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寒之骨》项云鹤

11、名师高徒

　　虽然一晃闻诀也已习武十年，但是师兄弟中排行他最末，年又最少，却是没有想到第一场师父便让他去打。
　　闻诀又转念一想，便知大抵上师父心中并不求胜，意在给少阳和自己锻炼的机会，而且尚有秦云山在最后守着面子，心中便放心了许多。

　　等闻诀接受完众人的鼓励，北派的首位弟子已经立在中间，“在下傅永涛，请多指教。”
　　闻诀连忙也抱拳，“在下闻诀，请多指教。”

　　傅永涛整整比闻诀要高了一个头，年纪也要比闻诀大上许多，有着北方大汉宽阔的肩和浑厚的胸背，在力量上闻诀绝不可能是他的对手。不仅如此，傅永涛是傅振声的长子，从小跟着傅振声走南闯北，学武克勤克勉，也是不小一个武痴，让他打这第一擂，似乎是要讨个开门红的意思。
　　此时再看闻诀，虽然少年身躯健美柔韧，饱富力量，但是与之高大威猛一比着实有点儿相形见绌，禁不住要为他捏一把汗。

　　武场上向来容不得多思，只听大鼓闷声一击！
　　闻诀那只想要迈开步子的脚还没跨出去，就见对方爆呵一声，右掌如一把大刀般直冲而来，掌风虎虎，气势惊人，逼得闻诀倒转脚势，倒弯着腰向后跃出几米，堪堪避过。

　　快、准、狠，如此凌厉的攻势叫底下人禁不住喝彩。
　　这头闻诀尚没有站稳，傅永涛弹腿横扫过来，招招朝闻诀的膝盖逼去，动作迅猛、短促、有力，仿佛嗖嗖的冷箭错落急发，闻诀只得一个鹞子翻身，大步后退。

　　片刻之间，闻诀仿佛是被痛打的落水狗，脚跟已硬生生被逼到边缘线上。
　　傅永涛这一波攻势毫无保留，全无拖泥带水，似是想要速战速决，他眼见着机会急出一脚猛地踹向闻诀的胸口。

　　那一脚快如闪电，沉比千斤，有雷霆之势，如果被踢中如何也要震飞出去。台下人看的眼睛直瞪，眨也没有眨一下，这结局来的太快，让人眼花缭乱，来不及反应。

　　然而，他快，闻诀更快。
　　其余人还没看清这招是怎么出的，这决胜的一脚却仿佛没有丝毫重量被闻诀稳稳捉住了。傅永涛大吃一惊，没有想到闻诀狼狈退让之余，还能如此准确的看清他的动作，瞬息之间将其化解。
　　闻诀手腕一翻转，傅永涛失去了平衡，只能发力一蹬，向后挣脱开来。
　　闻诀又回到了安全距离，额上也是大汗连连。傅永涛的攻势太猛，速度太快，动作大开大合，无一不体现着北派功夫的刚劲果决，几米的距离瞬息便至，让人手足无措，。

　　沉默紧张的气氛立刻被一片叫好声所代替。
　　看武么，暂不论其他，最精彩的就是这样过眼劲儿的场面。

　　旁人看的紧张，闻诀的几个师兄弟更是专注。
　　便是楚祁这样温和的性子，也是攥紧了手心，盯着台面上看。顾昱见闻诀接下了这一脚，大叫了一声好，长长呼了一口气，才神色轻松地对着楚祁道，“四师兄别急，闻诀能干着呢。来来来，给你两核桃捏手心里，一手一个，别浪费了力气……”
　　楚祁：“……”

　　傅永涛站稳了脚跟诚心说道，“莫师傅果然名师出高徒，刚刚是我疏忽大意，妄自尊大了！”
　　傅永涛是典型北方人的直爽性子，有一说一，刚刚对着闻诀还有轻敌之意，此时重新审度起来，不由得表达心中一份敬意。
　　“话虽如此，但是这场胜利我必定是要拿下了。”
　　闻诀报以一笑，“嗯。”
　　傅永涛：“……”

　　话毕。刷刷刷刷，傅永涛连出四拳，迅捷异常，闻诀一一格挡，手上虽然游刃有余，但是脚步却被傅永涛逼得连连向后。这是傅永涛的特色，一旦出击，就像是离弦之箭，锐不可当，在擂台赛上最是有利。

　　两人相互喂招，你来我往。
　　武术上虽有南拳北腿之说，但是傅永涛精通拳术，双手长且结实，臂力惊人，垂、打动作时十分逼人。同时他的腿功也不弱，这也得益于北方人高大的身材，和他本身强壮的肌肉。
　　而惊回门的路数要更稳一些，因此重视腿功，莫衡清更是一贯教育弟子不以招式和进攻为唯一的目的，攻和守本是浑然一体的东西，不可区分开来。

　　闻诀忙于应对傅永涛的上三路的进攻，脸颊鼻子吃了几圈，腿功施展不出来，在力量上不占上风，在速度上亦不占优势，反倒又被傅永涛一脚踢在胸口直直飞了出去！

　　闻诀刚站起身来，傅永涛掌风已到，只能勉强再后退半步来闪避。这正中了傅永涛下怀，他击出的左掌落空直接右掌出拳，朝着闻诀头上打去。

　　闻诀已被逼至边缘，这拳太急，闻诀重心还没有站稳，接是接不住，若想躲开唯有再向后退，后退出界便正中傅永涛之意。
　　闻诀来不及多想，手下意识的护在了额前。
　　只听得肉骨相击发出“嘭”一声闷响，拳头打在眉骨之上，鲜血迸流。
　　闻诀仿佛脚生了根，半步也没有挪动，硬生生受了他这一拳。

　　楚祁手中的核桃应声崩碎。
　　秦云山也耐不住皱着眉头叫了一声，“闻诀！”

　　枉费大家为他担心，闻诀吃住这一拳第一时间便扣住傅永涛手腕，朝他身上飞起两脚，将他踢开去。
　　但刚刚那一拳威力实在不小，若是下盘不稳或稍有懈怠恐怕受了这一拳仍要被打出去，片刻功夫，闻诀的一边眼睛就充血肿了起来。

　　任如心见秦云山脸上虽然平平如常，但心中估计担忧着呢，便道，“闻诀是小师弟，谁都是他半个师父，他能有你几分决断，有明义几分猛势，楚祁几分妥当，少阳几分隐忍，顾昱几分机灵，又有师父把关，你倒不必担忧他，该打该停，他有分寸着呢。”

　　这时闻诀一半眼眶紫黑，眯着一只眼睛，傅永涛手下刚要软几分，却感觉闻诀身手丝毫不见滞涩。
　　闻诀手刃向傅永涛劈来，傅永涛手臂一横挡住，用力将他推了出去，顺势又飞起一脚直扫他腹部。闻诀倒不慌忙，轻轻向后一跃，就着落地时的力蹲下，伸出一脚去扫傅永涛的小腿。
　　傅永涛单脚一个转身起跳开，暴起出拳发力打向闻诀，闻诀不断变换身形闪避，并不断向后退步。

　　旁人看了只以为傅永涛在进攻，实则却连接招都有些手忙脚乱。
　　傅永涛总有种奇怪的感觉叫做闻诀看穿了他的路数，虽然脚步在退，动作却丝毫不受牵制。但是细细一想他连自己都不晓得自己有什么路数，哪有被人看穿的道理。

　　傅永涛感到自己的攻击仿佛是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他本是急脾气，两轮快攻失败，反此时又不痛不痒地吊着，心中便急躁起来，被闻诀卖了个破绽，一个倒打紫金冠踢中了额头。闻诀连忙又一个回旋踢使得他失去了重心，跟着连环几脚飞踹踹在胸口，傅永涛被逼的连连倒退，已是狼狈。

　　底下一时寂寂无声，众人心里如鼓般敲击，眼见着形势倒转，闻诀就有要取胜的机会！

　　闻诀秉着一口气，刚落地便飞起一脚向傅永涛横踢而去，这脚看起来轻且快，实则重而猛。傅永涛心里一惊，他的实战经验和本能反应让他疾速地横起臂膀挡在胸前——
　　倏然间，被踢中的是明明傅永涛，闻诀却整个人一僵，身体抖了两下然后松懈下去。

　　傅永涛也是一愣，但立马把握机会，抓住闻诀一用力就将闻诀扔出了擂台，闻诀连躲都没躲一下。

　　众人：“……”
　　底下的人似乎没有看明白，傻傻愣了很久。
　　直到有人鼓掌叫好，气氛才又热闹嘈杂了起来。

　　闻诀正好被扔在秦云山脚下，边上几个师兄弟都围了过来。
　　秦云山将他从地上捡了起来，大家争先恐后地问，“最后那一下是怎么回事？”
　　闻诀一脸遗憾：“大意失荆州了…”
　　秦云山眉毛一挑，“说具体点。”
　　闻诀苦着脸尴尬道，“他刚刚那一肘子，正好撞我膝盖上麻筋了。”
　　傅永涛：“……”

　　傅永涛本也奇怪为何闻诀在关键时刻突然没了攻势，此时知道其中的缘由倒是感觉不如不知道的好。
　　“没想到今天竟我是捡了个便宜了。”傅永涛朗声一笑然后说道，“师父一贯说我用拳急躁，我自持血气方刚，虽知道师父说的极对，但还是忍不住自恃勇力。我年纪比你大，却还不及你稳重，今天和你打上一场，自愧不如，改日我们再打过！”

　　傅永涛是个急脾气，但是性格磊落豁达，有话说话，很好结交。他虽比闻诀大许多，在闻诀手下吃了个亏倒也没有不快，反倒与闻诀熟识起来，两人又说了几句，他便大笑而去。

　　随着一阵叫好声，第二场也便开始了。
　　近日天气实在是闷热，一个演武场上聚集了这么粗糙大汉，吼声震天响，更叫人觉得热气熏蒸。
　　袁少阳干脆和赵明义一样，脱了上衣，打着赤膊。

　　顾昱摸着下巴“咦”了一下，又上下打量了同样赤着上身的赵明义，若有所思道，“这呆子什么时候竟然壮得和三师兄一样。”
　　闻诀听罢也两头扫视起来，袁少阳一身精壮有力的肌肉，背、臀、手臂上是起伏的肌肉曲线，虽不及赵明义那般纠结强壮，但是少阳天生骨架宽厚，显得更加高大。

　　闻诀思索了很久，终于说出了一个长久以来都没有人发现，或者说没有人说破的秘密：“少阳，比赵师兄高了吧？”
　　“……”
　　“噗”顾昱一捂嘴，但笑声还是没藏住，干脆仰天大笑了起来，“哈哈哈”

　　赵明义咬牙切齿地瞪着他们两个，人人都说他脾气最暴，九成就是被这两个小祸害气出来的！还有秦云山个大祸害，一副并容遍覆、有容乃大的模样着实叫人生气。

　　闻诀脸上身上尚且还惨不忍睹，赵明义不好落井下石，遭殃的便成了顾昱，被吊着打。
　　顾昱大声呼救，“少阳，少阳！快…救我…”

　　“……”袁少阳顿时感觉到一阵脑仁疼。
　　袁少阳那有空理会他，一双眼睛警惕地盯着对手的动作和走向，就像秃石上的黑鹰。

　　他的对手乃是王少舟师傅的弟子刘竹元，虽是北方人，但是身量不高，长得像是瘦皮猴子。
　　打起拳来也如猴子一般，灵巧机敏，速度极快，上蹿下跳让人摸不着头脑。
　　他满场子跳来跳去，一会儿左边出一拳，一会儿右边补一脚，拳脚乱七八糟地往袁少阳身上砸，虚实难分，看似毫无章法，攻击却很有力度。

　　顾昱挣扎着叫道：“师兄师兄，高抬贵手！你看少阳正苦战呢！现在不是我们兄弟阋墙的时候！”
　　赵明义不为所动：“这个简单，少阳这么耐打，就站着不动让他揍，跟他耗体力。刘竹元这个打法看似眼花缭乱，支撑不了多久。”
　　闻诀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上：“不，少阳有良策，他就要出击了。”
　　赵明义显然不放弃任何一个打击报复的机会，冷笑道，“所以说太可惜了，少阳照着我说的打，你就有同伴了。”
　　闻诀：“？？？”
　　赵明义嘲笑道：“你看看你的脸，都肿成猪了。”

　　这时秦云山突然转过头来，看了一眼闻诀的脸，然后别过头去朝楚祁一笑，温和道：“楚祁，带闻诀去处理一下，给他放放淤血吧。”
　　楚祁点点头，不看闻诀还好，一看也是一惊，“嘶”地抽了一口气，擦破出血的眼眶紫黑一片，脸上受的几处拳击原本青紫的伤痕过了一会儿都肿了起来，着实触目惊心。
　　“傅永涛下手着实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