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福传》澹容

59、第 59 章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我拿着杏花慢慢走，忽然想起升平苑歌姬经常吟唱的曲子，心情轻松起来。阳春三月，若无男男女女缠绵悱恻之事，岂不辜负了这明媚春光？
　　挽青总有办法探听到我所需要的东西，她不仅知道湄妃为两位翁主准备了贵重的玉佩，亦知晓郦长公主今日赏给户部尚书齐夫人幼女齐敏一对陈年的紫檀芙蓉簪。
　　“齐皇后的侄女？”我诧然道，齐敏乃是勋国公府户部尚书齐昭晨的嫡女，论身份，比父亲早逝的齐皇后还要高。只可惜她出生得太晚，没能赶上广德年间的太子选妃。她上面还有两个嫡出的兄长，也快到加冠之年了。
　　我一转念，便明白过来，郦长公主无事献殷勤，原来是把主意打到户部尚书齐昭晨的两个儿子身上了。
　　勋国公府、一品重臣的嫡长子，家族出了皇后，当家人又有实权，炙手可热，可不是最合适的女婿人选？
　　我忍不住笑了笑，郦长公主若撇开那些风花雪月诗词歌赋，皇族之人的精明势利可一点也不缺。
　　可惜了，她算盘打得这么响，也要有人配合才行。

　　我不想传出背后说异母姐姐的坏话的名声，只意兴阑珊地绕过繁英阁，迎面而来的荒凉宫室把我一时惊住了，不由地放慢了脚步。
　　“这不是谈荣华的晴岚宫吗，怎么荒废到如此地步？”
　　宫门紧闭，蛛网密布，连一个扫洒内侍都看不到，我离开皇宫不过三四年，晴岚宫居然荒废如此。
　　“殿下，谈承徽已歿两年了。”挽青上前，轻声细语地解答了我的疑问。
　　我自嘲地笑笑，权倾朝野的谈太尉已经抄家灭族，谈锦宁怎么可能在宫廷平平安安活下去？哥哥给他一个正二品承徽的追封，也算是对这个与宫廷格格不入的少年最后的一点弥补了。
　　我抬首望向晴岚宫斑驳不堪的檐椽，雍宁朝的第一位男妃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殒落在这里，以烛烈的个性，恐怕晴岚宫今后不会再有人住进来了。
　　“据说，当年谈荣华禁足期间，被停云宫的叶姬告发与宫人私通……”挽青欲言又止，声音更低了。
　　我气急反笑。当年太上皇过世，宫廷纷乱不止，烛烈将谈锦宁禁足反省只怕是为了让他避免内廷陷害攻讦，想不到还真有人敢这么做。
　　“停云宫的叶姬？”我不免沉吟起来。
　　墙倒众人推，落井下石是宫廷常事。可内廷之人最是势利，谈家早已倒台，谈锦宁一个无子无家世的男妃，扳倒了他有何益处？
　　嫔、姬、媛乃是内廷嫔妃正七品，等级不算高，甚至有些低了，停云宫又在西六宫中较为僻静的宫室，一个小小的姬怎么会突发奇想地去找晴岚宫的麻烦？
　　私通……可是皇宫内廷最为忌惮最严重的罪名！
　　她既然敢当众出首，想必人证、物证齐全，否则当年名声颇佳、本性天真的谈锦宁不至于变成死后追封的谈承徽。
　　罢了罢了，让谈锦宁在刚刚经历人生艰险的时候死亡，总要比被恶意折辱欺凌着继续苟延残喘的好。
　　我怅然地站立了一会儿，慢慢走开了。
　　“叶姬是哪家的姬君？”我对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告发之人有种莫名的不安，她如此处心积虑地除掉了谈锦宁，难道对她有什么我所不了解的利益么？
　　挽青答道：“叶小主乃是兵部尚书叶挚长女，雍宁元年大选入宫，如今已是正五品德仪了。”
　　兵部尚书叶挚之女？怪不得！我之前想不通的事情一切都豁然开朗起来。
　　主管朝廷军政的太尉，与节制朝廷兵权的兵部，关系素来如同水火。叶姬想要上位，自然先要除掉与自家利益关系最深的谈锦宁。
　　她雍宁元年入宫，还未生育，便能居正五品德仪之位，已经是第一届秀女当中分位最高者。她想必在内廷历练多年，心机手腕俱佳，若让她一朝有孕……内廷必生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