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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灵木(二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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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到了,在这呢。”
韩蒙从裤兜里掏出那一片有点发黄了的梨花瓣。
邱局一口水差点没喷韩蒙脑门上,头顿时有些犯晕,为难地感叹道:“年纪大了,大了唉……”
“邱局,这事是不好跟人交代,但也没办法,这就是那妖的真身,它自己已经招了。您是长辈,可比我们都要精着呢,再说您还是这儿的顶梁柱,我知道这事您肯定有办法扛得下来。”韩蒙一哄一哄的,让人家邱局的老脸都拉不下来。
邱局长看着那梨花瓣,又看了眼韩蒙,无奈道:“算了,韩蒙你先去把这个……凶手归档吧,至少省厅的局长问起来咱们得好交代。这里的事就先交给周局应付,要实在不行,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还有你,别再到那些家属面前瞎晃悠——”
邱局说着又拍了把周孝谦的脖子。
周孝谦肃然一立,“收到!”
望着年迈不经事的局长离开了,韩蒙两条长腿交叉着,站没站相地靠在一边,皱眉看向了警局的大厅,眉眼中露出了心事重重。
周孝让和几个干警领导还在跟那些带了铐的家长协调,整个警局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闹剧都得熬夜加班。
韩蒙这局外人在这场合上不太方便插手,于是先去警局的档案所将云奉归档结案,拷了一备份打算回中妖协存档。之后他困得不行,干脆就躺在警局过道的长椅上睡了一会儿。
早上六点半。
韩蒙一个侧身翻又醒了。
警局外面的天有了初亮的兆头。周孝让等一众人已经散了,只剩下两三个换班的民警,但那几个家长还被拘着在地上呼呼大睡。
看来是交涉未果。偌大的警局什么犯人拿不下,偏偏处理不了这几个以爱子之名在这耍流氓的人。
从昨晚上开始终于能平静一会的泰城警局,谁知道等一下又会闹成什么样。
韩蒙顺了顺头顶的杂毛,一大早就觉得这里头的空气实在是不新鲜,抽得他脑壳上的筋都扒拉疼。
于是他走到了门口,青翠鲜冷的空气扑面而来,他才稍微舒服了一些,动了动脑袋,后颈不听使唤地“咔咔”响了两下,落枕了。
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韩蒙舒展着的身姿。
一看那个来电显示,韩蒙还有意无意地拾掇了一下自己的刘海,才说道:“聂老师,这么早啊。”
听到韩蒙的声音是已经清醒了的,聂忽歌似乎在电话那头松了口气,开门见山问:“嗯,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你,早餐想吃什么?”
韩蒙听到这话,愣是支吾了半个世纪那么久,一大早吹着冷风,这脸上却愈发有一股发烫的趋势。
聂忽歌轻笑了一声,忙说:“别有负担。你是因为我受伤,我说过要照顾你的。”
韩蒙反应过来,忙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这人没什么吃早饭的习惯……”
话说到一半,哪知道韩蒙自个儿又把后半句绕了回来:“……但今天还真有点想吃灌汤包来着。”
“还有别的想吃的吗?”
“没有了。”
“好,那我等一下给你送来。”
韩蒙本来想说的是“不用不用”,可他怀疑聂忽歌是偷偷给自己下了什么蛊,挂点电话前竟然真把泰城警局的地址报给了他。
他后来想想,给自己找了个托词:这妖吧,最看重的就是报恩了。想那曾经白娘子给许仙报恩都报到了什么份上。
如果他要是非拦着聂忽歌给自己送早饭,聂忽歌肯定心里也不好受,万一再纠缠出没完没了的事情来,多得麻烦。
而且不就是一份灌汤包么,他身为受万妖敬仰的妖协大王,没必要对这点小恩小惠过意不去。对。
很快,聂忽歌就赶着警察们正式上班之前,来到了警局,将那一份还冒着热烟的灌汤包送到了韩蒙面前。
灌汤包竟然不是用路边一次性包装的,从蘸料到豆浆,都是用聂忽歌家那成套的青瓷器皿乘着的,这味道吃起来也与街边买的不太一样。哪怕是蹲在警局大厅这乌烟瘴气的地方,都能生出一分别致的“舌尖上的中国”的视觉享受来。
于是韩蒙的吃相都自然而然变得端庄了起来。
没过多久,警局大厅里又开始闹哄哄的。
聂忽歌坐在韩蒙的身边,推了推眼镜向里面看去,问:“那些是什么人?”
韩蒙将口中的灌汤包囫囵一口吞下,擦了擦嘴角美滋滋的肉油后,皱眉说:“在马心怡那案子中被砍伤孩子的家长,来闹事的。真正的凶手自毁精魄了,这群家长就明目张胆地来到警局这边闹。”
“那事情解决了吗?”
“早得很,人要是较真起来,比妖还棘手。”
韩蒙身为妖协会长,整夜留在人家警局却插不上手,是有点窝囊。可是他知道这件事一旦处理不好的后果,所以必须在这里等消息,随机应变。
聂忽歌的眉头一深,若有所思。
这时,周家兄弟踩着点来到了警局,这两人昨夜都是三四点回的家,基本上是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还没来得及打个盹。
本来精神都不太周济,看到飘到门口来的包子味,周孝谦立刻抖擞了一下,对聂忽歌打了个高调地招呼:“聂老师,你怎么在这啊?”
聂忽歌淡淡道:“哦,我是来看韩蒙的,他因为我受的伤还没痊愈。”
周孝谦很快找到了那香气的来源,盯着那盘包子,“嗳哟韩蒙,出息了,我怎么不知道我们警局的食堂什么时候有这么香的包子,我正好也没吃早饭,来来,给我尝一个。”
韩蒙抬手就嫌弃地用筷子打了下周孝谦的猪蹄:“去去去,这可不是你们公家的包子,没你的份!”
“切,几个包子而已,瞧你这稀罕样,不吃就不吃。”
周孝谦撇撇手,果断又趁韩蒙不注意,迅速拿起了他手边的那杯豆浆,一下子喝了半杯下肚。
“操,吐出来你给我!周孝谦!”
韩蒙搁下筷子,一手就抡住了周孝谦的脖子,周孝谦卡在喉咙里没咽下去的豆浆都要被他勒上来,两人又凶又闹地扭打在一起,像两个心智发育不全的小孩。
周孝让却站在一边,不为所动,冷冷地看着收拾韩蒙吃完餐盘的聂忽歌。
聂忽歌也抬眸看了他一眼,扯了扯嘴角,又立即沉了下去。
两人之间的气氛,与一米之外扭打着的韩蒙周孝谦完全不同。
“孝谦,这里是警局,别闹了。跟我进去。”周孝让突然沉声说了一句。
周孝谦听到他大哥的命令,这才结束了跟韩蒙的打闹,肃了肃脸色,跟在了周孝让的身后。
周孝让又回头看了眼韩蒙:“韩蒙,你也跟我进来。”
“我?”韩蒙指了指自己。
“嗯。这个案子的细节你最清楚,必要的时候你在旁边解释下。”
“我看你们几个昨晚上嘴皮子都磨破了,难道还没解释清楚?你确定跟那些人还有的沟通吗?”
“让你来就来。今天马心怡的父母也会到场。”周孝让有些不耐烦。
韩蒙顿了下,回头看了眼聂忽歌,说:“聂老师,那你先回去。我这边有点事,等完了我再联系你。”
韩蒙也不知道“再联系你”是要干什么,就顺口说了这么一句,自个儿又觉得说错话了。
聂老师眼底一笑:“好。”
周孝让又催促:“快点。”
韩蒙拍拍屁股:“来了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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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忽歌从警局走出去,这个城市的太阳才刚刚升起。
微亮的阳光打在他的脸上,并会不令人觉得他的面庞多温暖,相反下巴的轮廓格外削冷,与那意带霜雪的眉心有几分呼应。在没有人地方,他也不会释放出一丝光热,给这城市增添一笔无足轻重的颜色。
他没有回家休息,而是打车去了与旧城区反方向的市东区,最后匆匆走进了一片绿化设施还未齐全的小区内。
这一带的小区是政府新拨的经济适用房,地段环境都比较一般,每套住宅的面积也比较小,不过很适合刚来泰城打拼的小夫妻居住,购买这种房源还有相当可观的财政补贴。
一眼望去,许多户人家的窗户上还贴着当婚房用的喜字。
聂忽歌走到了一间小户型的门前,轻叩了叩门。
没过多久,一个四肢纤瘦却挺着大肚子的女人开了门,她望见聂忽歌,有些错愕,很快这几日哭干了的眼睛又簌簌地渗出眼泪来,无助地道:“仙士……”
聂忽歌望着她,淡淡安抚道:“沈老师,节哀顺变。很抱歉在这个时候打扰你,但有件事想找你帮忙。我可以进去说吗。”
女人擦了擦眼眶,努力振作了一点起来,啜泣着细声道:“仙士言重了,请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