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寒之骨》项云鹤

14、落幕

　　任如心大手一挥势如破竹地招呼楚祁：“走！”
　　马场上的人只觉得眼前火辣辣地一亮，一头红色锦毛狮子纵身从高台上跳下来，身姿潇洒凌厉如同雷霆霹雳。红狮行动轻巧敏捷仿佛腾云驾雾了一样，刚落地就纵身跃起，整个跳到了黄狮的背上，胸前鬃毛凛凛，真如天降瑞兽，锐不可当。
　　任如心踩在闻诀的背上，闻诀底下还踩着赵明义，任如心一跺脚一箭双雕疼煞两人，“你们这群流氓胚子，还不都快分开！”
　　秦云山本来还和赵明义在底下缠打，听她这么说想了想这幅场面，愣了一下便若无其事地怏怏挪开一段，招呼闻诀，“闻诀快下来。”

　　任如心才不管他们死活，踮起脚尖仿佛燕翅略水一样从三只狮子身体排成的长龙上踩过去，一眨眼的功夫就跑到了金狮的头顶上。
　　任如心好心提醒：“顾昱，顶住了”
　　顾昱：“？？？”

　　任如心两脚在顾昱背上定住，然后全力翻身一跳。楚祁眼疾手快，两步上前又狠狠一脚蹬在顾昱的背上，这一跳能有两米多高，从任如心的头上翻了过去。

　　红毛狮子以不可思议的动作凌空打了一个后空翻，惹来一阵喝彩声，然后一爪子袭来泰山压顶一样打在金毛狮子胸口。
　　顾昱一口气没顺上来带着袁少阳就地打了个滚。三只狮子本就连在一起，一只倒了后面滚倒一片。
　　顾昱装作乖顺臣服的样子撒娇般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趁机扑在地上抱住任如心的脚，“师姐你下手好狠毒！”
　　闻决眨动着黄狮双眼，乖巧可爱。左扭右扭几步跑到红狮子跟前，讨好的将头顶在红狮颈下，趁机抱住任如心的大腿，“师姐你好狠的心呐”
　　傅永涛大松了一口气，南方醒狮他不会舞，但是打滚作态却是非常拿手。东作一个揖，西摆一个尾，抖着一声叮叮当当的铜片跑得不亦乐乎。
　　赵明义皱眉皱得满脸褶子怒道：“你有完没完？”

　　任如心不为所动，冷笑一声把腿上两只狮子踢开，回身便走，三只狮子一一跟上。折腾了这一出红狮纳兵，才终于一起迎宾施礼，上杆过桩，巡山采青，引得台下叫好连连。
　　四只狮子踏着锣鼓声头齐头并进，神态不一而又各自虎虎生威，行步如同四条云游的巨龙上下腾飞，待走到校场正中四根高耸的旗杆下，四只狮子一起如同鲤跃龙门般跳起，摘下了杆顶上的吊着的卷轴。四狮动作整齐划一地上肩，吐出口中的卷轴，展开正是“强武强国”四字，一狮各执其一。

　　八人就着那个姿势衔着大字，得站到百人武阵打完。
　　站在肩上不比平地，闻诀站了一会儿就觉得腿有点酸，虽然不至于不能忍受但是他一抖秦云山就感觉到了。秦云山用力握住了他的一只脚，轻轻敲敲他的另一只脚，示意他偷偷抬起来活动一下，两只脚可以交替休息。闻诀先是觉得乐的舒服，想想又不知怎么觉出一种隐隐的尴尬来，连着这抓握都感到格外地清晰。

　　那边顾昱也觉得站得累，他本就是扎马步都扎不住的主儿，自然是毫不含蓄的扭来扭去。
　　袁少阳忍不住道，“顾昱你就不能别动了。”
　　顾昱往下瞪一眼，“你说你不止呆，怎么连四体也不勤了。闻诀动来动去二师兄也不说话呀，傅永涛那么大的块头三师兄也不说话呀，怎么就你话多。”
　　赵明义牢牢抓着傅永涛两只脚本来就难受得很，听他这么一说脸更黑了，“怎么就你话多。”
　　顾昱忍不住笑了起来，“本来和师姐搭档不是很完美嘛，师兄非要不好意思，白把便宜让给了楚师兄。”
　　赵明义被他一语道破怒上眉间，眼刀刷刷刷往顾昱身上飞，要不是看着场合早上去揍他了。
　　楚祁还要诚恳地火上浇油，“对我来说师姐的分量和傅永涛的分量也差不多，哪有占什么便宜。”
　　闻诀摇摇头接口道，“身上的分量和心里的分量毕竟是不一样的。”
　　秦云山声音都笑吟吟的，假意呵斥闻诀：“怎么能说出来呢。”
　　傅永涛哭笑不得：“我还在这儿呢，不要说得我这么一文不值吧……”

　　赵明义整个人已经恼羞成怒浑身气的发抖，只可惜不能发作，咬牙切齿道：“你们一个个都给我等着……”
　　任如心都忍不住笑他：“你就是总是这样反应那么大，还干打雷不下雨，他们才一个一个都喜欢闹你。”
　　赵明义在那儿吹胡子瞪眼，一个人生闷气不说话了。
　　顾昱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还继续啰嗦：“还是师姐说话管用喽？”

　　顾昱看着赵明义额头上暴起的根根青筋就知道自己凶多吉少，一直提防着赵明义。也怪顾昱自己嘴贱，大家一起调戏赵明义，赵明义怎么也不敢报复任如心，不忍心欺负楚祁，闻诀又有秦云山护着，唯独他老是自己遭殃不说，还连带着牺牲袁少阳。
　　等到百人阵打完，省长宣布典礼结束就嗖地从袁少阳的肩膀上跳下来，丢开狮头拉着袁少阳就跑。赵明义哪里能放过他，冷笑三声就追上去打。

　　有顾昱扛着闻诀就松了口气，不知怎么心血来潮就，脚下松力往下一滑，整个人骑到了秦云山的脖子上。秦云山连忙握住闻诀的两只手帮他保持平衡。
　　秦云山冷冷地道：“哼，胆大包天。”

　　本来只是师兄弟之间常有的打打闹闹，结果秦云山竟然没把他丢下去。这话一说莫名让闻诀有种自己恃宠生娇了的错觉。他也有发觉，好多事情从前也是这样，怎么近来就总是生出一种别扭的感觉。
　　“师兄姑息养奸，我当然就要顺藤摸瓜兴风作浪。”闻诀笑道，“从前听评书的时候只有坐在你的肩膀上才能看到先生的方台，等我自己能从人堆里看到方台，先生就远游不说书了，别人也没他说的好，造化弄人……”

　　秦云山没搭理他，沉着嗓子像是引诱般缓缓说道：“闻诀，你知道为什么只有小时候才骑大马，长大了就不骑了？”
　　闻诀被他问的一愣，随口胡乱回答：“因为长大了……”
　　秦云山不怀好意地一笑：“没错因为长大了。闻诀，你硌到我脖子了。”

　　“……”闻诀整个人懵懵的，愣神好久才反应过来秦云山在说什么，惊地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裆下。虽然几乎是隔着裤子贴着秦云山的脖子，但是闻诀确保它还是软绵绵的这才松了一口气，下意识辩解道，“不可能硌到！”
　　秦云山咧开嘴笑，声音压得低沉而富有磁性：“是吗？”

　　闻诀立马就想跳下来，秦云山快速的抓住闻诀搭在他肩膀上的两只膝盖，闻诀动弹不得挣红了脸。
　　“快放我下来！”闻诀怒吼一声，伸手去扯开秦云山压住他膝盖的手。秦云山一点儿也不反驳转而握住闻诀的脚踝，闻诀的手就够不到了只能在秦云山的肩膀上挣扎。

　　本来秦云山不说到这个事情闻诀根本不会在意，一经提起就总忍不住把注意力放到下半身上。一旦注意了，那股焦灼的感觉根本赶都赶不跑，几番挣扎磨蹭之下，闻诀越发觉得血液都流动不畅，秦云山的手掌握在他的脚上显得滚烫惊人。闻诀绝望地感到他的那活儿一时之间有了五感，声音视线触觉都能够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仿佛新生了血脉，隐隐有要抬头的势头。

　　“师兄！！！”闻诀尴尬的生无可恋，忍不住怒吼以泄愤。
　　秦云山自然是见好就收也不多为难他，蹲下身来把闻诀放了下来，“生气了？”
　　闻诀瞪了他一眼，一本正经道：“有点生气，但还能秉守住师兄弟的情分。”
　　“那多生气你就不要师兄弟的情分了？”秦云山面上笑吟吟的，眼神却冷嗖嗖的。
　　闻诀一句玩笑话怎知秦云山就当真起来了，明明刚刚生气的还是他，一下子又风水轮流转了回来，只能无奈的说道：“怎样……情分都在，也不是我能左右的。”
　　秦云山心中有心思他不知道，秦云山气的是什么他不知道，秦云山是气还是怕他不知道，这话一说仿佛给秦云山打开了一个枷锁闻诀自然更加不知道。

　　秦云山眼里多了几分笑意，便揶揄道：“起来快走了，僵在哪儿干什么，真硬了不成？”
　　闻诀瞬间暴怒。

　　另一个气的不小的赵明义想逮住顾昱狠揍一顿，顾昱虽然功夫不精但是跑却跑得兔子一样地快，老大不容易才给赵明义抓到了，顾昱情急之下大喊，“赵师兄看你后边！”
　　袁少阳也喊道，“三师兄看你后边！”
　　赵明义冷笑：“哼，你以为我会上你这种当么？少阳你不必帮他，他是皮痒了我收拾收拾他天经地义的事。”
　　顾昱两眼委屈：“赵师兄你快看后边儿，再不看师姐就别人占了便宜了！”
　　赵明义当他放屁，狠狠削了他一顿，才觉得心情舒畅。一转头，发现果真有个西装革履斯斯文文的年轻人手里提着相机在和任如心说话，任如心抱着一个狮头靠在墙边上。
　　楚祁和傅永涛见赵明义的目光终于投了过来，毫无章法的打起了乱七八糟的手势，一会儿指指年轻人，一会儿指指任如心，一会儿又指指赵明义，看的赵明义一头雾水，满脸暴躁地朝他们两扬了扬拳头。

　　任如心和年轻人倒是相谈盛欢，说了好一会儿，任如心笑眯眯地抱着狮头摆了一个姿势，年轻人蹲在地上“咔嚓”拍了一张照片，两人才握手告别。
　　闻诀盯着那个年轻人看了一会儿倒觉得眼熟，想了想问秦云山：“师兄，那个是不是之前我们几次看到在门口走来走去的年轻人？”
　　看到秦云山点头，闻诀忍不住摇了摇头，口中啧啧不断：“赵师兄大意失荆州啊……”
　　顾昱更大声地喊了一句，“赵师兄大意要失荆州啊！”
　　赵明义脑门上青筋一爆又把顾昱揍了一顿。

　　第二天，除了各家报纸对于两广国术馆成立，风云人物集聚的报道外，惊回门大师姐怀抱舞狮头飒爽一笑的照片就占据了报纸的一大版面。
　　那位拍照的青年记者还单独寄了一份报纸给任如心，写了封信感谢任如心的配合，任如心读完便塞进了抽屉里，谁也没看到真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