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2、江湖少年郎（下） ...
-
待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房间里，我猛然起身，冲出房门时，天已经微亮了。
我看到庭院中，已经没有了那个老人，也不见阿爹。
我心中焦急，只听见房檐上一声清冷的声音：“像个耗子一样乱窜什么。”
我一愣，抬头，却见阿爹正坐在房檐上，以剑撑着，长发散落，剑眉星目，冷冷的瞧着我。
我连忙跃上房檐，只听阿爹提醒我道：“小点声，若是吵醒了你阿娘小妹，我饶不了你！”
我立马放轻步子，坐在他身旁。
阿爹换了身衣服，一身白衣丝毫没有血迹。可是，那把无鞘剑上却又几滴血迹。而且，阿爹身边放着许多药瓶和绷带。
我皱眉，不由碰了碰他：“阿爹，你没受伤？”
阿爹闷哼一声，我立马收回手。
却见阿爹的左臂立马渗出血迹来。
阿爹冷冷瞧着我，刚想挖苦我，我立马讨好的笑笑，为他包扎。
阿爹受了很多伤，我摸着他脉象的时候，就知道了，阿爹受了很重的内伤。
“我修养一阵子就没事了。”阿爹淡淡说道，又连忙说道，“可别对你阿娘小妹说。”
“我当然知道了。可是，阿爹，是不是可以对我说些实话？”我皱眉，正色道。
阿爹无言瞧着我，竟然噗嗤笑了出来。
我有些恼怒。
阿爹却说：“这句话真是好多人对我说过了。没想到，我的儿子也对我说这句话。”
我皱眉，只是看着他。
阿爹瞧着我，一笑：“你这样子，倒是像你阿娘的很。”
“别打岔，快说啊。昨晚怎么了，你受的伤重还是那个老头子受得伤重。”
阿爹看着那片摇曳的喜晴海，风过时，吹动他的长发，他的眼睛里澄清又沉寂，沉淀的是我看不清也看不懂的东西。
“长时。”阿爹的声音清冷又安静，却是很少这么叫我的名字，倒让我有些惶恐。
“嗯？”
“你阿爹我经历了许多事。小时候被我的——父亲，交到了我师傅的手上，就是你昨晚看到的那位老人。你应该唤他一声师公的。你师公武功高强，你自小便喜欢练武，若是真像你师公所愿将你交给他，或许，你会学的很好。可是——”
我的心一揪。
“——那些日子，并不好过。你阿爹知道，也就不愿意你也去走这条路。”
我知道阿爹说的是那条路。
“那条路，阿爹做了许多事，有坏的也有好的。争强好胜，我也不是没有。可那江湖多的是愁怨爱恨，搅在一起，当局者旁观者也不说不上清楚。”他的声音清冷又沉寂，“我当时走江湖，不能算是好人……”
“可是，赵姨说你是无归峡的大恩人……”我喃喃道。
阿爹一笑：“我到如今，也没能算清楚自己身上的账。阿爹告诉你，这世间繁杂，每个人有善也有恶，就连拿着声称救人渡世的和尚都无法说自己毫无孽帐。你阿爹走江湖时，给自己定下了规矩——不杀小孩老人和女人。”
“你杀了很多人？”我皱眉，问道。
“是。”阿爹承认的很干脆。
“可是，阿爹身上没有血腥味啊。”
阿爹一愣，随后笑了笑，揉了揉我的头，阿爹的声音依旧淡淡的：“我与你师公昨晚也算是做了个了断。他是真的老了，心竟然也软了......不像以前了，居然真的放开了手。”
他现在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似乎并不是对我说的。
阿爹沉默片刻后，静静的看着我，说道：“你师公在离开时同我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你天赋异禀，不应该将你锁在这儿。”阿爹沉声道，随后道，“长时，你自幼就喜欢听叶开讲的那些江湖事，我虽然没有阻止，也并不代表支持你去走江湖。但是，我问你，你是不是真想去？”
去哪里？
去江湖吗？
我心下混乱，只感觉一腔热血在翻滚着，突然我听到一个少年沙哑却兴奋难耐的声音：“我想去！”
我这才反应过来——是我的声音。
我想去！我想去姑父口中说起的江湖！我想随着那些侠客剑士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我想去看大漠风光、西域奇事；我想去看拿着各地的美人，看看与我阿娘相比如何；我想去与拿着侠士比武，想明白阿爹的武功到底有多高；我还想去探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还有，我还想知道，我阿爹阿娘的过往。
突然，风吹的厉害，空气里是再熟悉不过的喜晴海的花香，是再熟悉不过的竹林的清香。
我从未厌倦过这喜晴海的一切，可是一个声音在叫唤着出去——快出去吧，出去我就能够看见许多东西，许多在喜晴海看不见听不见的东西！快些出去！
阿爹紧皱的眉目突然舒展，阿爹淡淡一笑：“好。”
风吹的我束起的长发翻飞，我看着阿爹的衣带飘飘，看着阿爹的眉目间是我从没有见过的冷漠和豪情。
他抽出剑，剑光泠泠——阿爹说：“你若想去，就自行去。江湖不比这喜晴海，若是想去，就给我混出个名堂来！”
我接过无鞘剑，冷风吹的厉害，我却觉得热血翻滚，烫的我心疼。
我正色看着阿爹：“长时知道了。必定给阿爹混出个名堂来，让江湖人都知道我路长时是路小佳的儿子。”
阿爹弯唇一笑，眼微眯，一副狡黠模样。他拍了拍我的肩，道：“应该是让世人记得——我路小佳是路长时的父亲。”
——————————————
这日，是我出谷的日子。
阿爹给了我一把无鞘剑，姑父给了我一匹马，阿娘给了我一些碎银子和吃食，姑母给了我一些良药和毒药。
我跨上马，却瞧见小妹瘪嘴不满道：“为什么我不能出谷？”
我笑：“因为你武功差呗！”
小妹作势要打，我正躲时，却不想她只是抓住我的衣角，突然含泪道：“你可别在外面被人打死了啊，那时候可没人帮你。”
我心中一软，握住小妹的手：“放心吧，阿哥没那么没本事。”
叶笑儿笑道：“哎呀，你还担心他？还是快担心自己这辈子有没有机会出谷吧！还有你啊，路长时，你可得小心点，外面的人狡诈的像蛇，可别被人骗了。”
“行了！我还不知道？”我笑道。
我回头，看见阿爹扶着阿娘站在喜晴海中，他们二人如同玉琢一般相依相偎，如同神仙眷侣一般。姑姑姑父也走到他们两人身旁。
阿娘看不见我，我便大声道：“阿娘，我走啦！你照顾好自己！阿爹你可别惹阿娘生气了，要不然可没别人帮你哄她了。”
阿娘微笑，美丽无双，道：“你可得好好照顾自己，也别忙着回来，好好去看这世间。”
阿爹只是挥挥手，一脸嫌弃的催我快走。
“姑父姑母也好生照顾自己！”
姑姑含着泪说不出话，姑父将姑姑抱在怀中，对我笑道：“快些走吧！早些给你阿爹阿娘找个媳妇儿回来！”
“那，路家大郎——去了！”我对着他们四人作揖，随后转身驾马快去。
呼————风来的突然。
喜晴海的风很大，却吹得我满心欢喜，我只知道——我路长时终于有机会随着这风离去，自然也会踏着这风而归。
呼————沙尘而起，少年郎驾马而去的背影隐在风沙之中。
少年郎君仗剑驾马离家，自然又是去江湖。
瞧瞧，这江湖，又要另起风云。
且说这风云，出自谁手，掀的多少人流散，引的多少少年侠客挥剑而出，而这场风云又是如何落下帷幕……
说书人举醒目拍案——啪——欲知后事如何，咱们有缘再续！
