头道:“是真事。”

      “噢噢噢!!”
      一群人得了莫衡清的首肯更是激动,欣喜若狂的夺门出去奔走相告。
      秦云山和闻诀本没有跟着出去闹腾,也被莫衡清屏退。
      走出老远闻诀终于按捺不住问道,“师兄,为什么我和师叔见过多次面,却从来没有听他或是你提起原来他和师父竟是同门?原来我就有些疑问,师叔每缝过年师父生辰总会遣人送厚礼上门,俨然是交情甚深,却一次也没有亲自上门祝贺,每次都是徐伯代劳。”
      秦云山摇摇头,“我只隐约知道我爹曾和师父同门,后来被逐出师门。我爹的事,他不提,就没人能问。”

      武术在中国于武师而言不止是一门功夫,而是一种修为,一种同医、画相当的国术。而如今时势动乱,对于当局来说武术是军队的力量和百姓的一种信仰:强武便能强国。因此惊回门确立两广国术馆的事情备受重视,立馆大典一个月后就在广州东校场的马场举行。

      当天马场上人头攒动,官商云集,广州百姓争相来凑热闹。广东省省长李济琛坐于正中,左侧排开来是广州市长,警署署长等政界人物,右侧排开是被任命为馆长的莫衡清,以及两广一带影响力极大的商人富豪,秦宗厚、乃至大流氓魏德诚都在列。后面两排有两广当地享负盛名的宗派拳师,如霍正刚之流,也有为了两广国术馆的蓬勃特地从加紧从北方请来的武师,加上傅振声、王少舟等几位师父共有二十余人。还有两边四散新闻人员十几个,手中拿着小册子随时待命记录,场面异常盛大。

      随着省长身边的警卫朝天一声枪响,整个喧闹的马场顿时安静下来,便有人抬着一块用红绸包裹的大牌匾上来。
      省长走到场中,面对着广场上成千上万热血澎湃的广东百姓正色危言,“我中华二十年来被冠以东亚病夫之名,国之大耻也。
      我中华有鸦片横行,但也有忠臣死节去疾;我中华有洋枪上膛,但也有义士视死如归;我中华有洋文污蔑,但也有文人铁笔断腕。楚虽三户能亡秦,岂有堂堂中国空无人?我中华该有少年意气,该振大国雄风。
      今日立惊回门为两广国术馆原因有三,一,惊回门广集南北武学精英,是言但为强武,地无分南北;二,凡有意且有义者,惊回门皆纳入门下,是言人无分贵贱;三,惊回门门训振聋发聩,是言要强武强国。
      今我广东先起强武强国之风,军民同习之,敌不至,养精健体,敌来,保家卫国,扬我国威。
      惊回门由此暨成两广国术馆,愿强武强国之精神,国民共习之。”言罢,掀开匾上红绸,露出“两广国术馆”五个大字,亲自交予莫衡清手中。

      莫衡清本就有仙风道骨之貌,如今眉目精神更觉意气风发,他泰然自若道:“一人强武,只能强身,我莫衡清一己之力,不过能碎砖瓦。但如若子弟通力,就能使得国民精神蒸蒸日上,强武强国,扬我国威。既然惊回门被任以两广国术馆的重任,我莫某必须在此许诺,凡是心善气正者,无论男女老少都能入门学武,我门拳师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凡入门也需要深知坚信,”莫衡清高举牌匾,口中颂道:“天地有义气浩荡,不待生存死不亡……“

      马场成千上万人中,不乏有惊回门门徒,听莫衡清如此说,口中连连接呼道:“人间有情相扶将,不销魂魄骨不葬!”

      这几句话,闻诀小时候不懂,但是现在却明白的清楚。
      天地之间必然有浩然正义之气,必有爱国奉献之情,随着一辈辈儿郎的赤子衷肠代际更迭,不腐不灭。人世之间必然有重于金钱,重于名利,重于生命的豪情义气,相呴以湿相濡以沫,相协以志,相托以命。盛世便有少年子弟江湖老,乱世便有只解沙场为国死。

      人最难抛却自己的根,最难舍弃心中的情怀。生为中华儿女,这一份飞蛾扑火般的信任便与之根生,再难舍却。听这两席话,少年子弟禁不住热血彭拜,报国之情几乎要破体而出,口中齐齐呼道:“强武强国,扬我国威,强武强国,扬我国威!” 数万民众的情绪被这不可抵挡的声势感染了,渐渐整个马场的看客一齐呼唤,呼声直上云霄,却是如此声动九天的沉默。

      沉默着的那一股股国家衰弱的无奈,饱受欺凌的悲愤,肝脑涂地的豪情,这些统统都被一声声呼唤催了出来,又无从说起,喊着喊着便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随着呼声渐渐静息,两旁有人放起了鞭炮,鞭炮“噼里啪啦”的响声透着一股热闹和喜庆,刚刚还沉重的心情一下子不翼而飞。

      赵明义从狮尾底下钻出来,朝着顾昱的屁股就踢了一脚,“快把狮子头套上,该上去了。”
      顾昱激动的心情还没缓过来,刚刚随着呐喊而高举的拳头还晾在空中就被赵明义踢了一脚,这才反应过来鞭炮声已经响起来,该他们上场舞狮了。

      八个人中六个已经钻进了狮子里,只留下三只毛绒绒的狮子跳来跳去,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一只红狮仰起头不停地眨巴着眼睛,露出疑惑般的表情,狮尾也配合地扬来扬去。

      黄狮淡然地站在那儿,睁着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时不时如嘶吼般摇晃一圈脑袋,时不时回头钻向狮尾搔两下,刘备狮的苍生、仁义尚且没有看见,但是皇家贵气却是十足。

      黑狮子配合明显最差,怒目而张的狮头已经往前走了,狮尾却不肯动,狮头也不肯停还在拼命往前走,活生生把狮子身体拖得老长,像条腊肠。
      顾昱:“……”

      袁少阳见顾昱还在发呆,一把将金狮狮头扣在他的头上,催促道,“快快快顾昱,外面都在等着,我们两是头狮得赶紧先上。”
      “嗷嗷嗷”顾昱惨嗷一声,“扎到眼睛了!扎到眼睛了!”
      赵明义从黑狮子尾巴里钻出来吼道:“没瞎就赶紧上,锣鼓都响起来了!”
      顾昱继续嗷叫:“勾住头发了!勾住头发了!”
      赵明义怒道:“你能有多少头发!”
      顾昱被扎到了眼睛酸的眼泪直流还不忘回嘴,“反正比你长!”

      锣鼓越打越急,醒狮队却迟迟还不出现,外面的看客都伸长了脖子等着。
      任如心忍不住从红狮头里钻出来,“阿昱,没事儿吧?”
      “没事没事。”顾昱连忙回道。
      袁少阳帮着顾昱揭狮头,果然里面的细铁丝勾起了一撮打圈的头发紧紧缠在了一起,他也不知道自己刚刚那一扣怎么做到如此鬼斧神工。
      “走!”顾昱一咬牙干脆扯断那一撮头发,眯着酸胀的眼睛就往前走。

      广东最兴舞狮,外边的百姓见了第一头狮子出来立刻高声喝彩,锣鼓声更是激昂。
      只是顾昱两眼还睁不开,走的步子歪歪扭扭,袁少阳根本不知道他这是什么套路,只能跟在后边扭来扭去,好好一只威风凛凛的狮子给舞成了黄毛虫。

      “太难看了……”闻诀忍不住咋舌。
      任如心的红狮也摆一个怒目,“还不去救场!”

      闻诀忙顺着“锵锵锵”的鼓声踏出飞步,连摆了几个潇洒威武的姿势。
      顾昱和袁少阳心知出师不利,干脆就着歪扭的姿势就地打了个滚,仿佛喝醉了一般,然后扬起四肢闭上眼帘酣睡起来。

      闻诀秦云山反应极快,做出一副惊疑的姿态,在金狮边上打起圈来巡视着,像是在刺探实力。那神态与走步具是活灵活现到叫人看的精彩。
      顾昱趁黄狮贴近了,低低说道,“闻诀快别转了,趴得我一身灰累死了。快踩我一脚好让我怒起发威啊。”

      “哦。”闻诀突然发难,高高的跳了起来起来,看起来仿佛狮子抬起两只前脚就要重重落下。顾昱眼看着闻诀就要踩到自己脸上,和袁少阳一个鹞子翻身从地上也跳起来,金狮子满脸怒气。
      顾昱咬牙切齿道:“闻诀你给我记着!”
      秦云山幽幽道:“记着什么?”

      顾昱气鼓鼓地哼唧一声,招呼着袁少阳两人一起进行反击。两只威风凛凛的狮子就你来我往缠斗了起来。
      还没等打一会儿,傅永涛和赵明义的黑狮子就仿佛挑衅一般冲了进来。

      傅永涛舞惯了北狮的扑地打滚,挠头搔耳,都是憨态可掬的动作。本来排练好的舞狮队伍这下因为顾昱的失误一个没用上,反倒成了一场即兴的狮子表演,傅永涛便不知所措了,因而问道,“赵兄弟,这怎么办?”
      赵明义气势汹汹的回答,“扑上去,打!”

      傅永涛是多么直爽的脾气,得了令便先带着赵明义从黄狮上面腾空跳过。两人都是刚劲有力的好身手,这一记跳的又高又快,惹来一片叫好声。
      黑狮两只后脚才先落地,便露出一个杀伐决断的表情,怒睁两眼扑到了金狮子的背上。

      外头看着轻巧,傅永涛这两脚踩在袁少阳的背上却不轻。袁少阳被一脚踩得一懵,一口凌霄血差点没吐出来,任是顾昱在前头挣扎也不好挪动。

      刚刚被过头而煞了威风的黄狮也瞪大双眼如同雄狮扑食一般扑到了黑狮的背上。
      打斗虽然精彩,但就有人天真地问了,“他们为什么一个趴在另一个背上,还趴了一串?”

      顾昱想往前脱身,傅永涛和袁少阳打着拉锯战。
      闻诀站在赵明义的背上,秦云山的黄狮尾就和赵明义的黑狮尾对抗了起来。
      这下倒好,好好一副二狮联手斗恶狮的场面,活生生像是狮子交尾,还连耸带动。

      任如心面上一阵红一阵白,恨恨道:“一个个都欠收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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