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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六月河 ...

  •   时如飞镰,斗转星移,瞬息沧海。
      年少时来不及深思,而后来不及后悔,老去时来不及怀念。
      所幸终究有人和你一道莽撞,一道遗憾,一道唾骂这个时代。

      广州八月,即使时近黄昏,空气中的闷热依然带着紧致感。
      湖边丛丛青黄色的芦苇荡,约有人高,河里芦苇丛后面的少年,正好被挡着,隐约能看到人影晃动。

      闻诀刚刚从学堂放课回来,蔫蔫闷了一天,这会儿见着湖,就着衣服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向前游开几尺,湖水布满身周带来凉意,感觉每一寸皮肤都很舒爽。
      闻诀一口气憋到透了,才游回来,钻出水面吐出一口水,冲秦云山笑道,“师兄你怎么不下来?水下凉快多了。”
      他浑身都湿透了,头发湿漉漉的黏在脸上。
      夏天白色的单衫本来就只有薄薄的一层,一入水中全部都打湿了,此刻服帖地紧紧贴着身体,像是半透明的,显露出十六七岁少年特有的柔韧挺拔的背脊,和蕴藏在衣服下起伏的肌肉曲线。

      秦云山穿着白色的练功服,刚去学堂里接了闻诀回来,如此闷热的天气下走了大段路,袖口都不曾挽起,拒绝道,“我不热。”
      这话显然是假的,即使秦云山生性畏寒,此时脖颈上也滴下汗来

      闻诀:“哦。”点了点头就扎下水,朝湖中游去。
      过了一会儿,平静的水面突然颤动着挑起了水花,就像是有人在湖底搅动一样,隐约听到咕噜咕噜的呛水声。
      呛水声越来越小,水面的波动也越来越小,直到水面平静如初,潜下去的闻诀人影也没有一个。

      这条湖虽然小,最深的地方也有两人多高。闻诀虽然习武,身手灵活但是水下的事情,万万不是人能够预料的。
      秦云山平静地一个个解开上衣扣子,慢条斯理的把衣服挂在芦苇荡上,才缓缓的往湖里走。

      突然水面又波动了几下,闻诀几乎是冲出水面,还没站稳就猛然看到一个人影站在他面前,,脚下一滑差点又摔进去。
      水里的力道不到控制,如此毫无防备地一惊一滑反倒让小腿肌肉一抽,闻诀忍不住“嘶”的叫了一声,就要朝水里倒去。
      好在秦云山眼疾手快捉住了他,闻诀借力站稳,趴在秦云山身上,大喘好几下才从缺氧中缓过来。

      秦云山弯腰从水里一捞就捉住了闻诀的脚踝,将他的脚从水里提起来握在手里,右手揉着闻诀的腿肚,“抽筋了?”
      “抽了一下。”闻诀点点头,只能保持着金鸡独立,一脚抬得老高,姿势说不出的别扭。
      秦云山挑起半边眉毛,斜眼看闻诀,似笑非笑:“这算是假戏真做了?”
      闻诀:“你怎么知道我是装的?”
      “你浮得太浅了,这湖水很清,还能看见你往回游的影子。”秦云山故意用力捏了捏他的腿,嘲笑道,“气还挺长,就是运气差了点。”

      闻诀略尴尬,低头看湖面,湖水果然清澈透亮,十指放在水中还能还能清晰地看到每个指头跳动的动作。
      秦云山比闻诀要高上大半个头,他们所站的地方水埋到闻诀的腰际,却刚到秦云山臀线的一半。
      秦云山赤着上身,打湿了的裤子薄薄一层贴在结实挺翘的臀部,臀部的弧线在水下若隐若现。他浑身的肌肉均匀而饱满有力,身上还滴着水,显示出年轻男人英挺宽大的体廓。

      闻诀和他靠的极近,能看到光滑的背脊上覆盖着的一层茸茸的汗毛。他的脚腕被秦云山捏在手里,腿肚紧贴着他的腹部,视线往下走就看到水中腹部以下的部位,虽看不清,但是连篇的浮想就涌现上来。

      闻诀正处在事事都容易心猿意马的年纪,秦云山素来偏凉的手此时搭在他的脚腕上也变得滚烫灼人。
      “好了好了,已经缓过来了。”闻诀不自然地咳了一声,有些尴尬地想抽回腿,一个用力过度脚打在水面上,溅了秦云山一脸。

      秦云山突然朝闻诀招招手,温柔地道,“过来。”
      闻诀:“……”

      闻诀反身欲逃,被秦云山一个擒拿手捉住,两人很快就在湖里缠斗了起来。
      灵活的身手在湖里根本施展不开,闻诀力气又不敌秦云山,很快就败于下风,被秦云山反束双手,压住身体,鼻尖几乎凑到了水面上。
      秦云山:“难受吗,服不服输?”
      闻诀哼哼,“忍着。”

      秦云山见他如此,忍不住好笑。
      两人站的边上就是芦苇丛,芦苇已经开始生絮,尖上软绵绵白花花的一小层。
      秦云山拗下一枝去搔闻诀的咯吱窝,腰侧,和手心。

      闻诀向来怕痒,又不知背后是什么东西,像猫尾巴一样一下一下毫无章法发地在身上到处作乱,更加觉得痒的惊人,痒中还带着点刺,刺地闻诀麻麻的,酥痒的感觉可以从手心传到每一个脚趾头。
      “哈哈……啊……哈……”闻诀又痒又难受,笑的全身无力,眼泪挤在眼角就要流出来。

      秦云山勾唇一笑,倒是不搔他了,拿芦茎在闻诀的手心上写字。一比一划慢悠悠地写着,每一笔都又痒又难耐,闻诀笑的肌肉已经发软,此时条件反射般颤抖着缩手,都被秦云山制住。
      好不容易一个字写完像是上了一场大刑。
      秦云山笑着问他:“这是个什么字?”
      闻诀喘着气:“服,服。”
      秦云山这才终于把他放开。
      闻诀笑的满脸潮红,浑身滴着水直喘气,狼狈不堪。

      这时突然听到不远处“啊呀”一声,一个清亮的声音吃惊道,“你们在做什么!?”随着声音走出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满脸瞠目结舌地看着两人。

      被他这么突如其来地质问,闻诀一愣。
      少年一脸不可置信,声色俱厉,“光天化日,光天化日,你们竟然…!”
      闻诀瞄秦云山,秦云山无动于衷,一脸坦然地看着少年。
      闻诀摆手解释:“不是那样……”

      那少年突然展颜一笑,慢吞吞开口:“开个玩笑罢了,你急着解释什么?”
      秦云山冷不丁也扫了闻诀一眼。
      闻诀:“……”
      少年又笑眯眯地接着说:“光天化日你们竟然还打上架了,两位小哥好俊的身手,不如跟我去唱戏算了,我们搭个档,保管大红大紫。”

      这少年脸上画着戏妆,还没有整个把脸画起来,但是一双眉眼已经勾勒出来,被粉黛细细地描摹过,眼角上挑,细眉入鬓,神色灵动,顾盼有情。
      虽仍穿着白衣素服,但是面容七分清丽,三分妖冶,着实是极其好看一位少年郎。

      闻诀笑道,“这是我师兄,我们都是习武的,闹着玩,成习惯了。”
      秦云山也接道:“搭档就算了,你看他演花旦嫌木讷,演武生欠威武,等你大红大紫了我们去捧个场倒是真的。”
      “!!!”闻诀转头睁大眼睛瞪秦云山,秦云山伸手拍拍他的脸。

      少年抿唇又笑了起来,一双桃花眼眨啊眨,煞是好看:“我也算有个师兄,是我们戏班子台柱,可前两日就死了。他是个唱花旦的,如今死了也只有让我顶上。”说着,勾唇冷笑了一下,“只是也谈不上有什么感情。”

      闻诀问道:“你是哪个戏班子的?”
      少年面上又是笑的春风沉醉,捏起兰花指掩在唇边,“我们戏班子常驻城里旖芳楼,下个月我就要登台了。如果日后你听说哪个名角红透半边天叫柳絮风的,那就是我了。咱们可是说好的,准备好茶钱来捧场吧。”说罢就这那姿势对着满湖夕阳练起了嗓子。

      吊了一会儿嗓子,柳絮风便唱开了。
      他练得非常投入,每个动作神色都不曾懈怠。他的声音清亮动听,绵绵如石上流泉,有种婉转悱恻的柔媚。

      斜阳傍的湖,歌声挽的风。

      闻诀也把外衫脱了下来,用劲拧干了挂在芦苇丛上。
      两个肌肉饱满的男人赤着身子坐在芦苇荡边上听人唱戏,外人看着着实有点奇怪,好在他们两个自己不觉得。

      “说来,好久没有听过唱大戏,上次听还是顾昱生辰的时候,他哥哥把一个戏班子请到了惊回门。”闻诀用手拂了拂湿淋淋的头发,头发更加乱糟糟地贴在头上。
      有一点一直让闻诀很伤心,就是他的头发偏软,不能像赵明义那样理得极短,根根直立,有种怒发冲冠的威武感。

      秦云山睨着闻诀,懒懒说道,“唱戏说书,你竟是养了些败家喜好。”
      闻诀笑了起来,“他唱的真不错,比上次那个当红花旦也不差,我看他是真的会红。”
      秦云山接到,“下个月去旖芳楼看看就知道了。”
      柳絮风倒是生就一副好耳朵,自己咿咿呀呀之余,还能把两人的对话听个七七八八,这时停下插嘴道,“会红是自然的事情,还用你们说?等我红透两广,千金难买我开嗓的时候,你们就要万幸今天早认识了我。”

      闻诀和秦云山又坐着吹了会儿湖风,等脱下的衣服吹干了才往回走。
      这阵子惊回门中热闹得很,几位享负盛名的武师携领一帮弟子自北方远道而来,暂住在惊回门中和广州的几个大派切磋功夫,共同进济。
      广州人一向好武,又得北派高手前来指点,惊回门的门槛算是要被踏破了。首先八卦门的霍掌门就每天带着一众弟子上门要和北派功夫一较高下,不知道还当做是砸馆子的。

      即使到了晚上,惊回门口依旧来来往往有人进出,有别的武馆来学习的,也有好武之人来凑热闹的。唯独围墙外角上站着一个穿着西装,斯斯文文的青年,有点格格不入。
      闻诀指了指墙边人,“那人前天也在外面转悠,就是没见他进来过。”
      秦云山扫了一眼,“想要求医或是习武总会自己进来,随他去吧。”

      话音刚落,就听到从里面演武场传来一阵热烈的叫好声,两人进去正看得到赵明义打着赤膊站在演武场上,把一个野熊一般的魁梧大汉甩了出去。
      大汉捂胸认输,“不行了不行了,甘拜下风。”
      赵明义显然打的热血上涌,战意正浓,他单手抹去额头上淋漓的汗水,朝人群招了招手,撇嘴一笑,“再来!”
      大汉站起来拍拍屁股,头也不回潇洒道,“明知道打不过还送上门挨揍,老子又不是傻子,不干!”
      底下先是一片哄笑,有人喊道,“是条识时务的真汉子!”底下又传来一阵喝彩声。
      闻诀一边和秦云山往里走,一边道:“听着倒像是顾昱的做派。”
      话刚说完,就见到少阳几个都在笑,顾昱一脸赞赏,拍着双手为大汉喝彩,“说得好!”。

      大汉如此说,赵明义倒为自己恋战觉得不好意思了,拱了拱手就回到边上来了。
      台上继续有人邀战有人应战的,很快又打了起来。

      又打了几个回合,大家请战的热情也有些恹恹,忽然有人说道,“这么打着没看头,不如咱们打擂台罢!”
      习武之人虽不能重输赢,但是看个胜败的心态永远是习武的一大催力。此话一出演武场上的武众便群情高涨起来,纷纷叫喊着,“打,打!”

      与莫衡清同坐的饮茶的一位先生突然放下茶杯,朗声笑道,“傅某与几位北方武界大师南下,一是为了传播北方武道,而是为了汲取南方的优势,两者相长。这次来,我们带的都是门下最优秀的弟子,不如给他们一个机会,和南方武术好好较量一回。咱们南北两方各选三人,组成三对三擂台,不求胜负,但求打个痛快,各位师傅道是如何?”说话人乃是声名鼎盛的太极拳师傅振声。

      傅振声话音刚落,众人就满怀着期待鼓掌叫好起来。
      这样的切磋乃是难得的武艺精进的好机会,几位师父自是没有二话,挑人上擂。

      几位北派师傅在一块儿商议,相互推举爱徒,他们远道而来自然不愿意丢了面子。
      莫衡清也同霍正刚商量道,“霍掌门看派出坐下哪位弟子?”
      霍掌门摇了摇头,连忙摆手,“莫师傅是东家,我老霍怎么也不能让那几个逆徒上去丢南派的人罢!还请莫师傅派高徒,千万别推辞!”

      那边北派的拳师们已叫了三位弟子来,莫衡清思忖了一会儿,然后道,“闻诀来打头阵,少阳次之,云山守第三擂。”

      莫衡清又站起身来走到演武场中央,对众人说道,“我惊回门虽然地处广州,但是拳师却来自五湖四海,天南海北,几位师傅也是本着南北相合的信念南下。这场擂台并不为争南北高下,只为打个热闹。咱们画地为界,老规矩,出擂者或自动服输者出局,点到即止,这便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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