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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青花开】篇三 青花生 ...

  •   青花种,并不符合节令,正值风云又起、乍暖还寒之春;

      青花生,显然也未着沃土,这里是遍地萧索、权谋滋生的温床;

      天不时,地不利,人不和,青花之种偏偏就落在这西北苦寒之地,几经颠簸,于机缘巧合之中抽出血红的芽来。

      【青花开】篇三青花生

      杜璟这大半个月,就在这塞北之地来来回回的喝西北风。

      十二日前,他从凤都向北赶往边州,五日前,他又从边州城赶往狄兰,两日前,刚到狄兰城外的鹫居岭,还没有好好歇歇,现在,他又要从鹫居岭赶回边州,去往边州北面几十里开外的长居山。

      怪谁呢?

      非常应景的,身后马车里坐着的那个“罪魁祸首”,正尝试着把头从小小的窗子里探出头来,由于视野不开阔,她只能看到自己的马屁股。

      她就盯着那一摇一摆的马屁股,忧心忡忡道,“喂——你的伤口还好吗?我阿姆说,受伤的人就应当好好躺下来……”

      一晌午,这句话她已经重复了五遍。

      杜璟终于不耐烦,她不提还好,一提就觉得腹间伤口格外的疼,疼得他额头上都要落下汗珠来。

      一刻钟之后,杜璟终于如她所愿的的坐到马车里,只是坐的是她身前的那辆马车。

      锁格终于安静下来了。

      然而又过了好一会儿,他又听到身后的马车里,有人一声一声的试探着。
      “喂……”
      “喂?”
      “喂!”
      声音一次比一次大。

      “又怎么了?”他的声音平静之中透着一丝不耐。

      锁格单纯,也没想到苦旅乏味,百无聊赖的布膏族侍卫都留意听着呢!就连布膏族首领的随侍都掀开帘子,竖起了耳朵。

      三千侍卫只听见那喊喂的姑娘赶紧噤了声,好一会儿方郑重道,“我阿姆说,生病的人需要有人陪着照顾他……我我我……”

      杜璟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

      待杜璟终于真正如她所愿的坐进她的马车里,她却低着头,咬着细薄的嘴唇,坐得端正,目不斜视。

      他斜倚着靠在她身后的高枕上,看着她正襟危坐的样子,他的眉宇之间登时有了笑意,凑近她,“我过来了……”

      “你想怎么照顾我,嗯?”

      连吞吐的气息都近在咫尺,锁格绷紧了身体,心如擂鼓。

      他不知道之前她坐在马车里一次次“喂喂”的试探需要多大的勇气,也不知道她出口前是怎样的犹豫和欲言又止。

      想必也如现在这样,精致的脸上一层薄薄的绯红色,如三月桃花,心中溅起密密的水花,如春雨拥抱一池春水。

      可爱极了。

      锁格身后的马车里坐着布膏族首领,此刻正在闭目静坐,随着马车一摇一晃,日光抖落在他肩上,扑扑簌簌,发白的须发透着荧光,显得更加严正肃穆,他的庄严彰显着布膏族的庄严,他的沧桑书写着布膏族的沧桑。

      窗边的随侍将帘子放下,笑道,“首领,这下哈伊她们姐妹三个可能都要伤心了……”

      老者闻言半晌未语,过了一会儿方道, “无论如何,这一次都要将杜璟留在长居。”
      他言语笃定,里面有千钧决心。

      这边,杜璟和锁格马车里还是这种奇怪的氛围,欢快中透着奇怪,羞赧中透着奇怪,暧昧中也透着奇怪……

      细细拆开来看,可以说暧昧的是他们俩,欢快的那一个是杜璟,羞赧的那一个就是锁格了,尤其是杜璟贴在她耳边问完那句“你想怎么照顾我,嗯?”之后,锁格连耳边都漫上羞赧的绯色。

      她支支吾吾道,“我我我…我阿姆说……”

      杜璟闭着眼睛,换了个姿势,“又是你阿姆说,”他沉吟道,“唔,看来,你阿姆是个话很多的人!”

      锁格,瞬间低下头,又无话了。

      天儿已到正午,骄阳似火,马车的帘子是用长居山上特有的一种麻做的,这种麻呈乳白色,劈开茎干后沥清水分,就变成透明色的了,在阳光下波光如锦,甚是好看,因此得名锦麻。

      用锦麻制成的帘子因此也叫做麻锦。半匹麻锦挂在小窗上,堆逶出好看的褶皱,迎着日光,在偶尔吹来的风里波光漾漾。

      “你就没有什么自己想说的吗?”杜璟有了困意,懒懒道。

      杜璟眼皮都困得叠出好几层,等锁格终于有了勇气说话,却发现杜璟已经沉沉的睡去了。

      睡眠对于伤口和体力的恢复是很快的,不几天后,大夫来给杜璟换了一次药,对伤势的恢复之快连连赞叹,杜璟和锁格相视一笑。

      三天之后,布膏族长长的行队穿越了归家路上的最后一片荒原,当行队最末尾的一个布膏族勇士将后脚提起,踏离荒漠里的最后一捧尘土,前脚落下,踏入长居山下湿润的土地时,悠悠牧歌洗耳而来,一洗旅途的风尘与疲惫。

      杜璟撩开帘子,眼前顿时明亮开阔起来,朗朗晴空,悠悠白云,连远处的风都带着馥郁的馨香,他在心里暗叹,长居山实在是世间罕有的一片桃源。

      很快,马车行队就停了下来,杜璟和锁格从马车上下来,踏上软绵绵的草地,好好舒展了一番筋骨。

      此时,正值暮春,不远处几棵晚樱开得正盛,轻红浅绿,花团锦簇。满地的蒲公英,一个接一个的都展开了白色的绒球,在春风里摇摇摆摆。

      锁格弯腰折下一枝,轻轻的吹了去,目光追随那飞走的缨绒,感叹道,“金簪草,四海为家。”

      杜璟听她如此道,便问,“你想念穆族吗?”

      “不想。”
      “阿姆告诉我,再也不准想念穆族,再也不准想她……”

      杜璟正想说些什么,忽听远处高高的竹楼上,传来铿锵鼓声,应着鼓点,迎接首领归来的礼乐奏起,布膏族的男儿豪迈高歌,欢迎来自远方的客人。

      布膏族的姑娘们手执鲜艳的花朵,身着艳丽的衣裙,腰间系着彩绸,尽情歌舞。

      杜璟真心不知道,锁格听见人唱歌就想跳舞的毛病是哪儿来的,他看出来她有愁绪,却不知她对色彩和音律极为敏感,她的愁绪在隆隆鼓声和豪迈歌声中变得激烈,她找不到别的方法去发泄,唯有舞蹈。

      俗话说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必定为你打开一扇窗。如果你还是发现你的生命里漆黑一片,透不出来任何光芒,你不应当说上帝偏心,因为他很有可能给你留了一盏灯,需要你自己去找开关,所以说你可以去找,也可以去等,但你不能放弃。

      锁格根本没有任何社会生活经验,你把她丢在外面她根本没有存活下来的可能。

      而且她穿着十分繁复的舞裙,远远看着赤红一片,像风中飘摇的花朵,她留着令行动十分不便的长发,如泼墨,如铅云,打理起来需要耗费大量精力。

      搁以前,这种女人,就是精致到天上去,杜璟也是不屑一顾的,她没有独立的思想,甚至不能被当作“人”,依托权势与富贵而生,是把玩在手心的玩物,是一击即碎的花瓶。

      而现在,头一次,杜璟想了解她的过去,想知道她的故事。

      为什么呢?因为舞姿太美,圣洁伟大,像有着生命。

      或许,锁格将整个生命都拿去交换,换来绝世美貌与纤美的身体,就是为了去舞蹈。

      宽阔的天地之间,她仿佛踩过一地莲花,翩然而起,四肢纤长柔美,舞袖中装满了风装满了云装满了一整个春日,舞步时而舒缓,时而迅疾,红裙黑发在风中纠缠不休……

      锁格一舞,就算舞裙是破的,如瀑长发微乱,也无法不引起众人的目光,那目光里,有欲望、有赞许、还有敬仰,再加上剩下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愫,形成了众生相。

      锁格舞毕,在一片欢呼声中回到杜璟身边,脸上掩不住欢欣鼓舞,像个等待被夸奖的孩子。

      杜璟稳了稳心神,目光瞥向别处,声音冷淡,“以后别跳了,我不喜欢你跳舞。”

      果然,那原本欢欣的眼睛立马暗淡了下来,有什么东西一下子破碎开来。

      迎客的歌舞还在继续,远方有两位姑娘穿过人海,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串银铃般的笑声顺着春风而来。

      那是两个高挑的异族少女,高鼻深目,十分秀美。

      杜璟向前走了两步,以示礼貌。

      最高的那个姑娘抢先开了口,“杜大哥,可还记得我?”

      杜璟仔细辨认,笑着摇了摇头。

      那女子“嗨呀”一声,牵住杜璟的胳膊亲密的摇了摇,装作恼羞成怒的样子,“我是哈伊春花啊!”
      眼睛里满怀着期待,身体向前倾来,娇笑道,“你忘啦?”

      “那你可还记得我?”另一个姑娘也凑过来,“我是哈伊秋叶呀!”

      杜璟并未躲避,反而像凤都里随处可见的富家纨绔一样,软玉温香凑过来,他也毫不客气的凑过去,眼神从刚才的冷漠变得炙热,嘴中还要调笑几句,“是吗?我想起来了,女大十八变,说得真是一点不假!”

      锁格一直站在杜璟身后,微微撅着嘴巴。

      三个人寒暄了一阵后,春花第一个发现杜璟身后的红衣姑娘,眼里带着戒备。

      “这位是?”

      杜璟不动声色道,“路上捡的。”

      捡的?

      春花和秋叶细细打量着锁格。

      模样挺周正……

      眼眸是红色的……

      布膏族虽有一定汉化,但族人一直生活在西域,蓝色眼睛、灰绿色眼睛以及汉人的棕色眼睛都见过,也就见怪不怪了。

      她们视线下滑,落在锁格的打扮上。

      只是这裙子嘛,漂亮是漂亮,怎么破成这个模样呀?

      “呀!上面还镶着好多宝石呢!”秋叶眼睛尖,赶紧跑过去,热情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锁格很少跟别人靠得这么近过,怯怯地,“我叫……”

      “我阿姆说!”

      杜璟连忙快步走过来道,“她的名字叫我阿姆说!”

      春花、秋叶两人对视,喃喃着重复这个名字,好像多念几遍就能发现什么玄机似的。

      杜璟迎上锁格疑问的眼神,凑到她耳边小声道,“你阿姆一定说过,不准你把名字告诉陌生人!”

      锁格眼神里还是迷茫,似懂非懂的样子。

      杜璟转过身时笑了,走出两步,便回头道,“我阿姆说,走啦!”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没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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